我花200块买了本弱智小说，据说能日入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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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鹏要和林薇在班级内接吻”
——这是一所中学昨天晚上的语文作业
这么滑稽的作业
当事人李天鹏压根就没放在心里
但是第二天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李天鹏死了
这所学校有一个可怕的预言：
没有完成语文老师作业的人
都会离奇死去
学生们又一次收到了作业——
今晚六点前，贾静要脱光衣服
然而学校的通知却显示：
语文老师早在前天就已经去世了
但，新的作业又来了……
视频放到这里
戛然而止
只留下一句话：
“想知道结局吗？
请下载XX小说搜索《死亡作业》”
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是抖音上的一个沙雕广告
类似的操作还有：
“睡醒一觉小弟弟没了”
“喝下毒酒，重生回到5年前”
“外卖小哥给黑白无常送餐”
“屌丝逆袭，一夜继承千亿家产”
……
在众多广告中
屡屡暴毙街头的王妃
引发了所有人的严重关切：
她被吊到城门暴晒，晒死了
她在雪地里跪了两天，冻死了
她被挂在电风扇上，转了三天
她在沙漠里跪了三天三夜，变成了一个沙雕
？？？
这些冷不丁冒出来的文章
被微博网友亲切地称为“弱智文学”
狗血、虐恋、猎奇、伦理……
你想要的元素
在他们编的段子里应有尽有
朋友圈、爱奇艺、腾讯视频
弱智文学的广告无孔不入
离奇的情节
加上几句简单的对白
最后在评论区置顶
关注“XX公众号”
回复“XXX”
就可以知道王妃到底怎么死了
好吧
我来看看王妃到底怎么死的
我按照提示关注了公众号
菜单下边就可以进入书城
书城和一般的网文页面差不多
男频女频，穿越架空，玄幻修真等
我选择了一本《总裁先生请低调》
看到第10章女主角妈妈去世
故事正要走向高潮的时候
系统突然提示我
阅读币余额不足
嗯。读书需要消耗阅读币
一般情况下
100块钱相当于10000个阅读币
30元起充，还有买有赠？
想读下去，就得充钱
我算了一笔账
一本已经完结的《总裁先生请低调》
总共654章，从第11章开始收费
每章33-35个阅读币不等
如果我看完这本书
需要大约20000个金币
相当于200块钱
也就是说
我花200块钱
看了一本《总裁先生请低调》
比四大名著都要贵
不死心地打开Google
随便一搜就发现
这本书明明
全！本！免！费！
更过分的是
网上的总共才222章
需要付费的却有600多章
而且这本小说的阅读量
是11万
我又默默算了一笔账
弱智小说的推广成本
拿头条推广来说
一条微博在1个小时内推给10000个用户
需要200块钱
如果做粉丝通推广
也有两种收费方式
首次充值5000起充
按照点击或曝光收费
根据网上运营代理商的说法
高峰时段投放
每天大概要跑4500-9000元不等
在微信投放广告
收费也差不多
朋友圈广告
最便宜的，6万块钱起
公众号底部广告
1000元起投
我默默地算了一下
终于知道这些小说为什么舍得打广告了
有人花钱做广告
有人花钱看本来免费的小说
这本来是一个愿打愿挨的事情
但是我发现
我看的这本
需要付费的《总裁先生请低调》
可能是个盗版？
追过小说的人都知道
日常经常会催更、打赏和作者互动
但当我给这本小说打赏了一朵鲜花后
我发现
我根本看不到这本小说的作者是谁
很有可能
我打赏的钱
最后也进了这个平台的兜里
心疼我的一块钱
我决定顺藤摸瓜
看看是谁赚了我的钱
2
我进入这个书城背后的网站
首页居然明目张胆号称原创小说网站
是欺负作者不会上网吗？
深扒了一下
发现一个神秘的产业链
小说分销
和所有分销一样
小说分销就是
一个小说厂家下设N个销售渠道
每个销售渠道可招收多名销售
销售推荐消费者购买
如果消费者成功下单
需要由厂家统一安排发货
厂家、渠道、销售按支付金额的比例分成
以王妃惨死为例
上游的小说平台有作者和小说资源
二级的分销平台（运营商）呢
和上游小说平台合作
或者购买热门小说的版权
总之，拿到作品在平台上架
（就是我上文找到的“原创小说”平台）
作为二级分销
你还要准备好
王妃惨死的文案、海报等素材
为手下每一个三级分销生成单独链接
通常来说
三级分销是一些媒体大号或大V
他们为了推广小说
会将链接和关键字发布到
微博，微信，头条，爱奇艺
等新媒体做广告
有的分销平台可以发展下线
也就是招收代理推广
除了上游平台有小说
其他都只负责销售
所以
小说分销的本质就是
把一本免费的王妃
层层加价卖给读者
在这个过程里
读者通过分销链接进行了充值读书
上游的小说平台获得了流量
二级分销平台得到了用户
服务费、税费等费用
三级分销可以拿到80%-90%的佣金
注意这个数字
这是让普通大V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卖给读者一块钱
大V可以留下八毛九毛的纯利润
我去，难怪小说平台都说
“日入过万不是问题”
讲真
要是真能日入过万
谁还写公众号啊（狗头）
于是，我找了一家分销平台
想研究财富密码
第一步
平台让我选择一个作品
包括小说、漫画、付费课程等
我挑了购买人数最多的一本
《飘洋过海来爱你：一撞成婚》
购买人数3.34亿
佣金比例80%
分销平台提供小说的文案和图片素材以及专属分销链接
80%！！！！
如果我们酷玩每个粉丝付我一块钱
那就是五百万人民币
我就能实现财富自由……
下半辈子想写什么写什么
酷玩商店就地解散
所有存货一律一折清仓处理
（狗哥，你听我狡辩狗哥……）
当我拿出计算器算账的时候
发现了问题
该平台提出的高转化率（付费用户）
大约在30%左右
以最大转化30%来说
3.34亿的付费人数
就要触及超过11.1亿的人群
中国总共也才13.95亿人
这个数据究竟是怎么来的
咱也不敢说
咱也不敢问
总之，放弃
财富美梦破灭之后
我义愤填膺地跑去贴吧
想看看还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这才发现
购买人数的猫腻只是冰山一角
小说分销行业
还有许多不为人道的秘密
平静的海面下
藏着更为复杂的利益链
3
经常混迹贴吧、QQ和微信群的人
可能见过这样的广告
招小说分销代理
“小说分销，单人操作，月入过万”
他们还会晒出自己的收成
发现了吗？
小说分销就像微商
要发展下线——
也就是所谓的代理
按分成比例来说
代理也可以拿到90%的佣金
但实际上
在小说分销的灰色地带
越是底层的代理
拿得越少
在小说分销的贴吧
或者知乎问答区
经常能看到一个词
“扣量”
所谓“扣量”
就是一个用户
通过你的链接到了你的代理的公众号上
按理来说
他充了100元
你可以获得90元佣金
但你实际看到的是他充了60、70元
你的佣金也就只有50多元
对底层分销来说
扣量是一个明知道有问题
却又没有办法解决的存在
实际上
除了头部的分销
其他人根本赚不到钱
而头部分销赚的钱
基本是从下面的三级、四级、N级代理
那里拿到的提成
凭什么平台可以随心所欲地扣量？
因为整个分销系统都是人家自己做的
想怎么扣
只要在后台改个数就行
我查了一下
网上有现成的分销系统
收费大概几千到几万不等
支持支付、强制关注等多种功能
最重要的是
支持扣量！
你辛辛苦苦写文案配图片
转发朋友圈
终于有人付费看小说了
但你拿到的钱
却被“上线”们薅得一干二净
别说肉了
汤都喝不上
赚不到钱
为什么还有人愿意代理？
因为和赌博一样
黑分销平台给每一个代理
提供了“新手保护期”
你刚入行的时候
平台不会扣你的佣金
保证你拿到90%佣金
还会贴心地教你如何获取流量
但是当你投广告，做推广
不停地拉人
终于长成了平台眼里的大肥猪
屠刀，终究还是会落下
你会发现
赚到的钱，慢慢被分走大半
拉到的人，却都留在了平台
分销平台不费吹灰之力
就得到了成千上万个用户
源源不断的流水
老韭菜一批批重亏退坑
新韭菜还在不断涌入
虽然是杀鸡取卵的生意
但是中国那么大
总有小笨鸡们扑棱着翅膀飞过来
幕后人，稳坐钓鱼台
尾声
《2018中国数字阅读白皮书》里写道
人们对电子书的付费意愿逐年增加
并且
实际付费的金额
要高于“想象”中愿意花的钱
也就是说
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钱包就被掏空了
就和网购一样
你想着买双20块钱的袜子
最后买了双500块钱的鞋子
就是停不下来
小说还读着，钱包空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有的人明明钱包已经空了
但是正上瘾的小说
看着看着就没了
前面说过
正规的小说分销平台会购买小说版权
很多黑平台不舍得花这笔钱
于是他们大量“采集”网络上的小说资源
“复制”成自己的小说
换个名字
就敢上架
没有版权
色情、暴力擦边球……
这些分销号是封禁的重灾区
最惨的结局就是
你花了200块钱充会员
一本盗版电子书看得津津有味
但是一觉起来
你发现看小说的号被封了
真的
那你比王妃还惨
最后的最后
问题来了
如果一本小说被大家鄙视为“弱智小说”
但是，读者被耍了
发广告的大V也被耍了
上级代理被也耍了
只有小说平台笑到了最后……
欸
这弱智小说到底是在骂谁……
参考资料：
1，《2018中国数字阅读白皮书》，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
2，汪慧，《微博上为什么那么多霸道总裁文？这背后是小说分销江湖的盛衰》，36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