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4年跑遍中国21个省份、追踪140位孩子,他们成长中的苦难值得被听到

提到成长在21世纪的中国孩童,你会想到什么?

和大多数人一样,说姐最常注意到的,可能是那些生活在中国城市的中产阶级孩子,他们被父母家人亲密的养育、被丰腴的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环绕,衣食无忧,专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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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有自己的困扰和烦恼

但不得不说,这些最常被媒体和人们关注的中产家庭孩子

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图片来源:电视剧《小欢喜》

我们总以为孩子的世界一片热闹,充满可爱的洋娃娃和甜蜜的糖果,却少有人意识到,中国各种各样孩子的面相、生活状态,还缺乏一个全面的展示。

大凉山里留守着的、生活在破败屋瓦下的孩童、用矿难中残存的上肢十几年如一日绣着十字绣的青年…

亚群体多半沉重而又沉默:他们在主流之外,亦在话语权之外,更多时候,他们不想说、不会说、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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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 赵俊霞

但“每一个孩子的生命,都值得我们细细打量”,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们的声音不应如此安静。

记录苦难,他是“被选中的罪人”

记者袁凌,将他的视线投向了这处被绝大多数人忽视的角落。

在他的生命经验中,袁凌写矿难、写地震、写非典后遗症,书写那些像青苔般卑微又伟大的生命,因为“青苔不会消失,只要世上还有最后一个穷人”。

底层和边缘人物的生与死、乡村与城镇的割裂,共同构成了袁凌笔下无数个“真实生活”的横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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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凌,被人称为“书写苦难”的野生作家

图片来源:Google      

从陕西省平利县的村落到上海复旦大学文学系硕士、从重庆晚报社到清华大学近代思想史博士、从《新京报》等传统新闻刊物到如今即将出版的小说集《世界》,一路走来,今年 45 岁的袁凌将自己简单定义为“一个以写字为生的人”。

笔耕不辍的背后,是贯穿这位作家几乎整个职业生涯对真实生活的坚守。

普通人、边缘人、不显赫的小人物,是袁凌一直以来的创作核心。对于他来说,这些“处于冲突和变动之中”的人,要比“处在权威、核心和主流地位的人”更加真实,也更有意思。后者可能已经固化,而“边缘是埋藏了活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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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oogle

作为记者、作家,袁凌见证和记录了太多的逝去。

他的故事里,有矿难中头浸没在血泊中遇难的矿工;被两个老头强奸导致下半身腐烂而亡的少女;非典过后患上股骨头坏死后遗症、无钱医治去当医学实验对象的女人;遗留在乡村守着棺材过日子、最终喝农药自杀的老者……

无数动人心魄却默默无声的真实故事被他挖掘,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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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oogle

有读者发表这样的感慨:“夜读,几令人抑郁,觉得身边世界不真实。”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袁凌是如何承受生命里目睹如此多的苦难?

对袁凌来说,他从小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他把它们看作是一种生活常态,那不是悲惨,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些像青苔一样卑微地活着的人,他们内心是安宁的。“青苔是有价值的,它有生命,不是死的东西,那种没有生命力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东西,还比不上一个不那么干净但是有生命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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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柴静

图片来源:Google

好友柴静曾感言,她也面对过这些生命之沉重,倍感无能为力时,不得不抽身出来,可是袁凌不会。袁凌的书桌上,长时间地放着一张照片,是矿难中死者的遗照,他没能帮到这家人,就让这照片日夜盯视着他。

柴静说:“允许自己转过头去,就好像他活着对死者是个亏欠,些微的幸福对苦难之人是个亏欠。他的写作,是浸没在这些人的命运里,活上一遭,以作偿还。

袁凌自称为“被选中的罪人”,他不愿自己对真实生活有任何亏欠,早已决定把自己作为代价,去完成近于不可能的任务——为卑微的力量,做无言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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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凌小说《世界》中的主人公、煤矿工人刘树立

图片来源:Google

这些孩子被人用网子网住了人生

记者袁凌忘不了这些困境中的男孩和女孩。

在祁连山北麓一处叫大泉沟的地方,这里属于肃南县,在它的前面,一座4500米的大山令其与外界隔绝。

一年中,只有一个来月没有雪顶。

在大泉沟的尽头,住着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三口之家。女儿杨霞莉有一个患精神病的妈妈,爸爸常年打工养家,妈妈发病时,会经常抱着弟弟,穿着条内裤,在冰天雪地的村子里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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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12月 湖南怀化

杨轩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患有严重佝偻

摄影师 赵俊霞


​袁凌还遇见一个蓝嘴唇病女孩,头一年探访,她写下的名字还像茉莉花瓣一样留在他的笔记本上,第二年再去,女孩已经去世。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喜欢文学,死前的遗愿是让爸爸把她参加学校作文竞赛得的奖状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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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科右前旗的张菁菁正在采蘑菇

图片来源:Google

还有一个内蒙古的女孩张菁菁。她患有骨癌,笑起来很可爱,袁凌采访过她好几次,也写过某些文字,但终究没有为她写成更长的文章。在最后一次探访之后,女孩也过世了。

如果没有被记录,这些生命就像水迹一样悄悄蒸发,无人知晓。而袁凌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呈现一个个孩子本真的生活状态,和那些受困于政策、贫穷、疾病、单亲的个体遭遇。

城市留守、随迁、大病、单亲、失学、边境……各种各样的儿童出现在他的作品中,他一边聆听他们的声音,一边切身感受他们的生存条件、日常劳作和精神状态,最终完成了这一份关于孩童的生活和人性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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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oogle

袁凌想要质疑的,是常人对“伟大”和“卑微”的判断标准。并非建功立业才算伟大,一个遭受苦难的人,在那么小的立足点上能够活下来,活出生命的尊严,难道不应该算伟大吗?

在所有采访过的人中,袁凌始终放不下他采访的第一个孩子可乐。

16岁的可乐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比白血病还难治,临床以贫血、出血和感染为主要症状。可乐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很嫌弃他,常常骂他。家人不太有决心给他治疗,可乐的内心也能感受到这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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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葫芦岛一个因矽肺病去世矿工的男孩

图片来源:Google

可能因为使用激素,袁凌见到可乐的时候,他身体浮肿,躺在沙发上动不了,也因此失学,家里气氛压抑。

在最喧闹的年龄,他失去了声音,像一条忽然安静下来的瀑布。”《寂静的孩子》就是以可乐的故事命名的。

而他书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在面临着这样那样的命运,就像被人用网子网住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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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源:Google

在可乐之外,还有很多很多没有被袁凌写下的孩子。在《寂静的孩子》一书前面的儿童探访档案里,保留了部分没有写入书中的名字。

为了记录这些不被书写的孩子们,让人们“了解他们更复杂、更复合的处境”,四年时间里,袁凌跑遍中国21个省份和自治区,走访了内蒙、新疆、贵州、四川、广西等十余个偏远省份近百位受救助孩子。

每一个半月左右就要去一次,每次去20多天,总计探访了140来个孩子。终于在2019年将这份长达四年的儿童探访记录整理集结,形成了这本沉甸甸的《寂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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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oogle

那些写下的孩子,每一个都有曲曲折折的故事,人们说“读完他的故事,才知生命悲苦、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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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袁凌

摄影:吕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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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孩子,袁凌总觉得“与儿童有关的各种社会课题,往往停留在观念层次上,少有人真正去接近和倾听这群孩子,了解他们现实和内心的缺失在哪。

他相信这些儿童们的困境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诸多问题的叠加,相互影响,但内在复杂性,公众往往无从得知。

因此这本对全中国孩子“扫面式”书写的书,过去没有过,如今也许也只能由袁凌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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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Google

每一个成长中的孩子,都是一条奔腾的瀑布。

他们的生命不应如此僻静,当我们打破障壁,克服距离,走近他们,传达生命喧腾的声息,和无处不在的湿润。

倾听他们,也就是倾听我们自己。

参考资料:

袁凌《寂静的孩子》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3436178/

一条 46岁记者花4年,追踪140位“寂静的孩子”:每一个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

新京报书评周刊 他们的成长之困,并不只是在新闻事件里

新京报书评周刊 袁凌:面对真实,容不得抒情和发泄

十点人物志 读完他的故事,才知生命悲苦、人间值得 | 专访袁凌

作者: 小林君,精英说作者,英国文化研究领域海归小硕,用心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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