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五厘米的距离

500

男女共用一辆车,女生个子矮,男生个子高,每次换人之后都得调坐椅位置。时间长了总觉得不方便,大家是怎么解决的?

车座被林薇推到了无法再前进的轨道尽头。

驾驶舱瞬间塞满了她的气息。她整个人几乎是趴在方向盘上,小小的身体拱起一道倔强的弧线,下巴才勉强越过方向盘顶端,两条纤细的腿紧绷着,脚尖用力踮着去够油门和刹车。车子被她开得一顿一顿,像在跟路面玩一场小心翼翼的碰碰车游戏。

陈朗第一次见到这情景,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乱蓬蓬的短发:“哎哟,我们家小豆丁开车也太可爱了!像个小仓鼠在开大坦克!”那笑声里满是宠溺的新鲜感,他甚至觉得这笨拙的姿态有种迷人的反差萌。

那时,这辆手动挡的二手老车是他们共同打拼的第一个战利品,也是亲密无间的象征。林薇个子娇小,陈朗身材高大,座椅的位置便成了两人共同空间里一个鲜明的疆界。每次换手,陈朗都得弯腰帮她使劲扳动那个沉重的机械调节杆,把她的小世界推到最前端;轮到他上车,林薇也会自觉地把座椅使劲往后挪到底,为他腾出长长的腿脚空间。那时,这来回拉扯的动作像一种心照不宣的仪式,每一次的“吱呀”声都带着点互相迁就的甜意。

日子在油门和刹车的起落间呼啸而过,五年时光碾过车身。那点新鲜可爱的糖霜,终究被日复一日的重复磨成了硌人的砂砾。

这天深夜,陈朗加完班钻进副驾驶时,眉头早已锁死。车厢里残留着林薇惯用的栀子花香水味,此刻却像沉闷的雾气。他习惯性地伸出脚,膝盖却结结实实地顶在了硬邦邦的前挡板上——座椅又被固定在林薇的世界里了。一股熟悉的烦躁猛地窜上来,顶得他胸口发闷。他重重地靠进座椅,长臂越过椅背,摸索到调节杆,用力一扳,再一扳!座椅纹丝不动。

“啧…” 一声短促不耐的咂嘴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俯下身,腰背拱起一个僵硬的弧度,用尽全力去拽那根冰凉油腻的金属杆,手臂的肌肉绷得像石头。林薇坐在副驾,身体随着他的发力微微晃动,沉默地咬着下唇。

寂静中,“咔吧”一声突兀的脆响!

陈朗的手骤然一空,身体因惯性猛地后仰,撞在椅背上。他愕然地摊开手掌——半截断裂的调节杆,孤零零地躺在掌心,崭新的断面闪着金属特有的惨白冷光。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薇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钉在那截断杆上,又慢慢移到他脸上。车厢顶灯昏黄的光线投下浓重的阴影,她小巧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琉璃珠子。“陈朗,”她开口了,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某种碎裂的锋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多余?像这个位置一样,碍着你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精准地敲在陈朗紧绷的神经上。

陈朗僵在原地,断口硌着掌心,那股冰冷的金属感仿佛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骤然冻住,一丝声音也挤不出来。昏暗中,林薇那双亮得刺眼的眼睛依旧牢牢钉在他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是五年风霜也未曾湮灭的委屈,还是五年琐碎磨出的裂痕?他分不清,只觉那截断裂的金属杆,如同一把骤然刺出的冰锥,精准地楔入了他们之间某个无声累积的缝隙深处。

车厢里只剩下空调单调持续的嗡鸣,像疲惫不堪的叹息,固执地填满着这突兀断裂后的死寂。他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断裂的金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有些东西,终究经不起反反复复地拉扯推搡。

站务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