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垄断了七百年,最后被自己的族谱精准灭门

投胎是门技术活,这道理在任何时代都硬邦邦的。

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生下来就是牛马。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套规则被人写成代码,变成一个官方认证、持续运行了将近七百年的操作系统,会是什么样的魔幻场景?

这个系统,叫门阀。

故事的开端,听起来特别正能量。公元220年,曹丕刚从他爹手里接过KPI,琢磨着怎么把公司做大做强。手下有个叫陈群的产品经理,给他提了个方案,叫“九品中正制”。

名字一听,伟光正,九品,中正,充满了公平和希望。

逻辑很简单,在全国各地设分公司经理,叫“中正官”,负责给当地的人才打分评级,从上上到下下,一共九个档。你是什么档,就给你匹配什么岗位。

听起来是不是比现在某些公司的绩效考核还科学?

别急,魔鬼藏在细节里。

谁能当中正官?朝廷里“德高望重”的大佬。二品以上的大佬,还能提名新的中正官。

问题来了,谁是二品以上的大佬?

不好意思,全是那帮早期入股的天使投资人,也就是老牌世家。

一个完美的闭环就此诞生:世家大族当中正官,中正官再提名自己圈子里的人才,然后大家一起愉快地当官,顺便再提名更多的自己人。

普通人?不好意思,您下载的不是同一个APP。

西晋的时候,左思都懒得装了,直接开喷:“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翻译一下就是:想当高管?先看看你爹是谁,你爷爷是谁。你爹要不是董事长,至少也得是个部门总监。

普通员工想晋升?梦里啥都有。

光有权力还不够稳定,门阀们发明了一个更绝的护城河,叫“簿阀”,说白了就是家族履历。你祖上两代当过什么官,全给你记在小本本上,这就是你的身份ID,比身份证都好使。

弘农杨氏,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四世五公。这不是偶然,这是系统给你开的官方外挂。

更骚的操作是联姻。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几代人互相嫁娶;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亲家做得比邻居还熟。大家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今天你出事我捞你,明天我儿子需要提拔你帮个忙。

北魏那会儿,有个叫卢度世的哥们犯了死罪,直接跑到亲家郑罴家里躲着。郑罴宁可把自己儿子交出去顶包,也要保住卢度世。最后朝廷愣是没抓到人,只能不了了之。

中央的政令,出了长安城,可能还不如崔家大院里的一张饭局请帖管用。

这就是门阀,一个建立在血缘和联姻之上的超级利益集团,一个几乎与国家平行的权力中心。

到了唐朝,这个系统BUG被玩到了极致,催生出了一个叫“五姓七望”的鄙视链顶端王者俱乐部。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记住这几个名字,他们是当时真正的顶流。

皇帝姓李,所以陇西李氏算是沾了光,但人家自己也牛。而其他几家,牛得连皇帝都得往后稍稍。

比如崔氏两家,唐朝一共出了12个宰相,长安城里最好的地段,半条街都是他们家的豪宅。范阳卢氏更夸张,从公元784年到875年,不到一百年,家里出了116个进士。

你以为科举是给寒门子弟的上升通道?

笑死,人家门阀子弟考科举,那是为了体验生活,跟现在富二代去搞直播差不多,主打一个参与感。

大部分人压根不屑于考,比如大名鼎鼎的李德裕,当到宰相,公开表示“耻与诸生从乡赋”,意思是我跟这帮考编的屌丝为伍,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离谱的,是唐文宗想给太子选妃。名单拉出来一看,全是顶级门阀的千金。结果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核心思想就一个:李唐皇室,也配高攀我们?

皇帝想跟大臣做个亲家,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唐文宗只能私下跟宰相郑覃抱怨:“我想娶你们老郑家的女儿当儿媳妇,咋一个个都跟躲瘟神一样?”

皇帝,求着门阀联姻。

你品,你细品。

权力、财富、社会地位、甚至婚配权,都被这帮人死死攥在手里。他们形成了半独立的政治实体,赵郡李氏在太行山下聚族而居,几千户上万人,逢年过节一起吃饭祭祖,那场面比朝廷开会都壮观。他们内部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武装,甚至能左右朝廷的权力更迭。

高欢想夺权,都得先去拜码头,拉着赵郡李氏一起干。

一个持续了近七百年的系统,垄断了所有的资源,堵死了所有向上的路,它看起来坚不可摧。

但所有牢不可破的联盟,崩坏都是从内部开始的。不,是从被系统排除在外的用户开始的。

公元874年,山东大旱,一个叫王仙芝的私盐贩子活不下去了,揭竿而起。第二年,另一个同样考不上编制的盐贩子黄巢,也拉起了队伍。

黄巢这人,能文能武,会骑马射箭,还能写两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狠人诗。最关键的是,他考不上进士,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这就很伤自尊了。

一个有能力的人,就因为祖上没开挂,被系统无情地拒绝登录。而那些门阀子弟,天天开银趴,啥也不干,就因为姓崔姓卢,就能当人上人。

换你,你气不气?

当愤怒积攒到一定程度,掀桌子就是唯一的选择。

880年,黄巢的军队打进了长安。唐僖宗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路向西润到了四川。

起义军进城,黄巢先给老百姓发钱发粮,说“黄王起兵,本为百姓”,一时间万众拥戴。

但对另一群人,他的手段就没那么温柔了。

881年,黄巢登基,国号大齐。屠刀,正式挥向了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门阀。

不是抢劫,不是勒索,是物理意义上的格式化。

尚让将军带着人,拿着一份名单,挨家挨户地敲门。敲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姓七望在长安的府邸。

博陵崔氏,整个家族在长安的成员,死了一千多人。他们引以为傲的家谱、几百年收藏的经史子集,全被一把火烧成了灰。核心传承,就这么断了。

范阳卢氏的豪宅,被改成了粮仓。卢家的子弟,能跑的跑,跑不掉的就地砍了。当时的宰相卢携,也是范阳卢氏的,逃到洛阳还是被追上干掉了。史书上冷冰冰地写着:“卢氏长安支系无复存者。”

整个长安城的卢家人,灭绝了。

接下来是河东裴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

黄巢怎么能这么精准地点杀?

答案简单又讽刺:族谱。

门阀们最引以为傲、用来炫耀血统的东西,成了黄巢手里最精准的死亡名单。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这句诗,不是文学修辞,是现场直播。

留在长安的李唐宗室,几乎被杀光。门阀的精英,像割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倒下。

黄巢最终失败了。但他用最极端、最暴力的方式,给这个运行了七百年的旧系统,来了一次彻底的底层重装。

然而,门阀这棵大树,根扎得太深,一次砍伐还死不透。

真正刨根的,是另一个狠人,朱温。

这哥们本来是黄巢手下,后来跳槽到朝廷,一路高升,最后干脆把老板唐昭宗给宰了,自己当了太上皇。

但他发现,朝堂上还有一帮老臣,天天在那儿“想当年”,对他这个泥腿子出身的新贵各种鄙视。这帮人,就是门阀残存的余孽。

朱温很烦。他手下有个谋士叫李振,也是个考了二十年编制都没考上的落榜巨魔,对门阀的恨意比朱温还深。

李振给朱温出了个主意,他说:“这帮人不是自诩为‘清流’吗?不如把他们都扔进黄河,让他们永远变成‘浊流’。”

朱温一听,笑了。这主意,够损,我喜欢。

公元905年,白马驿。

三十多个朝廷重臣,包括宰相裴枢、崔远等人,被骗到这里。他们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顶级门阀的代表人物:河东裴氏、博陵崔氏、吴郡陆氏、太原王氏……

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尸体打包扔进了滚滚黄河。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用五个字记录了这一惨案:“搢绅为之一空。”

意思是,读书人的精英阶层,被一次性清空了。

从公元220年到905年,持续了六百八十五年的门阀政治,在黄巢的屠刀和朱温的黄河水中,彻底画上了句号。

到了宋朝,世道彻底变了。有人感慨:“唐朝的崔、卢、李、郑,都是显赫世家,到了本朝,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范阳卢氏还有个后代叫卢程,没啥本事,天天抱着祖宗牌位要饭吃,还嘲笑宰相冯道是乡巴佬。后唐庄宗李存勖直接怼他:老子就爱用乡巴佬,你能怎么着?差点把他给咔嚓了。

那个凭血统就能吃饭的时代,真的过去了。

宋朝“取仕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科举制成了新的游戏规则。寒门子弟,终于看到了光。

回头看,门阀制度,本质上就是特权的无限自我复制。它用一套看似公平的制度外壳,包裹着一个极度封闭和排他的内核。

当一个阶层彻底垄断了上升通道,把所有门都焊死,只留下一条血缘的狗洞时,那么等待它的,必然是来自门外的、最狂暴的撞击。

黄巢的刀,朱温的河,用最血腥的方式证明了一个真理:

没有什么系统是永恒的。

当BUG无法被修复时,格式化就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那些自以为是的“清流”,最终都成了历史的浊流。

门阀如此,其他,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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