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多年前美国产生第一个亿万富翁,今天呢?
9月29日,CBS新闻的一档节目让时光倒回到1916年的同一天。
那一天,标准石油股价飙升,约翰·洛克菲勒成为美国第一个亿万富翁。
为什么这个时间节点引人深思?
100多年过去了,美国不仅诞生了超过1100位亿万富翁,而且他们掌控的财富占国民财富的比重,正在重回镀金时代的峰值。
报道称,美国的亿万富翁群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根据福布斯的统计,2025年初美国约有900多位亿万富翁,比2024年的813位有所增长。
财富数据公司Altrata表示,2024年美国亿万富翁人数达到了1135人,高于2023年的1050人,比2016年他们开始发布年度报告时增长了80%以上。
而摩根大通私人银行的估算更是高达1990位(2024)。
这些数字的差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趋势。
与洛克菲勒时代不同的是,今天的亿万富翁主要来自科技和金融领域。
马斯克的财富一度接近3000亿美元,扎克伯格和贝佐斯都接近或超过1800亿美元。
俄亥俄州立大学历史学教授克里斯托弗·尼科尔斯指出,镀金时代的亿万富翁从事蓝筹股行业,创造大量就业。今天的亿万富翁主要在科技领域,往往雇佣很少的人。
2025年春,美国亿万富翁的总财富约为6.8万亿美元。假设平均分给全美3.4亿人口,每人能得到约2万美元。
更值得关注的是另一组数据的对比。
从1995年到2025年的30年间,美国人均GDP从约2.9万美元增至7万美元,增长超过140%。
但同期,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从约6.5万美元(以2025年美元计)增至8.3万美元,仅增长26%。如果考虑到通货膨胀,这个增长更得缩水。
对比说明,经济增长的成果主要流向了顶层。
世界不平等数据库的研究显示,美国最富有的1%人群控制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国家财富,比1980年增长了10个百分点以上。更极端的是,最富有的0.001%人群,其财富占比从1980年的1%跃升至2023年的5%。
中产阶级正在萎缩。
1971年,美国中产阶级占比约61%,2021年减少到50%-54%,低收入家庭比例近30%。
这种变化的深层含义是,美国社会的消费基础和社会共识基础都在被削弱。
换一个角度看,正是这种财富集中,推动了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领先地位。
贫富差距扩大给少数财团和企业的资本积累与扩张带来了显著的优势。
资本的高度集中使美国企业能够快速获得大额资金,投入高风险、高回报的创新项目。
SpaceX的星际计划、特斯拉的自动驾驶技术、OpenAI的大语言模型,这些改变世界的创新都需要巨额资本支撑。在财富相对均等的社会中,很难想象会有投资者愿意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
而硅谷的创业生态本质上建立在"百投一中"的模式之上。风险投资家可以承受99%的项目失败,只要1%的项目能带来数百倍回报。
但是这些高科技的发展并未能像过去的资本扩张那样,更快地提高就业率,反而使得很多人因为技术的应用而失业。
美国的超级富豪和巨头企业在全球市场上的影响力,为美国维持技术和金融霸权提供了支撑。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的贫富差距是其全球竞争力的重要动力之一。美国的强大中包含着它能够承受更大的贫富差距。
这也决定了美国模式是很难被复制的。
欧洲学者普遍认为,虽然同为发达世界,但这种模式在欧洲很难复制,因为欧洲缺乏足够集中的财富来支撑这种高风险投资。
欧洲虽然也是资本主义自由市场体制,但其社会民主传统和福利国家制度使其无法承受美国式的极端不平等。
当然,这种模式不是没有极限,它的社会成本正日益显现。
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在《21世纪资本论》中提出的"r>g"公式,即资本收益率长期超过经济增长率——在美国得到了完美验证。当资本回报持续超过劳动回报时,财富差距就会无限扩大。
皮凯蒂认为,r>g是现代资本主义的内在逻辑,但不是一个健康社会可以长期承受的结构。如果不改革,久必生变。
美国不是例外,贫富差距加大的负面影响正在加重。
其一,美国经济的70%依赖消费,但当财富集中在边际消费倾向较低的富人手中时,整体消费增长必然乏力。这种结构性矛盾已经在特斯拉的销售数据中有所体现——高端车型销售放缓,而平价车型需求持续增长。
不过,消费增长的减缓是逐步的,是一点一点地在瓦解美国的全球最大消费市场的根基。
其次,社会撕裂正在加剧。
美国的基尼系数长期维持在0.49的高位,接近0.5这一国际预警线。政治极化、社会信任下降、枪击案频发,后面都和财富不平等有关联。
再次,当中产阶级持续萎缩,社会共识和消费基础都将受到冲击,接踵而至的是创新活力的圈层化。MIT的研究发现,74%的创新专利来自收入最高的10%地区。这成为加大地区差别(包括就业、观念、社会稳定等)的重要原因。
最后是政治风险的积累。极化的政治环境可能导致对内对外政策的剧烈摆摆,不仅加剧社会分裂,更会加剧全球性的不信任感,直接威胁美国的全球地位和影响力。
很多美欧学者认为,资本主义的贫富差距很难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来改变。正如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思所说,既得利益者很少会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
根据历史的经验,最终只能是通过战争、大规模的金融危机等制度性的崩溃来重新洗牌。
德克萨斯大学教授杰雷米·苏里指出,大萧条期间大笔财富在股市中损失殆尽,然后新政围绕工人和小企业重建了经济。
2008年的次贷危机也是一个警示——表面繁荣下的结构性分裂最终可能引发系统性危机。
回到本文的主题,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自1980年代以来,工会衰落,传统制造业萎缩,财富再次向顶层加速集中。
美国正站在这个临界点上。
今天的美国,拥有超过千位亿万富翁,但也面临前所未有的社会分裂。资本构建的美式成功能否延续,不仅取决于经济逻辑,更取决于政治智慧和社会选择。
这才是真正能够影响包括中美关系走向等重大问题的关键所在。
时间会给出答案。
可以确定的是,无论选择何种道路,美国都将为全世界提供一个关于资本主义未来的重要样本。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