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在烈火中永生》中叛徒甫志高的真实历史
小说《红岩》及以此为蓝本的电影《在烈火中永生》是根据渣滓洞和白公馆里的真实斗争创作而成的,其中有一个十分典型的叛徒形象甫志高,该人物的原型是几大叛徒角色的综合,包括任达哉、冉益智、刘国定、涂孝文和李文祥等。小说中甫志高只是一个职位不高的区委委员,在当时的真实事件中,市委书记刘国定和副书记冉益智相继被捕叛变,为了讨好敌人,竟然开始以出卖同志来争宠邀功。正是由于大量领导干部的叛变,才导致了重庆和四川地下党组织受到破坏。领导层的叛变最终导致133人被捕(其中县级以上干部40人)、重庆地下党全线瓦解,甚至牵连到整个四川的地下党组织。
比起《红岩》小说,真实的历史更加曲折震撼。上世纪80年代初,重庆党史专家胡康民在重庆市委办公厅档案处找到一份2万多字的报告,报告详细记载了解放前重庆地下党组织被破坏始末,以及渣滓洞、白公馆监狱里发生的真实事情,分为案情发展、叛徒群像、狱中情形、狱中意见等七个章节。这份报告的作者罗广斌也正是《红岩》的作者。1948年年底,罗广斌在渣滓洞碰到老上级张国维。张国维给罗广斌交代了一个任务:“我们大多数人可能没法活着出去,但你不一样。你有个哥,掌十万雄兵。你要注意搜集情况,征求意见,总结经验,有朝一日向党报告。”罗广斌牢牢记住了张国维的嘱托,积极结交狱中难友。1949年1月17日是江竹筠的丈夫彭咏梧同志遇难周年纪念日,渣滓洞的难友们纷纷向江姐表示致敬,江姐当天起草了一份讨论大纲,要求大家对被捕前的情况、被捕时的案情应付以及狱中学习情形进行总结。罗广斌从中了解了不少信息。1949年2月9日,罗广斌被转押到白公馆。白公馆里关押的“重犯”中有不少党的干部,思想理论水平较高。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凭着对革命的忠贞,披肝沥胆地道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也托付给罗广斌。1949年12月25日,从大屠杀中侥幸脱险的罗广斌写出报告,交给党组织。最后一章“狱中意见”是报告的核心所在,罗广斌将烈士们生前强烈的要求、真诚的希望写成八条意见,交给党组织。胡康民据其总结成八条嘱托:1保持党组织的纯洁性,防止领导成员的腐化。2加强党内教育和实际斗争的锻炼。3不要理想主义,对上级也不要迷信。4注意路线问题,不要从右跳到左。5切勿轻视敌人。6注意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的经济、恋爱和生活作风问题。7严格整党整风。8严惩叛徒、特务。
在书中,甫志高是一个激进的革命派,在一开始接待余新江的时候,就通过泡茶和喝茶的方式来阐述共产主义和有福同享,表面上是宣扬其信仰的纯正,其实更多的是向同志炫耀自己优渥的生活。在真实历史上,冉益智曾为曾紫霞举行入党宣誓仪式,对曾紫霞及其恋人(刘的原型)进行了革命气节教育。但只不过过了半个月,冉益智就把这对恋人出卖了。
在书中,甫志高在送江姐的时候,穿着板正的西装,却主动帮江姐挑行李,江姐马上批评他这样无法起到乔装和保护的作用,但江姐没有指出的是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这一系列的描写都能够体现出甫志高的本质虚伪,只会说大话,但是却没有做出真正的贡献。现实中江竹筠也是被甫志高的原型之一冉益智抓捕的。冉益智平常大讲革命理论气节。不过,向特务提供江竹筠住址的不是冉益智,而是也已叛变的川东临委副书记兼下川东地工委书记涂孝文。作为重庆与下川东地区的联络员,江竹筠掌握着许多特务们日思夜想的线索。提审那天,特务一早就把江竹筠拉到刑讯室里。特务用编成一排的竹筷子夹她的手指,想撬开她的嘴。江竹筠疼得晕过去3次。敌人很阴毒,为了避免她再次昏死,他们一点点加劲,很疼但又不会疼晕过去。直到傍晚时分,特务才把江竹筠架回牢房。江竹筠的十指血肉模糊,明明白白地显示出她的坚贞不屈。当时,也不知道是谁,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声:“江姐!”从那以后,难友们改口喊“江姐”,对她充满敬意。后来,罗广斌在给党组织的报告中写道:“江竹筠受刑晕死三次,杨虞裳失明月余,李青林腿折残废,是每个被捕的同志所共同景仰的。江竹筠曾说过:‘毒刑、拷打,是太小的考验!’在被捕同志们当中起了很大的教育作用。”
书中甫志高作为重庆地下党的一名委员,其对外的身份是银行会计,党交给他的主要工作是为地下党筹措资金,他本来应该做到严格遵循党的纪律和要求,必须要保证党组织的安全性和其他同志的安全,可是他在实际工作时的情况却与其截然相反。党组织和领导要求其通过开书店的方式掩护身份,可是甫志高看到革命即将胜利,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力,不听从意见冒进,自行扩大书店范围,并大肆宣扬各种进步思想和书籍,完全没有考虑到安全性和隐蔽性的问题。而甫志高这一激进行为除了表现自己之外,也是受到其自身盲目自大的影响,他认为自己充分认识了时代的特征,可以放手开辟各种工作,也认为自己能够胜任各种工作。他扩大书店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提高自己的身价,方便在后期向党组织讨价还价,却没有考虑到书店扩大所带来的各种不安定的因素,以及可能造成的各种危害,他的这种狂妄和自大使其掉入了敌人的圈套,为其后期的被捕埋下了伏笔。
甫志高本身的生活比较优渥,还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加上他是一个顾家的男人,所以他对家庭和生活的向往很高,生活十分幸福,长此以往就滋生了小资情调,对这种小资的生活十分享受。因此在小说后期的开展中,甫志高性格上的局限性使得其容易软弱妥协,而在后期即将被捕时,他也只是考虑了自身的安全和利益,却没有通知党组织和其他的同志转移,甚至在后期叛变,导致了大量的地下党干部和同志被捕。甫志高被抓之后,由于担心自身的生活被打乱,担心失去家庭的温暖和幸福,所以革命意志就发生了动摇,内心变得十分软弱,被捕之后经不住敌人的威逼利诱,政治信念摇摆,政治底线丧失,迅速滑向背叛的深渊,将自身个人的幸福和利益放在了革命理想之前。“罗广斌在给党组织的报告中写道:从所有叛徒、烈士中加以比较,经济问题,恋爱问题,私生活,这三个个人问题处理得好坏,必然地决定了他的工作态度,和对革命的是否忠贞。地下党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就是在党内取得一定地位后,私欲膨胀。据一位狱中同志揭发,他曾想利用职务之便,要求掌管组织活动经费的同志借些钱给他做生意。李维嘉老人也对记者说:“刘国定挪用组织经费给自己做了套西装,还说是工作需要。他明明有社会职业,还乱花组织的钱,我当时就有意见。”
1949年11月22日,解放军突破白马山防线,直逼重庆。11月24日,解放军开始总攻重庆。毛人凤下令“清理积案”,头一个遇害的就是与张学良一起发动西安事变的杨虎城将军。白公馆生还的19人,再加上渣滓洞脱险的15人,以及身中三枪未死、从尸坑中爬了出来的谭谟,大屠杀中就只有这35人活了下来。
那些叛徒后来的命运又如何呢?
刘国定觉得自己官大,还和特务讨价还价要当少将,挂了个中校军衔,最终升为上校。被刘、冉二人直接或间接出卖的地下党员,大部分牺牲在渣滓洞和白公馆。重庆解放前,刘国定苦苦哀求保密局头子毛人凤让他去台湾,自然被毛人凤一脚踢开。他又筹措路费想逃往香港,但借不到钱,只好先逃到成都,后来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冉益智在重庆解放的第三天居然跑到“脱险同志登记处”,厚着脸皮找罗广斌要求登记,被脱险同志认出,一顿训斥,叫他赶快去投案自首。冉益智匆忙溜走。半个月后,冉益智在路上碰到了国民党军统保密局西南特区副区长李修凯。李修凯当时已向人民政府自首,急于立功表现,他一见冉益智就喊:“你这个大叛徒,跟我到公安局去。”冉益智也高喊:“大特务!”两人边叫骂边扭打,推推搡搡,被巡逻的解放军发现送进了公安机关。
1951年,刘国定、冉益智被重庆市人民法院判处死刑。临刑前,冉益智自己要求将尸体“弃之于荒郊,与草木同腐”。
《红岩》明明白白地记载着:极左是很容易转成极右的。鲁迅在著名的《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中就指出,辱骂和恐吓对敌人斗争毫无用处,“却将革命的工农用笔涂成一个吓人的鬼脸”。他们就化名公开攻击鲁迅“带上了极浓厚的右倾机会主义的色彩”,是“文化运动中的和平主义”,“戴白手套的革命论”。甚至造谣说鲁迅要投降蒋介石。鲁迅时常在私下报怨:“叭儿之类,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却是口是心非的所谓‘战友’,因为防不胜防。”
八十年代,曾被打成右派的丁玲这时却又被人封为左派。据丁玲身边工作人员王增如说,丁玲晚年一直苦于连封她左派的人都找不到。直到死前,她似乎有所领悟地说了一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我不管它‘左’还是右,我也不晓得什么叫‘左’和右,我只晓得现在骂我‘左’的人,都是当年打我右的人!”丁玲这话不是很耐人寻味吗?的确,极左与极右是一条藤结出的两个苦瓜。
甫志高之流形形色色的极左,虽然不断“变脸”,但思想内核其实一直都没有变。他们往往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参加革命的,带有很大成分的小资产阶级自私本性,或者是对社会主义的本质,对革命的艰巨性认识不深,大气候一变,必然马上转型。改革后,他们拒绝反思自己的自私性,反思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本性,反而把自己说的高尚无比,一切的错误都归结到毛的极左,无非也是自私自利的本性作怪。他们时而是极左派,时而是大右派,其实骨子里都是为我派。
这就是从假“左”跳到真“右”的内在逻辑。(百韬网刘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