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重新认识“酷酷的天放”
作者 | 三伏
来源 | 最人物

比赛走到第三赛段,酷酷的天放决定再写一封情书。
酷酷的天放是喜剧竞演综艺《喜人奇妙夜2》的一对组合,由酷酷的滕(以下简称酷滕)和王天放组成。今年是他们参加这档节目的第3个年头,按照前两季的惯例,他们再次创作了一个东北主题的作品,天放说,他们就这样向家乡寄一封又一封的情书。
这个名为《一颗螺丝钉》的作品上台后,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它就像是凛冽寒风中的一床棉被,带给人扎扎实实的温暖。分数落下的瞬间,雪花状的弹幕齐齐飘过,写着“实至名归”。
这也是这对组合特有的姿态。不论喜剧风格如何演变,他们依旧坚持在厚重的倾向中涂抹轻盈的底色,用一个个温情的收尾,抚慰着屏幕前的悲伤。
在创排的间隙,我们联系到了酷滕和天放,和他们谈论了过去,谈论了欢笑,也聊了聊悲伤。
喜剧人往往敏感脆弱,哪怕他们看上去是如此快乐洒脱。3个小时的对话结束后,我们的心里,都有一片化不开的雪。


2023年,《漫长的季节》打了个共鸣的响指,遥远的今天仍在接收余波。
主角王响追着20年前的自己,大喊“向前走,别回头”。《再回首》的音乐在片尾响起,所有的伤痛和迷茫好似一场故梦,屏幕上只留下乐观与期望。
酷滕至今不敢将这部剧再看一遍,他觉得太痛了。他在黑龙江伊春长大,切实地感受过那些看似虚构的剧情,在这部作品里,他看到了东北人特有的浪漫,“一种满目疮痍的浪漫”。
只是这片土地所承载的记忆,那些刻在骨血里的共鸣,总会在某些具体的时刻出现,影响着他的选择。

《漫长的季节》剧照
再次来到《喜人奇妙夜2》,两人都想尽可能做出留给观众在日后品味的作品。第二赛段,他们讲了个有关“世界末日”的故事,作为对观众的回应,到了第三赛段,他们想讲一下自己。
《再回首》的旋律突然出现在酷滕脑子里,他给天放发了三张东北老工厂的照片,“哥们,我想做这个”。天放也是东北人,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创作。
酷滕先去问了家里长辈们对那个时代的记忆,想知道那时的人们面对巨大起伏的情绪。出乎意料的是,酷滕得到了一个近乎相同的答案:憧憬。“可能还会有一点彷徨,但彷徨一旦出现,马上就会被憧憬掩盖下去。”
一开始,酷滕想写个宏大的故事,天放是准备南下的下岗职工,酷滕在老家苦苦挽留,一切相聚和分别都被时代推着走。只是酷滕越写越觉得空,人物设定太过空泛,情绪也好像飘在空中。某天晚上,他和爱人何思雨聊起这些困扰,思雨说,你得把这事往小里写,以小见大。小小的电灯泡出现在酷滕头顶,他猛地想起流传在东北大地上的一句俗语,“我们都是螺丝钉,哪里需要往哪儿拧”。那就,写一颗螺丝钉的故事吧。
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伴随着耳机里单曲循环的《再回首》,他一口气写完了这个作品。

酷滕与天放的对话
在《一颗螺丝钉》里,天放扮演的角色是那个年代的最大公约数。
他从父辈的手里接下工作,将工厂视作自己的家,面对倾轧而来的工业转型,他试图用偷螺丝钉的方式搞坏机器,让工厂免于收购。但他失败了,落寞是必然到来的结果。
后续采访里,天放将《一颗螺丝钉》比喻为寄给家乡的又一封情书。这个作品依旧承接了两人的创作风格,无论底色如何悲伤,他们还是讲了一个温暖的、深情的故事,“让大家感受到东北当时那种昂扬的、积极的、向上的、乐观的态度”。
他们同样在创作中回望了过去的自己。那是伊春的冬天,夜市上买来的鸡架放在桌上,屋子里蒸腾着酸菜火锅的气味。小小年纪的酷滕跟着哥哥姐姐们满屋子乱窜,父亲的朋友们围坐在桌前,空气中时常出现十几秒的沉默。
最后人们一齐举杯,祈祷明天会更好。

《一颗螺丝钉》作品海报

在北京站候车时,经常能看到一班K497次列车。
列车从北京站出发,穿过山海关,历时24小时6分,抵达终点站加格达奇。这个听上去有些神秘的城市,坐落在大兴安岭余脉,也是天放的家乡。
加格达奇很小,一共就三条主干道。出租车的起步价历经20年变化,从5块钱艰难涨到了6块。6块钱就可以逛遍整个城市。1994年,天放出生在这座小城。
他对大兴安岭的记忆是雪白的,小城里的娱乐设施很少,他只能和朋友们去山里玩。刚下过雪的大山白茫茫一片,他坐在塑料袋上,从山坡上一路滑下,再顶着一头冰碴子回家。
就像是东北孩子都能在《一颗螺丝钉》里找到自家亲戚一般,作品里同样有着天放的过去。他的父母都曾是豆油厂的工人,后来父亲转业,母亲下岗,开始致力于跟命运掰手腕。这些年,母亲开过干洗店、小卖部、练歌房,支过烧烤摊,均以惨淡结尾收场。
时间快进到天放高考时,母亲还在创业的大道上浮浮沉沉,只来得及抽空给儿子指了条道:去大城市,越远越好。

幼年体天放
去大城市学什么呢?天放想到了唱歌。
大部分东北孩子都有过在聚会时被提溜起来表演节目的经历,正是在那些充斥着扭捏与暗爽的片段里,天放对唱歌的兴趣被亲戚们的夸赞所激发。初中时,他和爷爷说以后想当大歌星,爷爷说“我支持你”,并连夜带着他坐火车到哈尔滨,给未来的大歌星买了把吉他。
后来《中国好声音》横空出世,轻易地击碎了少年的梦想。天放看着电视心都凉了,“这不完了嘛,我肯定唱不过这群人啊”。他和爷爷说,自己不想当歌星了,想学播音,爷爷说“好,我也支持你”。母亲对此也表示了认可,学成归来可以当一个出色的婚礼司仪。
东北孩子的成人礼,是一张南下的车票。2013年,带着重整东北婚庆行业的重担,天放坐上火车,到四川传媒学院报到,成为了播音主持专业的一名新生。

大学时期的天放(左)
图源四川传媒学院大型节目中心
而这一年,17岁的酷滕已经站上了话剧舞台。
或许可以称得上幸运,酷滕很早就找到了梦想。很小的时候,他去参加亲戚婚礼,自告奋勇上台念了段描述伊春的导游词,无奈台下人都忙着打包剩饭,没人关心他的表演,急得小酷滕张着嘴大哭。
上学后,酷滕想当一名海军,母亲指着电视剧里的海军对他说,这都是演员演出来的,他的梦想就变成了当演员。但他文化课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只能到沈阳一所艺校学习表演。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班长也是位知名演员,是参加过《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王皓。

幼年体酷滕
那都是后话了,此时的酷滕还没有遇到喜剧,只有一颗为表演蠢蠢欲动的心。
中专毕业后,父母给他打来电话,劝他回伊春当出租车司机。但酷滕不想离开沈阳,更不想离开表演,回老家前,他到话剧社看了一场话剧,坐在观众席止不住地哭。
一些决定也沿着泪水落下。演出结束后,他在后台找到了一位看上去最德高望重的人,问他自己能否留在话剧社打工,他可以不要报酬。老人摇了摇头,“我觉得行,但我说了不算,我只是个打扫卫生的。”好在老人在剧团打拼多年,人脉还是有的,把他引荐到编剧跟前,编剧同意了。
他在这家话剧团干了整整三年,免费演了100多场话剧。直到话剧团有了个参加喜剧综艺的机会,酷滕连夜写了个剧本,想了个特工穿越回古代拯救李白枯竭创作欲的小品。评委席上的蔡明评价他们是“成熟的团队与成熟的表演”,节目组问他们还能签几期合同,话剧团团长拒绝了,说剧团还等着酷滕回去打扫卫生呢。于是,在节目第二期,他被淘汰了。

第一次参加喜剧综艺的酷滕(右)
节目是在北京录的。从影视基地出来后,朋友指了指外面,让他看看北京的天气。酷滕不解,朋友随口说了句,“你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这句话把酷滕彻底击垮,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所有的愤懑与委屈突然涌了上来。“我就要天天在北京待着”,他想。

北京啊北京,这座城市承载着多少梦想的重量。2016年,酷滕也背着行李来了这里。
回头看,这个决定也并非意气用事。话剧不赚钱,话剧社开始转型做儿童剧,因为外形“不够善良”,酷滕常常被派出去发传单,离舞台越来越远。思来想去,要想继续演戏,似乎只有一条路:先让自己红起来。
这条曲线救梦的路也很快被他找到。这年,papi酱的视频贴片广告资源在拍卖会上以2200万元的价格成交,李子柒的一条拍摄兰州牛肉面制作过程的视频播放量突破5000万,自媒体的影响力在庞大的数字中被证实,有个普遍的说法是,这就是“网红元年”。
酷滕抓住了这波机遇,开始运营自媒体。恰好一篇公众号爆文让杨永信戒网瘾学校再次回归公众视野,酷滕将自己给杨永信阳光学校客服打电话的视频传到网上,吸引了无数关注。他趁热打铁,给骗子、办假证的……拨去电话,用复杂长难句戳穿诈骗信息下的真相,像手持长剑的少年,靠一张嘴打出一条路。
2017年,一条他给“社会王”打电话的视频突然引起巨大关注,“冒蓝火的加特林”从此成为他的代称。他回忆那段时间,“可以用爆红两个字来形容”。
爆红的这年,酷滕只有21岁。每段电话挂断时,他仍在等待铃声再次响起,他希望,那会是剧组的面试通知。

酷滕早期经典视频
在距离北京约1500公里的成都,21岁的王天放,反而离酷滕的梦想更近。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些从艺的天赋,或者说,命运将他推进了这个行业。上大学后,他开始频繁参加主持比赛,常常拿综艺组冠军,渐渐入了老师的眼。另外,有个同届的同学一直拿同比赛新闻组的冠军,他就是同样参加过《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和《喜人奇妙夜》的土豆。
说回天放。老师觉得他在舞台上的表现力极佳,完全可以去当演员,恰好当时网络大电影井喷式出现,天放顺势去客串了几个角色,也算是入了行。
老师还推了他一把,将他介绍给一位专业导演。导演说这边不缺演员,但缺个助理,愿意干吗?天放连忙点头。
他第一次正式拍戏也是在当导演助理期间。2016年,在电视剧《急诊科医生》中,导演替天放挑了个“患乳腺癌女演员的男助理”的角色,和张嘉益有几句对话,还有露脸的大特写。电视剧播出后,天放在家里将自己出镜的片段反复地看,“那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参演《急诊科医生》的天放
跟组的那几年,他就这样溜着缝演了几个角色,从导演助理做到了副导演,然后,行业寒冬突然来了。
2019年,他跟着的剧组短时间内没有开机的机会,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于是,他想到了拍短视频。“大家都在家里等,但我不想等,我会写会演会拍会剪,那我就去弄抖音吧。”
他开始做搞笑剧情向的短视频,又因为长相上的天然优势,还穿插着几个模仿黄渤的片段。凭借这些年在专业剧组的磨练,他很快就在短视频领域打开局面,到2020年,几乎他的每条视频,都能得到上万的赞。
那双推着他向前的手,也恰到好处地再次出现了。

做副导演期间的天放

终于来到两人相遇的时刻。在2020年的综艺中,两人以学员的身份同台。
彼时,酷滕已经是千万粉丝级别的网红了,天放也称得上短视频领域的后起之秀,但在这个号称寻找“有趣综艺新偶像”的节目中,两人明显都有些水土不服。
在其中一个留下来的作品里,酷滕展示了“短视频能火的100种套路”,将当时能在短视频上看到的热点都集结在一个故事中。后采的镜头里,他直白且认真地说:“如果有幸能被剪进去的话,我想告诉大家,新媒体和短视频并不低级,好笑的东西不低级。”坐在台下的天放高高举起了双手,为他欢呼。



酷滕与天放在综艺录制时
只是这并非是友谊的起点。
后来,他们数次回忆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在集体住的酒店里,王天放听见隔壁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探头一看,发现隔壁开着门,酷滕与另一位学员杨三金在“跳keep”。酷滕看见他,邀请他一起跳,天放婉拒了,“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另一边,酷滕眼中的天放则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当时就感觉这人头发也挺长的,挺迷离的这么个人,也不知道是干啥的,像个孤魂野鬼在那游荡。”

天放与酷滕
两人真正熟悉起来,是在2021年。
酷滕陪爱人回四川,正好去成都玩两天。酷滕是个交朋友的狂热爱好者,用天放的话就是“四海之内皆朋友”,方圆十里的人和他唠上10秒钟就能加入他的好友列表。那天,酷滕扒拉着手机里的通讯录,“谁在成都呢,这么大个城市,肯定有我认识的人”,突然,天放的名字出现在眼前。
电话瞬间就拨过去,酷滕把天放叫出门,强势要求他请自己吃饭。两人在一起待了两天,吃饭、上网、闲聊,在成都的街头遛弯,后来天放到北京录节目,两人又见了几面,渐渐熟络。
酷滕很轻易地将天放纳入自己的朋友阵营,老乡的身份更让两人多了几分天然的亲切,“咱老家的人肯定都不坏,身上一定有非常美好的品质,我们得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慢慢发掘”。
但天放有一套自己的交友逻辑,“人与人的交往,需要有一个程度分。刚认识的时候是10分,随着接触逐渐上涨,涨到100分就可以一直相处下去了。”在他的概念中,他俩的关系达到60分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以下简称《二喜》)。

酷滕与天放合照
2021年,米未推出喜剧竞演综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点燃了素描喜剧。不同于大众熟知的相声、小品,这个节目传达了一个新的概念——喜剧可以是任何形式。
更难能可贵的是,节目挖掘了一批原本默默无闻的新喜剧人,酷滕的班长王皓,天放的同届同学土豆均在这个舞台上焕发了事业第二春,甚至说得上大放光彩。第二季启动时,节目组有意识地将选手范围扩大到更广的行业,酷滕就这样接到了邀请函。但参加节目需要找一个搭档,他于是想到了天放,问他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
天放听完头更大了。彼时的他对综艺录制没有好感,可酷滕那么热情,他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我不喜欢麻烦别人,我也不喜欢别人麻烦我,但是酷滕那个人,他是无限地麻烦身边的朋友,同时他也无限地对身边的朋友好。这和我的相处之道有点相悖。”他只好和酷滕说,让他先去找别的人组队,如果实在找不到,“我给你兜底”。
后面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酷滕没找到更合适的搭档,两人注定要走到一起。

在《二喜》舞台上的酷酷的天放

在米未的创排间,酷酷的天放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天放是纯粹的悲观主义者,对比赛结果毫无期待。他数次强调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创排的高压让他难以适应。每个作品在正式上台前都会在展演时被筛选一遍,某次展演成绩不好,天放毫不掩饰离开的欲望,“下次还是倒数我就撤”。
但酷滕是个极其需要被认可的人,喜欢问别人“你觉得我怎么样”,对方要是不夸他,他都要找个角落拍拍自己的头,对自己说“酷滕真棒”。

可想而知,他俩的创排间时常会爆发小规模的口水战,两人几乎每天都在吵架,挑对方台词或表演的毛病。其他参赛的小队或许还会顾虑到后面的合作,用委婉的方式应对矛盾,他俩管不了那么多,“我跟王天放吵架,必须得互相把手背在身后,拿左手拽着右手,防止打起来”,酷滕说。
就这样吵着吵着,上了十几场展演后,他们的第一个正式作品《突突突突突围》登上了舞台,得分7200分,排名第18位,惨遭淘汰。

酷酷的天放《突突突突突围》截图
只是,属于酷酷的天放的故事,并没有在此刻画上句号,他们在这个舞台上完成了一个堪称逆风翻盘的故事——被复活,被看好,交出了一个个温暖又轻盈的作品。第二个节目《心上人儿》演完,舒淇说,她在静静弹吉他的天放身上,看到了迷人。
他俩穿着西装出席了颁奖典礼,捧回了年度第五名的奖杯。天放在台上喊出组合名字的那一刻,酷滕心想,“这人是我人生里,我能配得上的,最好的搭档。”
伴随着节目的落幕,天放也终于在长达10个月的创排时间里,接纳了这位朋友。他说,“酷滕这个人极其简单,我知道他不会害我”。

酷酷的天放《心上人儿》截图
那也是一段堪称喜剧乌托邦的经历。在与刘旸对谈的播客里,他俩聊到这个竞演节目里的人际关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好”。
天放在候场自己的作品《兴安岭奇缘》时,脑子里还一直在背《警察与我之蛇我其谁》的台词。他在那个作品中担任助演,演的是毒蛇帮的小混混,角色至关重要,开口第一句话就要奠定毒蛇帮的基调,“哥们儿你到那边千万别忘词,你这是救火去了,咱这边随便,咋的都能接上”,酷滕一遍遍叮嘱他。

《警察与我之蛇我其谁》中助演的天放
但天放没想到的是,简单的酷滕确实不会害他,只是会继续麻烦他。
第二年,同样由米未出品的《喜人奇妙夜》开始筹备,酷滕发来相同的邀约,“哥们儿,我现在没活,你不可能看我闲着吧?”天放说自己也闲着,凭啥酷滕不能闲,酷滕又说自己结了婚,要养家。一套连招下来,天放只有答应的份,
但那只是酷滕的苦肉计。《二喜》结束后,很多工作邀约接踵而至,只是他更想演喜剧,“虽然我这个人谈不上有什么成就,但我为数不多的成就都是喜剧给予我的,所以喜剧在我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又是熟悉的,长达大半年的创排与录制。两人被喜剧绑在了一起,关系也在一次次创排中逐渐加深、直到默契。
酷滕擅长创作,他会提前将天放出场的部分空下来,想象着天放的性格填补角色的台词,实在想不到,就把这段交给天放自由发挥。“天放是不太擅长拿笔,因为他健身,营养都到肌肉里了,他脑子也吸收不到营养,但是一旦开始落地了,开始展演和排练了,他能迸发出很多东西。”酷滕说。
每一次,天放都完美地承接了他的想法,同为创作者,他自然知道对方最重视的是什么。“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样,他写出的是什么样,我给他原封不动地演出来,我觉得这是我对他最好的回馈。”

酷滕与天放及其助演的伙伴们
看完节目的观众,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这份偏爱与默契。在其他助演作品中,天放是千篇一律的小混混,不是在欺负人,就是在欺负人的路上,只有在两人主演的、酷滕编剧的作品中,天放是有些善良的劫匪侠,是想家的公子放,是山里的萝卜精灵,是对未来永远期待的少年。
这真的是最合适的一对搭档了。《喜人奇妙夜》最后一次后采时,酷滕说,“我把我遇到的所有的美好,我心里面很棒很棒的男一号,都给我哥们儿写出来了。”然后,他身旁的天放,悄悄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


参加《喜人奇妙夜》后,两人成了正儿八经的名人。他们的社交平台塞满了私信,走在路上也会被粉丝认出。
经常有人会让他俩帮忙送祝福,希望他们能祝自己“天天开心”。天放每次都要回:“不可能天天开心,但我祝你能够每天都开心一点,这是我们酷放能带给你们的东西。”
他俩也是始终在坚持纯粹搞笑的组合,用吵吵吧火的表演和轻盈柔软的立意,拂过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
他俩在《喜人奇妙夜2》的第一个作品《天放的方舟》,出发点便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末日”。或许在剪坏头发、面试失败、说坏话被人听见的瞬间,我们都想过“要是地球现在爆炸就好了”,但每个人也都希望会有一叶方舟,可以承接所有的绝望,风雨总会过去,走出方舟就是晴天。
酷滕还想到了更高一层,“《喜人奇妙夜》在观众的世界里,可能就是他们的方舟,欢迎来到天放的方舟,也是欢迎你走进喜剧的世界。哪怕可以让你忘记悲伤几个小时,也是我们此生最大的成就。”
可是,他们的悲伤是怎样出现的呢?

《天放的方舟》截图
如今的网络环境中,名气向来是把双刃剑,误解与欣赏往往相伴而来。
天放很不适应别人夸他帅,哪怕舒淇、高圆圆、张雨绮等一众女演员都在节目中表达过对他的赞美,他依旧觉得这是个被夸大的形容。“长成我这样的,演个小流氓确实是绰绰有余,但帅哥怎么可能。一个人帅不帅,那是有客观条件的”。
他对舆论的反噬依旧心有余悸,“今天夸你的人,明天可能就会骂你”。
同样参加节目的吕严曾在聚会时提起一件小事。在他们拍戏时,一个金属棚子的钢缆突然断裂,断裂的那一瞬间,酷滕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人揽在了身后。
这是酷滕一直以来所秉持的为人处事之道。他形容自己是一个极致的利他主义者,帮助别人使他快乐。“可能太多的‘为别人着想’会让人感觉这个人很假大空,在装圣人,其实不是,我获得欢乐、获得能量的事情都跟别人不一样。”
《喜人》是团体比拼的模式,团长酷滕会下意识地照顾所有队员的创作习惯,有的成员习惯独自创作,酷滕很少干预,而在外界看来,尊重就变成了冷落。“我好像老是活在大家对我的揣测和误解里面。”回忆起来,酷滕依旧无奈。

《喜人奇妙夜》时,酷放带领的呱呱乐团队
摄像机照不出真实的生活,但言语的力度却是实打实地伤人。
于是,再次来到《喜人奇妙夜》,两人都在有意识地保留自己,将想说的话都藏进了作品里。酷滕说,“那些误解会让我们感到悲伤,变得畏首畏尾,但所有的东西都是双刃剑吧,也让我们可以更沉下心来去思考创作。”
好在,就像是他们作品中始终传达的情绪那般,生活总是在变好的。
2024年,酷滕登上了春晚,尽管只出场了30秒。他奶奶在电视机前守了一晚上,结果打了个喷嚏加找纸的功夫,就跟大孙子错过了。
天放则迎来影视资源,在各种配角里打转,认认真真当好佐料,也暗暗期待着能成为主菜的那天。
他还实现了10年前的心愿,和偶像黄渤同台出演音乐剧《一出好戏》。上台的那天,恍惚间好像也看到了年少时那个想当大歌星的少年。


上图:春晚舞台上的酷滕(左)
下图:天放(右)拍戏时
相聚和告别往往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比如19岁的天放离开加格达奇的大雪,20岁的酷滕告别了沈阳的话剧舞台,26岁的酷滕决定摆脱“社会王”的标签,31岁的天放又回到了拥挤的剧组。
此刻,29岁的酷滕对我说,“或许再过几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依旧在这里对话,但我已经换了身份。但无论如何,我会把喜剧创作这件事坚持下去。喜剧是我穷其一生无法割舍的事情,因为我真真正正地做到了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它。”
东北的大雪在喜剧舞台上落下,他们扬起了头,迎接命运的无声飘落。

《一颗螺丝钉》截图
部分参考资料:
1、Figure专访酷酷的滕·骚扰诈骗犯,对抗自杀组织:一个喜剧演员的自我修养
2、新周刊·酷酷的天放:“搞笑”本身就是意义
3、无聊斋·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群英会:酷酷的天放,兴安岭的力量
图片来源:除特殊标注外,由受访者提供
点击「最人物」阅读原文



最人物官方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