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打卡,央视露面,从容追狗,和顺新一代公豹的传记

书接上回(《豹乡田走出“男豹荒”,这场无声的危机到底咋回事?》),今天要讲的故事主要发生在铁桥山东部。

首先我们得复习一遍和顺-榆次华北豹栖息地的区域划分:

以337县道为界将铁桥山保护区分为:

铁桥山东部

铁桥山西部(豹乡田在这里)

因为蚂蚁森林的存在,称呼铁桥山保护区之外南边的大片森林为3.南部蚂蚁森林区域

铁桥山保护区向西至八缚岭保护区中间的部分称为:4.中部铁岭走廊(铁桥山到八缚岭么……);

以及位于榆次的5.八缚岭区域(荣耀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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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可见铁桥山保护区和八缚岭保护区

铁桥山东部与西部以337县道为分界,从2021年我开始作个体识别志愿者至今,就没有见到过有成年华北豹的家域是跨越这条分界线的了,豹子们都默契地在尽量远离这条公路的地方活动。

当然东西两侧的豹子们也并非绝对的“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也就不能称之为同一块栖息地了。有一些成年个体偶尔越过这条界限去探险,但它们很快又会返回自己原先的家域,而有些还没有建立领地的年轻豹子,会穿越这条公路迈向广阔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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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37县道车流量增大后,豹子们的活动范围明显绕开了公路(这里的编号经过修正,HS2102M改成了HS2101M)

如果大家看过上一篇文章,应该会发现一个有趣的巧合:定居在337县道以西的两只大公豹M13和M14都来自铁桥山东部。

而有趣的是,如今定居在铁桥山东部的两只大公豹却全都来自铁桥山西部。好一波精彩的换家。

故事的开头是在2022年,在铁桥山西部,早春2月,森林还在沉睡,一丛一丛黑黢黢的树木像是被随手插进土里的柴火,看起来毫无生气,大地上还散落着棉花胎子一样的残雪,F17带着一只幼崽经过了一个铺满了枯黄的落叶的山沟,这只幼崽就是未来的M20

到了4月,树梢开始充盈着水分,原本干枯的树皮正在转变成柔韧的嫩绿色,雪已经化光了,但刚刚破土的青草仍然躲藏在酥脆厚实的落叶层之下。两只华北豹幼崽路过了镜头,可惜没有拍到它们的妈妈,其中的一只幼崽便是日后的M21

在2022年一整年,F2的儿子M19都在南部蚂蚁森林区域“猥琐发育”,它的捕猎技能日臻成熟,随着体内雄性激素浓度的提高,它的肩膀和前肢愈发粗壮,布满了虬结的钢铁般的肌肉,很快它就将不甘屈居于M14之下了。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铁桥山东部区域的唯一统治者M18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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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7的儿子——M20

再次见到M20是在2022年的10月末,它小心翼翼地出现在翟家庄和乐毅村中间的区域,这里离它母亲的家域不远,看起来它刚刚独立,此时距离我们最后一次拍到M18还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

M20继承了母亲F17优雅清秀的外貌,以至于一度被认作母豹,主要是它的金蛋蛋也确实太不明显了……

2023年1月,M20出现在铁桥山东部,此时距离我们最后一次拍到M18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于是这只成长在豹乡田附近的小公豹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从那之后,M20过起了“班味儿”十足的生活,它总能稳定地出现在同一区域的红外相机跟前,行色匆匆地路过,仿佛永远在通勤的路上。

不过在M20入驻后不久,它的竞争对手也已经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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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顺第一显眼包——M21

唯一记录到幼年期M21的位置位于龙旺村的西边(豹乡田西南方向约8公里),再次见到它时它已经来到了铁桥山东部。

愣头青M21是一个十足的显眼包,我们使用红外相机拍摄华北豹的高光时刻便有由它缔造的。2023年8月23日早上7点13分,M21在一台红外相机的正前方扑倒了一只幼年的狍子,这是红外相机第一次记录到华北豹完整的捕猎过程。这段视频后来还登上了中央电视台

小狍子是7点多抓住的,但是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只吃了半个后腿,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不饿,最后本着吃不完要打包的精神,M21叼着已经僵硬的小狍子跑出了画面。

如此配合拍摄的豹个体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所以当2024年它一度消失的时候,我真的难过了好久(先剧透一下,好在它后来又回来了)。

3

火流星一般的入侵者——M19

2020年,F2带着两只幼崽路过镜头,这一年这两只幼崽给我们留下无数经典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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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2带着幼崽,其中一只是未来的M19

2021年,幼崽独立,2022年其中一只也就是M19留在了南部蚂蚁森林区域,在此地霸主M14的阴影下低调地生存着,2023年,它实力积攒够了,于是立刻驱逐了M14,后者被迫开始了颠沛流离却传奇一般的北上之旅。

然而到了这一年的冬天,随着昔榆高速的完工,337县道上往来不息的重型卡车不见了,而被它们摧残过的路面变得像被空袭过一样布满了弹坑,这进一步减少了这条路上的车流。

于是M19东进了,2024年1月至5月,它反复穿越337县道,往返于南部蚂蚁森林和铁桥山东部之间。

1月份M19进入东部,2月份在它出现过的一个点位便拍到了一瘸一拐的M21,接下来的整个3月,M21只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失踪了。

正当我感慨于F2的儿子那彪悍的战斗力和与野心匹配的勇气之时,6月19日在南部蚂蚁森林区域,它经过了一台红外相机,这次看似平平无奇的记录却是它最后的身影……

前文里说过,我没见过成年华北豹的家域是跨越337县道的,M19本该是唯一的例外,只是这个例外没能够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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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与新生

面对彪悍的M19,M20神奇地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它照例稳定地通勤。

2024年9月1日,开学日这天,(被)离家出走半年的显眼包同学M21回来了,当然这半年它也不是完全杳无音信,毕竟显眼包的属性是藏不住的。6月24日夜晚,在比铁桥山东部更东面的地方,一只黑跑过了一台红外相机,它似乎已经紧张得不会走路了,惊恐的情绪从它紧绷成“L”形的尾巴上传递得都快溢出屏幕了。因为在它的身后,跟着一只从容地踩着猫步的豹子——没错,又是M21。

时至今日,M20和M21两只公豹依然分享着铁桥山东部区域,它们的活动范围有很大一部分重叠,这种现象在和顺-榆次栖息地的其他区域是罕见的。

铁桥山的东部与西部的豹个体的年龄组成上,差异也十分明显。到了2024年,东部和西部可繁殖的豹个体可见下面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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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必须解释一下这个编号的含义,其实这种看起来复杂的编号才是我们正在使用的正式编号,头两位字母HS是和顺的缩写,头两位数字是首次记录到这只已经成年的个体的年份,后两位数字是按照个体出现的时间顺序赋予的序号,最后一位字母则代表性别。比如HS1603F的意思就是和顺2016年记录到的第三只雌性成年华北豹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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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的M18

而像F9、M19这样的编号是已经淘汰不用的老的编号方式,只不过老编号也有它的好处,就是看着没那么乱方便记忆,所以在讲故事的时候还是会继续利用。

新出现的华北豹个体一般都是刚刚独立,年龄大约在一岁左右,比如HS1802F今年的大致年龄就是2025减去2018再加上1岁=8岁,所以只需要简单地计算,东西部华北豹的年龄差距便一目了然了。

既然东部的豹子以“22后”为主,那么合理的推测变故的起始应该在2022年之前,而我所能想到的变化便是那段时间337县道上增建了一个高速公路的出入口,以及之后昔榆高速的施工让这条原本车辆稀少的县道多出了许许多多带来巨大扬尘和噪音的渣土车。

我还记得2022年的5月,我和子驭住在和顺基地,明明是草长莺飞的大晴天,晚上却冷得要死,濒临冻死的我们俩好容易翻出一个油汀插上没5分钟就跳闸了,于是我们不得不嘚嘚瑟瑟地摸黑扛着梯子挨个集装箱地找电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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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4月的基地周围还是一片枯黄 ©凤子

和这次经历同样印象深刻的是旁边337县道上彻夜不息的大车,带来的震动甚至可以通过集装箱的铁皮传导到床上。一段纵贯保护区的公路上的变化,对一个华北豹种群造成的连锁反应,或许要在三年之后,才能在数据上看出些许端倪。

当然,道路的变化可能只是原因之一,实际上散落在太行山里的每个村庄的情况都是不同的,这些不同也会对附近的野生动物带来不一样的影响,摸清这些因素到底是如何影响豹子的生存的,以及更为重要的如何保证现在这代豹子好好活下去,是需要在地团队一步一个脚印地去推进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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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来,豹子和保护的方法都在“进化“

如今337县道仍在施工,翻新后的公路会有水泥围挡,也会有给动物预留的过路涵洞,围挡能挡住豹子吗?更高级别的公路会威胁动物的生命吗?豹子能学会利用涵洞吗?这些都还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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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37县道排水涵洞里,我们给小动物准备了“梯子” ©赵莹

但是生命总是会穷尽一切努力生生不息的,2024年,随着“22代”母豹进入性成熟期,铁桥山东部迎来了一波新生儿的小井喷。4月,豹飘飘HS2205F带着毛茸茸的幼崽现身了,它成为了22代的第一位妈妈,10月,HS1925F带娃遛弯,11月,HS2223F也带娃出门了,这位新手妈妈的妈妈便是豹乡田的F26,和顺首个四世同堂的豹家族——F9家族就此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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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盟第一次见证“四世同堂”的豹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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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S2223F在去年11月末带着小豹出现在镜头前

别问我这些崽子的父亲是谁,我是真的没法知道,看看前文就知道,在它们初孕育的时间段有3只公豹在这片区域游荡…… 无论如何,金蛋蛋们也辛苦了(没有妈妈们辛苦就是了)。

铁桥山东部区域的山脉,向北伸向昔阳,向东连接着东乡,保持这个区域的豹丁兴旺和栖息地连通性,对于和顺-榆次种群的未来,至关重要。

新旧编号对照

M18 = HS2010M  

M19 = HS2101M  

M20 = HS2221M  

M21 = HS230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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