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写红楼梦——第八十一回 茜纱窗密语缀残穗 梨香院暗风波乍起

第八十一回 茜纱窗密语缀残穗 梨香院暗风波乍起

诗云: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占旺相时惊鹤唳,奉严词处断莺声。

金钗未语先垂泪,玉板有言不敢鸣。

莫道秋光无限好,西风已过凤凰城。

话说迎春归宁已有旬日,这日正在紫菱洲对着一局残棋发怔,忽见绣桔捧着个黑漆螺钿食盒进来,眼圈儿红红的道:“孙家方才遣人送了些蜜渍梅子,说姑爷今早又往锦乡侯府吃酒去了。”迎春拈起颗梅子,见那蜜糖裹得厚厚的,恰似泪痕凝结,也不曾入口,只轻轻搁回盒内,叹道:“难为他们还记得送这个。”正说着,邢夫人房里的王善保家的掀帘进来,见案上食盒未启,冷笑道:“二姑娘莫要太娇贵,谁家媳妇不是这般过来的?太太叫送两匹云缎来,中秋时好裁新衣。”说罢将缎子往炕上一掷,径自去了。绣桔待要理论,迎春只摆手道:“把前儿宝妹妹送的《太上感应篇》与我取来。”

且说宝玉因迎春之事,连日闷闷不乐。这日午后信步至潇湘馆,恰见黛玉歪在月洞窗下的贵妃榻上,正对着一局玲珑棋谱出神。紫鹃在旁用个海棠式剔红小盘盛着冰糖燕窝,见宝玉来了,忙笑道:“二爷来得正好,我们姑娘方才还念叨这'倒脱靴'的解法呢。”宝玉挨着竹青色引枕坐下,忽见黛玉腕间缠着旧年他赠的绛珠串子,那十八颗珊瑚珠被日光映着,竟比往时更鲜亮些,不由看住了。黛玉察觉,将棋谱掩在袖上,眼风扫过他:“整日家眼错不见的,倒像认不得这人似的。”宝玉方回神,从怀中取出一个素棉布旧书套包着的册子:“昨儿在父亲书房整理旧籍,见着这本永昌年间的《会真记》抄本,想着你必爱的。”黛玉接来,只略一翻阅,便搁在一旁,淡淡道:“难为你从那些禄蠹书里拣出这个来。只是这东西,也是混翻得的?”说罢,眼波却不由自住又向那书页上转了一转。

忽闻窗外袭人低声急道:“老爷过来了,问二爷可在这里呢!”宝玉忙迎出去。贾政立于院中竹影下,见宝玉出来,沉声道:“整日不在书房用工,却在此搅扰你妹妹清静?你大姐姐赐下《贞观政要》,随我去谢恩。”宝玉只得跟着去了。这里黛玉摩挲着书套,忽觉夹层内有物,取出看时,竟是去岁端午赌气绞断的那半截通灵玉穗子,用一根青丝线松松地系着,似欲连还断。

却说王夫人这日在梨香院与薛姨妈闲话,见宝钗拿着针线进来请安,藕荷色绫袄配着蜜合色棉裙,衬得面容愈显丰润。王夫人因叹道:“若说稳重知礼,满园子姑娘竟不及宝丫头。”薛姨妈会意,顺势道:“她哥哥昨日得了个极难得的血燕,正要送与老太太尝尝。”忽见周瑞家的来报:“袭人姑娘有事回太太。”原来袭人悄回道:“二爷近日功课倒也勤勉,只是时常为寻些诗词杂书,翻箱倒柜,前儿竟险些将老爷旧书阁里要紧的文书弄乱了。亏得琏二奶奶周全。奴才想着,二爷年纪渐长,总在姊妹群中......恐旁人看了,有失礼数。”王夫人捻着佛珠沉吟:“我何尝不知。倒是宝丫头......”语未尽,外间小丫头嚷道:“史大姑娘来了!”

暮色渐合时,宝玉蹑足至沁芳闸边,早见黛玉倚着石栏等候。水面浮着些残荷梗子,映得她月白绫裙恍若浸过寒烟。宝玉急急解释:“父亲逼着读时文,竟耽搁了。”黛玉却低头将个湘绣香囊递来,囊身只以素线绣着几竿墨竹,并无一字。宝玉接过,于月光下细看,忽见竹叶脉络间,隐隐是曲谱纹路,心头一颤,方悟是《枉凝眉》之调,待要说话,黛玉已背过身去。恰在此时,假山后灯光游动,平儿的声音远远传来:“二奶奶找林姑娘商量中秋夜宴的事呢。”黛玉闻言,匆匆离去,那香囊上的墨竹在月下泛着幽微的光。

是夜宝玉抱着香囊辗转,忽听外间袭人梦呓:“二爷仔细老爷查功课......”他起身推开琐窗,但见潇湘馆方向竹影森森,唯有一灯如豆,在秋风中明灭不定。取出那断穗与香囊并置枕边,蒙眬间,只觉那一点灯影,竟与绛珠串子化在一处,幽幽地映在窗上,恰似泪痕斑驳。正是:

暗蹙春山黛欲流,明珠鲛泪几时休?

茜纱窗下无人见,月冷潇湘雁过楼。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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