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丨玻利维亚总统在大规模抗议后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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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埃沃·莫拉莱斯(Evo Morales)自2006年起担任玻利维亚总统，在今年10月20日的大选中赢得第4次任期，但由于计票过程一度中断，他被反对党和部分民众质疑舞弊。大选后街头暴力抗议频仍，更发酵为全国性的政治危机。失去军队和警队支持的莫拉莱斯于11月10日宣布下台，获得墨西哥同意庇护，目前流亡墨西哥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期导览（建议阅读时间：9分钟）

玻利维亚发生了什么？

风起青萍之末

白宫登台，CIA唱戏

玻利维亚发生了什么？

莫拉莱斯是南美洲在任时间最久的左翼领导人，他在拉丁美洲的左翼浪潮中上台，曾担任工会领袖，并于2006年当选玻利维亚独立后首位印第安人总统，在2009年和2014年总统选举中都成功连任。玻利维亚于今年10月20号再次举行大选，选举初步结果显示莫拉莱斯与前总统卡洛斯·梅萨(Carlos Mesa)势均力敌。不久，选举机构公布结果的工作突然中断了24小时。恢复选举后，莫拉莱斯以超过10%的优势领先，并最后当选总统。这是他的第四届总统任期。

反对党和部分民众认为这一任期不符合宪法规定，且选举结果涉嫌舞弊。玻利维亚国内示威与抗议活动不断，反对他在选举中的胜利。为平息冲突，莫拉莱斯邀请美洲国家组织(OAS, Organization of American States) 牵头，对大选计票进行审核。该报告称，10月20号的选举中存在伪造签名等造假行为，建议废除这次大选结果，重新举行选举。

9日，警方拒绝镇压抗议活动，军方拒绝恢复秩序，并发表声明称，“永远不会与人民对抗，将始终确保和平和发展。”10日，军方领导人威廉姆斯·卡里曼(Williams Kaliman)将军对记者说，“在分析了国内冲突的局势后，为了玻利维亚的利益，我们要求总统辞去职务，让人民平静下来，以此维持稳定。”在示威抗议活动持续3周之后，莫拉莱斯于当地时间11月10日宣布辞职。

珍妮娜·阿内兹

对派参议员珍妮娜·阿内兹(Jeanine Áñez)宣布接任总统一职。玻利维亚前总统和前副总统已在墨西哥获得政府庇护并由墨空军护送撤离玻利维亚。此外，首都拉巴斯的墨西哥驻玻利维亚大使馆也躲藏了20名玻利维亚官员和议员。BBC驻南美记者凯蒂·沃森(Katy Watson)指出，莫拉莱斯下台是因为他失去了玻利维亚的军方支持，并不是该国民主的自然发展。

风起青萍之末

玻利维亚历史上是印加帝国的一部分，曾沦为西班牙殖民地。玻利维亚面积109.8万平方公里，人口1100多万，印第安人占54%，印欧混血占31%，白人占15%。自上个世纪中期以来，在短短的五六十年中，玻利维亚已发生过多次军事政变。2001至2005年，玻利维亚政局动荡期间，还先后更迭过5位总统。在该国2005年12月提前举行的大选中，“争取社会主义运动”的候选人莫拉莱斯获得54%的选票，成为建国以来首位印第安人总统。

被誉为“拉美政治不倒翁”莫拉莱斯的辞职虽令人遗憾，但也有迹可循。首先，在国内局势动乱时，他没有及时放弃权力而失去了部分民众和军方的支持，其次，他长期执政，却没能有效地阻止反对派的发展，也没有能够建立忠于自己的军队。而此次莫拉莱斯的执政团队出现裂痕，尤其是失去军警力量的支持，也从侧面表明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即一些拉美国家的大权仍掌握在武装力量手中。若非军方介入，玻利维亚反对派的诉求也不会如此轻松就得到了实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此次危机背后，存在着更为深层次的原因。莫拉莱斯政府执政10多年，期间摒弃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加强了国家对经济的干预，经济总体上发展稳定，近些年都保持着4%以上的增长速度，且常年保持较低的通胀率水平。联合国拉美经委会的报告也曾评价“玻利维亚经济在南美最有起色”。但不可否认的是，玻利维亚仍旧是南美地区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虽然近年来经济增长领跑拉美，但玻利维亚原料输出型的经济容易受制于人，驱动发展的基础也过于单一，随着经济增长放缓，物价高企，民众对政府腐败和反民主行为不满严重，莫拉莱斯的支持率有所下滑。

尽管在莫拉莱斯执政期间，国家整体发展良好，但他今年再次参选还是引发了诸多争议，除玻利维亚国内民意分裂外，拉美其他国家也意见分歧巨大，这些国家的立场也主要以左右翼划分。古巴、委内瑞拉、阿根廷和墨西哥等国家左翼领导人纷纷发声支持莫拉莱斯，阿根廷和巴西则呼吁重新举行总统选举。

更为重要的是，在国际政治舞台上，莫拉莱斯被看成是追随古巴卡斯特罗和委内瑞拉查韦斯的“反美斗士”，莫拉莱斯与极右势力斗争、资源国有化等措施触及了国内和国际上的利益集团。更为重要的是，一向把拉美看做自己后花园的美国，即使更多地将着眼点放在了国内，但它那套成效显著，成本极低的反左翼“班子”也绝对不容小觑。俄罗斯《观点报》11日刊文称，“美国不喜欢在自己的后院出现左翼力量，玻利维亚的‘颜色革命’成功，拉美又一个不屈从于美国的政权垮台”。

我们不妨翻开这本厚实的历史书，来看看南美洲这一章节。

1903年11月，美国策动巴拿马政变，使它脱离哥伦比亚而独立，之后美国在运河驻军，形成国中之国。

1906年8月，美国侵占古巴，实行三年的军事占领；1909，尼加拉瓜；1915年，海地；1916年，多米尼加；1925年，再次入侵尼加拉瓜。

1954年，CIA推翻瓜地马拉政府，屠杀当地二十万印地安人。

1962年，美国武装干涉多米尼加共和国。

1964年，美国推翻巴西政府，建立新的独裁政权。

1973年，美国策动智利政变，智利民选总统阿兰德遇刺，独裁者皮诺切特上台。1989年，美国侵入巴拿马，派出2万余人、启用F-117战斗机俘虏了当时巴拿马的事实上最高领导人、独裁者曼纽尔·诺列加，解散了巴拿马国防军，数千名平民被杀。

......

或许我们不该称它为“历史书”——因为“罄竹难书”。

白宫登台，CIA唱戏

从选举结束到莫拉莱斯辞职的这一段时间里，来自美国的干涉十分猖獗。特朗普更是于当地时间11日稍晚时候称，莫拉莱斯政府垮台，是向“非法”政权传递出强烈信号。特朗普同时赞赏玻利维亚军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些事件向委内瑞拉和尼加拉瓜的非法政权传达出强烈信号，即民主和人民的意志永远会是胜利的一方。”据特朗普说，莫拉莱斯辞职，是“西半球民主的重要时刻。”

特朗普更是在声明中表示：“美国为玻利维亚人民争取自由，以及玻利维亚军方恪守誓言，保护该国宪法而非个人的做法喝采。”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紧随其后，在声明中表示：“美国欢迎玻利维亚参议员阿内兹就任临时总统，在玻利维亚宪法下，带领国家度过民主转型期。”蓬佩奥还说，在玻利维亚及人民准备尽快举行自由、公平选举的此刻，美国期待与他们合作。

蓬佩奥的相关发言

不过也就在白宫唱戏的当日，土耳其阿纳多卢通讯社就已经报道，一位前美国参议员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讽刺批评CIA，称其参与了玻利维亚的军事政变，也暗示美国制造了莫拉莱斯的垮台。这位名叫迈克·格雷维尔(Mike Gravel)的美国民主党前阿拉斯加参议员发推文称：“恭喜CIA在玻利维亚获胜！”事实上，早在10月24日，美国就已经拉着阿根廷、巴西和哥伦比亚三国发表联合声明，要求玻利维亚进行第二轮总统角逐。

对此番勾当进行揭露的，还有一位美国现任众议员。穆斯林女议员伊尔汗·奥马尔(Ilhan Omar)将玻利维亚发生的事情直接定义为“政变”，同时敦促美国议员明确反对“玻利维亚的政治暴力”。奥马尔在推特上称，“有一个词可以表示一个国家的总统被军人赶下台，而这个词是‘政变’。”她还强调，玻利维亚人应该进行自由公正的选举。

著名语言学家、公共政治活动家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和维杰·普拉沙德(Vijay Prashad)也称，“此次政变是由玻利维亚寡头推动的，而寡头们得到了美国政府的全力支持，美国政府一直渴望将莫拉莱斯从权力中撤出。”俄罗斯战略研究所的专家伊戈尔(Igor Pshenichnikov)直接指出，莫拉莱斯因为不允许外国公司在玻利维亚开发锂矿床而得罪了西方国家，这次在该国反对派发动政变后辞职，便是受到美国领导的西方国家的干涉所致。根据最新报道，莫拉莱斯的支持者于15日与安全力量发生冲突，已造成5人丧生。

2019年的寒冬已至，全球经济增长下滑、世界贸易发展前景不明。南美即使身处盛夏，经济同样困难重重，底层民众生活困难，社会普遍出现动荡。在厄瓜多尔的动乱之后，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发生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并伴随打砸抢烧等暴力活动。玻利维亚则自10月大选过后抗议活动不断。在莫拉莱斯执政期间，玻利维亚的贫困率从60%降至34%，他的辞职将必然导致玻利维亚陷入不稳定的循环。风起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预言似乎正在实现，历史又进入了轮回。拉美的春天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