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与发展:用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反驳达龙·阿西莫格鲁殖民地说法

引言

在经济学与历史学交叉的研究领域中,达龙·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及其合作者提出的“殖民起源理论”长期占据核心话语权。该理论以15-19世纪欧洲殖民扩张为背景,通过量化分析殖民地定居点的欧洲移民死亡率数据,构建了“制度决定论”的逻辑框架:在欧洲移民死亡率低、适宜长期定居的地区(如北美、澳大利亚),殖民者倾向于复制母国的产权保护、代议制等“包容性制度”;而在死亡率高、仅适合短期掠夺的地区(如非洲、拉美部分区域),则建立以压榨劳动力、掠夺资源为核心的“榨取性制度”。阿西莫格鲁认为,这种殖民时期形成的制度“路径依赖”,最终锁定了殖民地后续数百年的经济发展轨迹——包容性制度催生长期增长,榨取性制度导致持续贫困。

这一理论因逻辑清晰、数据支撑扎实,一度成为解释全球发展不平等的主流范式。然而,当我们将目光投向殖民历史的复杂细节与当代经济现实,便会发现其理论框架存在显著局限性:它过度简化了制度的“静态性”,忽视了国家在独立后通过能力建设重塑发展路径的动态过程;同时,它将制度视为经济发展的“终极变量”,却淡化了规模化市场经济对生产效率的决定性作用,以及国家能力在构建规模化市场中的核心枢纽角色。

正是在这一理论争议的背景下,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为我们提供了更具解释力的分析视角。该理论以“国家能力进化—规模化市场经济形成—生产效率提升”为核心逻辑链,强调国家能力是一个涵盖政治整合、经济调控、社会治理的动态进化系统,其核心功能在于打破市场分割、整合经济要素、保障交易秩序,进而创造能够支撑产业升级的规模化市场。本文将以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为分析工具,重新审视殖民地经济发展的历史脉络:一方面,剖析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发达前殖民地的成功,并非源于殖民时期的“制度遗产”,而是国家能力驱动下规模化市场的构建与拓展;另一方面,揭示部分殖民地陷入发展困境的根源,在于国家能力进化停滞导致无法形成统一市场,叠加殖民遗留的外部利益束缚,最终陷入“低效率锁定”。通过这一分析,不仅能弥补阿西莫格鲁理论的缺陷,更能为理解全球发展不平等的深层逻辑提供新的思路。

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核心要义

国家能力进化的“三维动态模型”

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将国家能力视为一棵不断生长的“进化树”,其根系是政治整合能力,树干是经济调控能力,枝叶是社会治理能力,三者相互滋养、协同进化,共同支撑起规模化市场经济的“树冠”。

从根系来看,政治整合能力是国家能力的基础,核心在于构建统一的权威体系与稳定的治理秩序。这包括:通过制度设计(如宪法、法律体系)实现权力的合理分配与制衡,避免政权更迭频繁导致的政策断裂;通过行政体系改革,建立从中央到地方的高效执行网络,消除区域治理壁垒;通过民族、文化整合,弱化部落、宗教等碎片化力量对国家统一的冲击,形成“国民共同体”意识。历史经验表明,缺乏政治整合能力的国家,往往陷入“碎片化治理”困境——例如非洲部分前殖民地,独立后因部落冲突导致中央权威失效,地方势力各自为政,连统一的税收、法律都难以推行,更遑论构建全国性市场。

作为树干的经济调控能力,是国家能力进化的核心支柱,直接服务于规模化市场经济的构建。其具体表现为三个层面:一是基础设施整合能力,通过修建铁路、公路、港口、通信网络等“硬基建”,打破地理空间的阻隔,降低商品、劳动力、资本的流动成本——19世纪美国西进运动中,横贯大陆的铁路网络将东部工业中心与西部农业、矿产资源区连接,直接催生了全美统一市场;二是要素配置能力,通过建立健全金融体系(如央行、商业银行、资本市场),引导资本流向实体经济,为企业规模化生产提供融资支持;通过制定产业政策(如补贴、税收优惠、技术研发扶持),培育具有竞争力的产业集群;三是市场监管能力,通过制定反垄断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知识产权法等,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秩序,避免垄断资本对市场的扭曲,保障交易成本稳定。

枝叶层面的社会治理能力,则是国家能力进化的“软支撑”,为规模化市场经济提供可持续的社会环境。这包括:通过普及义务教育与职业教育,提升劳动力素质,为产业升级提供人力资本;通过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如医疗、养老、失业保障),缓解贫富差距,减少社会矛盾对经济的冲击;通过公共卫生体系建设,保障劳动力健康,降低生产活动的“健康成本”。例如,19世纪末德国通过推行义务教育与社会保险制度,不仅提升了劳动力质量,更稳定了社会秩序,为第二次工业革命中德国制造业的崛起奠定了社会基础。

规模化市场经济:连接国家能力与生产效率的“枢纽”

国家能力进化的最终目标,是创造“规模化市场经济”——即突破区域、行业、要素的分割,形成能够实现“规模经济效应”与“范围经济效应”的统一市场体系。规模化市场的核心价值,在于通过扩大市场容量,降低单位生产成本,提升生产效率,进而推动产业从低端向高端升级。

从微观企业视角来看,规模化市场为企业提供了“扩大再生产”的动力与空间:当市场规模足够大时,企业可以通过标准化生产、专业化分工降低边际成本——例如,福特汽车在20世纪初通过流水线生产模式,将汽车生产成本大幅降低,其前提正是美国已形成覆盖全国的汽车消费市场与零部件供应链市场。同时,规模化市场还能促进技术创新:企业为在更大范围的竞争中占据优势,会加大研发投入,推动生产技术迭代;而市场规模的扩大,也使得技术创新的“收益边界”扩大,进一步激励创新活动。

从宏观经济视角来看,规模化市场是整合各类生产要素的“平台”:它能够将分散的劳动力、资本、土地、技术等要素纳入统一配置体系,避免要素闲置与浪费。例如,在缺乏规模化市场的国家,农业生产往往停留在“小农经济”层面,农民无法将农产品批量销售到全国市场,只能依赖本地小商贩,收益被层层盘剥;而在规模化市场中,农产品通过冷链物流、电商平台进入全国消费市场,农民不仅能获得更高收益,还能根据市场需求调整种植结构,实现“供需匹配”。此外,规模化市场还能推动产业分工深化:不同区域根据资源禀赋形成专业化产业集群(如美国硅谷的信息技术集群、德国鲁尔区的钢铁化工集群),集群内企业通过上下游协作降低交易成本,提升整体产业竞争力。

由此可见,国家能力、规模化市场与生产效率三者形成了“正向循环”:国家能力进化推动规模化市场构建,规模化市场提升生产效率,生产效率的提升又为国家能力进化提供更多财政资源(如税收增加),进而支撑国家在基础设施、教育、科技等领域的进一步投入——这正是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的核心逻辑,也是理解殖民地经济命运的关键线索。

用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审视发达殖民地的成功

美国与加拿大:北美一体化市场的“双轮驱动”

阿西莫格鲁将美国、加拿大的发达归因于殖民时期的“包容性制度”,但历史事实表明,这两个国家的成功,本质上是独立后通过国家能力建设,构建起北美一体化规模化市场的结果——其过程并非依赖殖民遗产的“自然生长”,而是充满了国家对市场的主动塑造与整合。

美国:从“州权分割”到“全国统一市场”的国家能力突破

美国独立之初(1783年),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国家,而是由13个州组成的“邦联”——各州拥有独立的税收权、贸易权、货币发行权,甚至相互设置关税壁垒。例如,纽约州对从新泽西州输入的商品征收关税,马萨诸塞州发行的货币在其他州难以流通,这种“州权至上”的局面导致市场严重分割,商品流通成本极高,制造业发展举步维艰。此时的美国,虽继承了英国的“制度形式”(如代议制),但缺乏统一的国家能力,规模化市场根本无从谈起。

美国真正的发展转折点,始于1787年宪法确立的“联邦制”改革——这一改革本质上是政治整合能力的重大突破:宪法明确规定联邦政府拥有“州际贸易管理权”“货币发行权”“税收权”,从法律上废除了各州的关税壁垒;同时,建立联邦最高法院,通过司法判例维护联邦权威(如1824年“吉本斯诉奥格登案”,最高法院裁定联邦政府对州际贸易拥有专属管辖权,彻底打破了州际贸易垄断)。政治整合能力的提升,为经济调控能力的发挥奠定了基础。

19世纪,美国政府通过两大举措推动全国统一市场的形成:一是“西进运动”中的基础设施整合。1869年,横贯大陆的太平洋铁路建成,随后几十年间,铁路网络从东部延伸至西部、南部,总里程从1850年的9000英里增长到1900年的20万英里。铁路不仅将西部的小麦、棉花、矿产资源运往东部工业中心,还将东部的工业制成品销往西部,形成了“东西互补”的全国性产业链;二是南北战争后的要素整合。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后,联邦政府废除奴隶制,释放了南部的劳动力资源,同时通过《宅地法》鼓励移民西进,推动土地资源的开发。此外,联邦政府还通过设立专利局(1790年)、补贴铁路建设(19世纪中期累计补贴超过1.3亿英亩土地)、建立公立大学体系(1862年《莫里尔法案》)等政策,为市场整合提供要素支持与技术保障。

到20世纪初,美国已形成覆盖全国的规模化市场:商品在各州间自由流通,劳动力跨区域流动常态化,资本通过全国性银行体系高效配置。这一市场体系支撑了美国制造业的崛起——1900年,美国工业产值超过英国,成为全球第一工业国;1920年,美国汽车产量占全球总量的80%,福特T型车通过标准化生产与全国性销售网络,实现了“人人买得起汽车”的目标。显然,美国的成功并非源于殖民时期的“制度遗产”,而是国家能力突破“州权分割”,主动构建全国统一市场的结果。

加拿大:依托区域整合与北美协作的“市场延伸”

加拿大的发展路径与美国相似,但更依赖“区域整合”与“北美市场协作”。1867年加拿大联邦成立前,由英国在北美北部的多个殖民地组成,各殖民地间同样存在市场分割——例如,安大略省与魁北克省在贸易规则、货币体系上存在差异,大西洋省份与西部省份因地理阻隔几乎没有经济往来。联邦成立后,加拿大政府的首要任务是通过国家能力建设,整合国内市场,并依托美国市场实现“规模延伸”。

在国内市场整合方面,加拿大政府采取了三项关键举措:一是修建“加拿大太平洋铁路”(1885年竣工),这条铁路从东部的蒙特利尔延伸至西部的温哥华,彻底打破了西部与东部的地理隔绝,使西部的小麦、矿产资源能够高效运往东部,同时推动东部工业制成品向西部销售;二是实施“国家政策”(1879年),通过提高进口关税保护本国制造业,同时降低省内贸易壁垒,促进国内商品流通;三是推动语言与文化整合,在保障法语区(魁北克省)文化权益的同时,强化联邦政府的权威,避免因文化分歧导致市场分割。

在北美市场协作方面,加拿大充分利用与美国接壤的地理优势,通过“市场延伸”弥补国内市场规模的不足。20世纪初,加拿大与美国建立了紧密的贸易关系——加拿大向美国出口木材、矿产、农产品等资源型产品,从美国进口机械设备、工业制成品;二战后,两国贸易合作进一步深化,1965年签署《美加汽车产品协定》,实现汽车产业的“跨境分工”:加拿大专注于汽车零部件生产,美国专注于整车组装,产品在两国间自由流通。1994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生效后,美加墨三国形成统一的北美市场,加拿大通过融入更大规模的区域市场,进一步提升了生产效率——2020年,加拿大汽车产量达120万辆,其中80%出口至美国;加拿大石油产量的98%出口至美国,通过美国的炼化市场与消费市场,实现了资源的高效利用。

如今,加拿大已成为高收入经济体,2022年人均GDP达5.4万美元。其成功的关键,在于通过国家能力整合国内市场,并依托北美协作延伸市场规模,而非阿西莫格鲁所强调的“殖民制度遗产”。事实上,加拿大在殖民时期长期受英国“间接统治”,制度建设远滞后于美国,但通过独立后的国家能力进化,仍实现了经济的持续增长。

澳大利亚:资源优势与国际市场整合的“双重驱动”

阿西莫格鲁将澳大利亚的发达归因于“包容性制度”,但从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来看,澳大利亚的成功源于其独特的“资源优势+国际市场整合能力”——通过国家能力建设,将国内资源与全球最大市场(欧美市场)对接,形成“资源规模化出口—财富积累—产业多元化”的发展路径。

资源优势的“规模化开发”:国家能力的“定向支撑”

澳大利亚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铁矿石、煤炭、天然气)、农业资源(小麦、羊毛),但在殖民时期,这些资源的开发长期处于“零散状态”——由于缺乏基础设施、资金与技术,资源无法大规模开采与出口。1901年澳大利亚联邦成立后,政府通过国家能力建设,为资源的规模化开发提供支撑。

在基础设施方面,澳大利亚政府投入巨资修建铁路与港口: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澳大利亚铁路里程从1.5万公里增长到4万公里,形成覆盖主要矿产区与农业区的铁路网络;同时,在墨尔本、悉尼、珀斯等城市建设深水港口,保障资源出口的物流效率。例如,西澳大利亚州的黑德兰港,通过铁路与皮尔巴拉铁矿区连接,如今已成为全球最大的铁矿石出口港,年吞吐量超过5亿吨。

在政策支持方面,澳大利亚政府通过“资源开发许可制度”规范市场秩序,避免无序开采;同时,通过税收优惠与土地政策吸引国际资本与技术——20世纪初,英国、美国的矿业公司纷纷进入澳大利亚,带来了先进的采矿技术(如露天采矿法)与资金,推动铁矿石、煤炭的开采效率大幅提升。此外,澳大利亚政府还通过建立“澳大利亚农业和资源经济局”(ABARES),为资源开发提供市场信息与技术指导,帮助企业对接国际市场需求。

国际市场整合:依托“西方国家集团”的“市场准入优势”

澳大利亚的资源优势若无法对接全球市场,便难以转化为经济增长。而澳大利亚的国家能力,恰恰体现在通过“政治协作”与“经济联盟”,将资源出口与全球最大市场(欧美市场)深度绑定。

在政治协作方面,澳大利亚作为英联邦成员国,长期与英国、美国保持紧密的政治关系,这为其资源出口提供了“市场准入优势”。例如,20世纪初,英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工业国,对铁矿石、煤炭的需求旺盛,澳大利亚凭借与英国的特殊关系,成为英国最主要的资源供应国;二战后,美国取代英国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澳大利亚通过加入“美澳同盟”(1951年《澳新美安全条约》),进一步巩固了对美国市场的出口渠道——如今,美国是澳大利亚天然气的第二大出口市场,2022年出口量达1500万吨。

在经济联盟方面,澳大利亚通过加入全球多边贸易体系与区域贸易协定,降低资源出口的关税壁垒。1947年,澳大利亚加入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ATT),享受多边贸易最惠国待遇;2005年,澳大利亚与美国签署《美澳自由贸易协定》,取消了大部分资源产品的关税;2020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生效后,澳大利亚对亚洲市场的资源出口进一步扩大。此外,澳大利亚还通过建立“资源出口协会”(如澳大利亚矿业理事会),与国际买家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保障资源出口的稳定性。

从“资源出口”到“产业多元化”:规模化市场的“溢出效应”

资源规模化出口带来的财富积累,为澳大利亚产业多元化提供了资金支持,而国家能力则在这一过程中引导资金流向高附加值产业。20世纪中期后,澳大利亚政府通过设立“澳大利亚产业发展公司”(1970年)、补贴研发投入(2022年研发补贴占GDP的1.8%)、发展高等教育(澳大利亚八大名校跻身全球百强)等政策,推动产业从资源出口向金融、教育、旅游等服务业升级。

例如,澳大利亚的金融业依托资源出口带来的资本积累,发展成为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悉尼证券交易所(ASX)是亚太地区仅次于东京的第二大证券交易所,管理资产超过3万亿美元;澳大利亚的教育产业通过吸引国际学生(2022年国际学生人数达60万人),成为仅次于资源出口的第二大服务出口产业。这些产业的发展,本质上是资源规模化出口带来的“市场溢出效应”,而国家能力则在引导资金配置、保障产业发展环境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显然,澳大利亚的成功并非源于殖民时期的“包容性制度”,而是国家能力定向支撑资源规模化开发,并通过国际市场整合实现资源价值最大化的结果。若缺乏国家能力对基础设施、政策体系的构建,以及对国际市场的对接,澳大利亚的资源优势便无法转化为经济增长。

陷入发展困境和低发展状态的殖民地剖析

发展困境的殖民地:国家能力进化停滞与规模化市场缺失

在全球前殖民地中,有一批国家(如南非、巴西、阿根廷等)处于“发展困境”——它们拥有一定的资源禀赋与工业基础,却长期陷入“增长停滞—贫富分化—社会动荡”的循环,始终无法实现产业升级与经济转型。从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来看,其根源在于国家能力进化停滞,无法打破“市场分割—效率低下”的锁定状态,最终导致规模化市场经济难以形成。

南非:种族隔离遗产与政治整合能力的长期缺失

南非作为非洲经济总量最大的国家之一,拥有丰富的黄金、钻石、煤炭资源,且在殖民时期就形成了一定的矿业与制造业基础。然而,自1994年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南非经济长期增长乏力,2022年失业率高达33.9%,贫富差距基尼系数达0.63,处于全球最高水平。这一困境的核心,是种族隔离制度遗留的“政治整合断裂”,导致国家能力无法支撑统一市场的构建。

种族隔离制度(1948-1994年)将南非社会分割为“白人精英阶层”与“黑人底层群体”,在政治上剥夺黑人的选举权与被选举权,在经济上通过“通行证制度”限制黑人劳动力的自由流动,在空间上通过“族群隔离区”(Bantustans)将黑人限制在资源匮乏的偏远地区。这种制度不仅造成了严重的社会撕裂,更破坏了国家政治整合能力的根基——白人政权长期依赖对黑人的压迫维持统治,缺乏构建“全民认同”的国民共同体意识;而黑人群体在长期被排斥中,对国家权威缺乏信任,导致社会凝聚力薄弱。

1994年新南非成立后,虽然从法律上废除了种族隔离制度,但政治整合能力的重建面临巨大挑战:一方面,白人精英阶层仍掌握着经济命脉(如矿业、金融业),在政治决策中拥有较强的话语权,导致政策难以真正惠及黑人底层群体;另一方面,黑人政党在执政过程中,因缺乏治理经验与行政体系支撑,无法建立从中央到地方的高效执行网络——地方政府腐败严重、行政效率低下,连基础的公共服务(如教育、医疗、治安)都难以保障。例如,南非约翰内斯堡等城市的贫民窟长期缺乏水电供应,而富裕社区则拥有完善的基础设施,这种“空间分割”直接导致市场的碎片化:商品在不同社区间流通成本极高,劳动力因教育水平与居住区域的差异无法自由流动,企业难以形成规模化生产。

在经济调控能力方面,南非政府虽试图推动产业升级,但因缺乏统一市场支撑而屡屡受挫。南非的制造业以资源加工(如钢铁、有色金属)为主,长期依赖初级产品出口,附加值较低。政府曾计划通过补贴新能源汽车、电子制造等产业实现转型,但由于国内市场分割导致消费需求分散,企业无法通过规模生产降低成本,最终难以与国际竞争对手抗衡。此外,南非的金融体系虽发达,但资本主要流向矿业、房地产等短期获利行业,对制造业的支持不足,进一步制约了产业升级。

显然,南非的发展困境并非源于殖民时期的“榨取性制度”,而是种族隔离制度导致的政治整合能力缺失,进而无法构建统一的规模化市场。即使废除了不合理制度,若国家能力无法实现突破性进化,仍难以摆脱低效率锁定。

巴西:区域发展失衡与经济调控能力的“结构性缺陷”

巴西作为拉美最大的经济体,拥有广袤的耕地、丰富的矿产(铁矿石储量全球第二)与森林资源,且在20世纪60-70年代经历过“经济奇迹”(年均增长率超过10%)。然而,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巴西经济长期陷入“高通胀—低增长”循环,2022年GDP增长率仅为3.1%,贫富差距基尼系数达0.53,产业升级始终停滞在“中等收入陷阱”中。从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来看,其核心问题在于经济调控能力存在“结构性缺陷”,无法解决区域发展失衡,导致全国统一市场难以形成。

巴西的区域发展失衡源于殖民时期的“沿海掠夺型经济”——葡萄牙殖民者长期聚焦于巴西东南部沿海地区(里约热内卢、圣保罗)的蔗糖种植与矿产开采,忽视内陆地区的发展。这种“沿海—内陆”的发展差距在独立后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因国家经济调控政策的偏差进一步扩大。20世纪60年代,巴西政府为推动工业化,将资源集中投向东南部沿海地区,在圣保罗建立了汽车、机械制造等产业集群;而北部、中西部内陆地区则长期缺乏基础设施投资,交通不便、教育落后,成为经济发展的“边缘地带”。

这种区域失衡直接导致市场分割:东南部沿海地区拥有完善的交通网络、消费市场与产业基础,而内陆地区则因基础设施薄弱,商品流通成本极高——从圣保罗将工业制成品运往北部亚马逊地区,运输成本占商品总价的30%以上,远超国际平均水平(5%-10%)。同时,内陆地区的劳动力因教育水平低下,无法满足沿海地区产业升级的需求,而沿海地区的资本也因内陆市场需求不足,不愿向内陆投资,形成“沿海发达、内陆落后”的二元市场结构。

在经济调控能力方面,巴西政府虽多次尝试解决区域失衡,但始终未能突破“利益集团束缚”。东南部沿海的工业资本家、农场主等利益集团,长期影响政府政策制定,导致基础设施投资、税收优惠等资源持续向沿海倾斜。例如,巴西政府曾计划修建连接东南部与北部的“跨亚马逊公路”,但因沿海利益集团反对(担心资源分流),项目多次搁置;2010年以来,政府推出的“北部发展计划”,因缺乏配套的教育、医疗政策,无法吸引劳动力与资本向内陆流动,最终成效甚微。

此外,巴西的金融体系与产业政策也存在明显缺陷:金融体系以短期投机性资本为主,长期贷款占比不足20%,导致企业难以获得规模化生产所需的长期资金;产业政策缺乏连贯性,政府频繁更迭导致政策断裂——2019年博索纳罗政府上台后,废除了前政府推动的新能源产业补贴政策,导致巴西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停滞,大量企业倒闭。这些因素共同导致巴西无法形成支撑产业升级的规模化市场,最终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低发展状态的殖民地:国家构建原始与外部利益的“双重枷锁”

相较于陷入发展困境的殖民地,部分前殖民地(如索马里、南苏丹、海地等)处于“低发展状态”——它们缺乏基本的国家治理框架,长期陷入战乱与动荡,经济以原始农业、游牧业为主,几乎没有现代工业,人均GDP长期低于1000美元。从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来看,其根源在于国家构建尚处于“原始状态”,政治整合能力完全缺失,叠加殖民遗留的外部利益束缚,最终无法形成任何形式的市场秩序,更遑论规模化市场经济。

索马里:部落割据与国家构建的“彻底失败”

索马里位于非洲之角,在殖民时期被英国、意大利分割为“英属索马里”与“意属索马里”,1960年独立后成立索马里共和国。然而,独立后的索马里始终未能完成国家构建,长期处于部落割据状态,1991年政府倒台后,更是陷入无政府状态,成为全球最不发达国家之一,2022年人均GDP仅为499美元。

索马里国家构建失败的核心,是部落势力对国家权威的彻底侵蚀。索马里社会以部落为基本单位,全国分为达鲁德、哈维耶、伊萨克等五大部落,各部落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与治理体系,缺乏对“索马里国家”的认同感。殖民时期,英、意殖民者为便于统治,采取“分而治之”策略,刻意扶持部分部落、打压其他部落,进一步加剧了部落矛盾。独立后,索马里政府试图推动部落整合,但因缺乏军事力量与行政体系支撑,始终无法削弱部落势力——政府官员多由部落首领担任,政策制定以部落利益为导向,而非国家整体利益;地方行政体系完全被部落控制,税收、法律等国家权力无法延伸至基层。

1991年,索马里中央政府倒台后,各部落为争夺资源(如港口、牧场)爆发内战,形成“部落割据、军阀混战”的局面。截至2023年,索马里虽成立了过渡政府,但仅控制首都摩加迪沙等少数地区,全国大部分区域被“索马里兰”“邦特兰”等地方割据势力与恐怖组织“青年党”控制。在这种状态下,国家能力完全缺失:没有统一的军队与警察,社会治安依赖部落武装;没有统一的税收体系,政府财政收入主要依赖国际援助;没有基本的基础设施,全国仅有不到20%的道路铺设硬化路面,电力覆盖率不足10%。

市场秩序的缺失导致经济活动无法正常开展:商品交易依赖部落间的临时协议,缺乏法律保障;跨境贸易因军阀设卡征税(从摩加迪沙到吉布提的边境,需缴纳10余次税费),成本极高;农业生产以原始小农经济为主,粮食自给率不足50%,大量人口依赖国际粮食援助。显然,索马里的低发展状态,是国家构建彻底失败导致政治整合能力缺失的结果,这种状态下,任何规模化市场经济的构建都无从谈起。

海地:殖民掠夺遗产与外部利益的“长期控制”

海地位于加勒比海伊斯帕尼奥拉岛西部,是全球第一个黑人独立国家(1804年独立),但自独立以来,长期处于贫困与动荡中,2022年人均GDP仅为1314美元,是西半球最不发达国家。海地的低发展状态,不仅源于国家能力薄弱,更源于殖民时期遗留的“外部利益控制”,导致经济发展始终受制于外部势力。

海地的殖民历史是一部“掠夺史”:17-18世纪,法国殖民者在海地建立了以蔗糖、咖啡种植园为核心的奴隶制经济,通过压榨黑人奴隶获取巨额财富——18世纪末,海地的蔗糖产量占全球总量的40%,成为法国最富庶的殖民地。然而,这种经济模式完全依赖外部市场(法国及其殖民地),且没有形成任何工业基础;同时,殖民者对黑人奴隶的残酷剥削,导致海地社会长期缺乏人力资本积累,教育水平极低。

1804年海地独立后,面临的首要困境是“外部经济封锁”:法国为报复海地独立,要求海地支付1.5亿法郎的“独立赔偿”(相当于当时海地20年的GDP),否则拒绝承认其独立地位;欧美国家也因担心海地的黑人革命影响自身奴隶制,对海地实施贸易封锁。为支付赔偿,海地政府不得不大量举债,导致财政长期陷入危机,无法投入资金发展基础设施与教育;同时,贸易封锁使海地的农产品无法进入国际市场,经济只能依赖原始的自给农业。

独立后的海地,国家能力始终处于“薄弱状态”:政治上,政权更迭频繁(独立以来共发生近100次政变),政府腐败严重,行政体系效率低下;经济上,缺乏产业政策与金融体系,农业生产技术落后,粮食长期不能自给;社会上,教育普及率不足50%,文盲率高达60%,劳动力素质极低。更严重的是,海地的经济命脉长期被外部势力控制——20世纪以来,美国通过控制海地的海关、财政,主导其经济政策;跨国公司则垄断了海地的咖啡、蔗糖出口,将大部分利润转移至海外,本地企业难以发展。

例如,海地的咖啡出口占全国出口收入的40%,但咖啡种植园主要由美国、法国跨国公司控制,本地农民仅能获得售价的10%-15%;海地的粮食进口占国内消费的60%,粮食价格完全由国际粮商操控,2008年全球粮食危机时,海地粮食价格上涨3倍,引发大规模骚乱。这种“外部利益控制”,使得海地即使拥有一定的资源(如农业土地、矿产),也无法自主决定经济发展方向,国家能力的进化更是无从谈起。

对比反思:对阿西莫格鲁理论局限性的深度剖析

阿西莫格鲁的“殖民起源理论”之所以无法全面解释殖民地经济命运,核心在于其理论框架存在三个根本性缺陷:一是将制度视为“静态遗产”,忽视国家能力进化对制度的动态重塑;二是将制度作为经济发展的“终极变量”,淡化规模化市场经济与国家能力的核心作用;三是忽视殖民遗留的“外部利益控制”,无法解释低发展状态殖民地的困境。通过与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的对比,这些局限性将更加清晰。

缺陷一:制度的“静态化”假设,忽视国家能力的动态重塑

阿西莫格鲁认为,殖民时期形成的制度会通过“路径依赖”长期影响经济发展,例如,北美殖民地的“包容性制度”会自然催生经济增长,而非洲殖民地的“榨取性制度”会导致持续贫困。然而,这种假设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制度并非“一成不变的遗产”,而是需要国家能力去维护、调整与创新的“动态体系”。一个国家即使继承了“包容性制度”的形式,若缺乏国家能力支撑,制度也会沦为“空壳”;反之,一个国家即使面临“制度遗产”的劣势,也可通过国家能力进化重塑制度,构建新的发展路径。

以美国为例,阿西莫格鲁将其成功归因于殖民时期的“包容性制度”,但历史事实是,美国独立之初的制度(邦联制)存在严重缺陷——各州拥有独立的贸易权与税收权,市场分割严重,完全不符合“包容性制度”的特征。美国的制度优势,是通过1787年宪法改革(强化联邦权威)、南北战争(废除奴隶制)、进步运动(反垄断与社会改革)等一系列国家能力建设过程,逐步构建起来的。若没有国家能力对制度的动态重塑,美国的“制度遗产”无法支撑规模化市场的形成。

再以日本为例(虽非殖民地,但可作为对比):1868年明治维新前,日本实行的是“幕藩体制”,属于典型的“榨取性制度”——德川幕府垄断权力,大名(地方领主)割据,市场分割严重。然而,明治维新后,日本政府通过强化中央权威(废藩置县)、推动工业化(殖产兴业)、普及教育(文明开化)等国家能力建设,快速构建了统一的国内市场与现代工业体系,最终实现了经济腾飞。这一案例表明,制度并非“路径依赖”的枷锁,国家能力的进化可以打破制度遗产的限制,重塑发展路径。

阿西莫格鲁的理论之所以无法解释这些案例,正是因为其将制度视为“静态变量”,忽视了国家能力在制度重塑中的核心作用。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则强调,制度的有效性取决于国家能力的支撑——只有当国家具备政治整合、经济调控、社会治理能力时,制度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反之,缺乏国家能力支撑的制度,无论其形式如何“包容”,都无法推动经济发展。

缺陷二:制度的“终极化”定位,淡化规模化市场与国家能力的核心作用

阿西莫格鲁将制度视为经济发展的“终极变量”,认为只要建立“包容性制度”,就能自动催生经济增长。然而,从经济发展的本质来看,生产效率的提升才是核心,而生产效率的提升依赖于规模化市场经济的形成——只有在规模化市场中,企业才能实现规模经济、技术创新与产业升级。而规模化市场的构建,恰恰需要国家能力的支撑。制度的作用,是为国家能力构建规模化市场提供“规则保障”,而非直接决定经济增长。

阿西莫格鲁的理论混淆了“制度”与“市场”的关系:他认为包容性制度会“自动”带来市场繁荣,却忽视了国家能力在打破市场分割、整合经济要素中的关键作用。例如,阿西莫格鲁将澳大利亚的成功归因于“包容性制度”,但事实上,澳大利亚的资源优势若没有国家能力建设的支撑(如修建铁路与港口、吸引国际资本、对接国际市场),根本无法转化为规模化出口;澳大利亚的金融、教育等服务业,也正是依托资源出口带来的规模化财富积累,才得以发展。

反观部分非洲殖民地,阿西莫格鲁将其贫困归因于“榨取性制度”,但实际上,这些国家即使在独立后建立了“民主制度”(形式上的包容性制度),仍因国家能力薄弱无法构建规模化市场——例如,肯尼亚在1963年独立后实行多党制,制定了保护产权的法律,但由于政府无法修建连接全国的交通网络,市场分割严重,农业产品无法高效流通,最终经济仍长期停滞。这表明,制度并非经济发展的“终极变量”,国家能力驱动下的规模化市场构建,才是生产效率提升的关键。

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的核心逻辑——“国家能力进化—规模化市场经济形成—生产效率提升”,恰恰弥补了阿西莫格鲁理论的这一缺陷。该理论清晰地指出,制度是国家能力构建规模化市场的“工具”,而非“目的”;只有当国家能力能够有效整合政治、经济、社会资源,构建起统一、高效的规模化市场时,制度才能真正发挥作用,经济才能实现持续增长。

缺陷三:忽视“外部利益控制”,无法解释低发展状态殖民地的困境

阿西莫格鲁的理论将殖民地经济命运的差异,完全归因于内部制度的“路径依赖”,却忽视了殖民时期遗留的“外部利益控制”这一关键变量。对于索马里、海地等低发展状态的殖民地来说,外部势力对经济命脉的控制,是比内部制度更重要的发展障碍——即使这些国家建立了“包容性制度”,若无法摆脱外部利益的束缚,仍难以实现经济自主发展。

以海地为例,阿西莫格鲁认为其贫困源于殖民时期的“榨取性制度”,但事实上,海地独立后长期面临法国的“独立赔偿”勒索与欧美的贸易封锁,导致经济发展的“初始条件”极为恶劣;20世纪以来,美国又通过控制海地的海关与财政,主导其经济政策,使海地无法自主制定产业政策。这种“外部利益控制”,使得海地即使拥有“民主制度”,也无法摆脱贫困——外部势力通过垄断出口市场、操控资源定价,将大部分经济收益转移至海外,本地仅能留存微薄利润,根本无力投入国家能力建设与产业升级。

再以非洲部分前殖民地为例,殖民时期,欧洲殖民者通过“单一作物经济”(如加纳的可可、赞比亚的铜)将殖民地纳入全球分工体系,使殖民地经济完全依赖某一种初级产品出口。独立后,这些国家试图推动经济多元化,但外部势力通过以下方式维持控制:一是跨国公司垄断初级产品的开采与出口,如赞比亚的铜矿业长期被英国、美国跨国公司控制,本地政府仅能获得少量税收,无法积累发展资金;二是国际金融机构(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通过贷款附加条件,迫使这些国家维持“新自由主义政策”,削减公共开支、开放市场,导致国家无力投入基础设施与教育,进一步削弱国家能力;三是欧美国家通过贸易壁垒限制这些国家的制成品出口,例如,非洲国家的纺织品出口到欧洲需缴纳高额关税,而欧洲的农产品却能以低价涌入非洲市场,挤压本地农业发展空间。

阿西莫格鲁的理论完全忽略了这种“外部利益控制”的影响,将发展困境简单归因于内部制度,显然无法解释现实。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则明确指出,国家能力的进化不仅需要内部的政治、经济、社会整合,还需要打破外部利益的束缚——只有实现经济自主,才能自主制定产业政策、积累发展资金,进而推动国家能力进化与规模化市场构建。对于低发展状态的殖民地来说,外部利益控制已成为国家能力进化的“天花板”,若无法突破这一限制,即使内部制度优化,也难以实现经济发展。

结论:国家能力进化——殖民地经济破局的核心密钥

通过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的分析,我们得以重新梳理殖民地经济发展的历史脉络,打破了阿西莫格鲁“制度决定论”的单一逻辑,揭示出一个更贴近现实的结论:国家能力的动态进化,是决定殖民地经济命运的核心变量。无论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发达前殖民地的成功,还是南非、巴西等发展困境国家的停滞,亦或是索马里、海地等低发展状态国家的困境,其根源都可归结为国家能力能否有效构建规模化市场经济,并打破内外约束实现持续进化。

对于美国与加拿大而言,成功的关键在于独立后突破了殖民时期的区域分割,通过政治整合(如美国联邦制改革、加拿大联邦成立)建立统一权威,依托经济调控能力(修建跨区域铁路、制定贸易政策)构建全国性市场,并借助北美区域协作延伸市场规模。这种国家能力驱动下的规模化市场,不仅支撑了生产效率的提升,更推动了产业从资源开发向高端制造、服务业升级,最终实现经济腾飞。澳大利亚的发展则印证了“资源优势+国际市场整合能力”的路径——国家能力定向支撑资源规模化开发,同时通过政治协作融入西方国家主导的全球市场,将资源优势转化为财富积累,进而推动产业多元化,这一过程与殖民时期的“制度遗产”无直接关联。

反观陷入发展困境的殖民地,国家能力进化的“局部停滞”是其核心症结。南非因种族隔离遗留的政治整合断裂,无法打破社会撕裂与市场分割,即使拥有资源与工业基础,也难以形成支撑产业升级的统一市场;巴西则因经济调控能力的结构性缺陷,无法解决区域发展失衡,导致市场碎片化,产业长期被困在“中等收入陷阱”。这些国家的案例表明,即使具备一定的发展基础,若国家能力无法在政治整合、经济调控等关键维度实现突破,规模化市场经济便无从谈起,经济增长也会陷入停滞。

而处于低发展状态的殖民地,面临的是国家能力进化的“全面困境”。索马里因部落割据导致国家构建彻底失败,缺乏基本的政治整合能力,连市场秩序都无法保障;海地则在国家能力薄弱的基础上,叠加殖民遗留的外部利益控制,经济命脉长期被外部势力掌控,根本无力推动国家能力进化与市场构建。这些国家的困境证明,国家能力的“零起点”与外部利益的“双重枷锁”,会使经济发展陷入“低水平锁定”,甚至丧失自主发展的可能性。

对比阿西莫格鲁的理论,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的价值不仅在于弥补其局限性,更在于为理解全球发展不平等提供了“动态解决方案”。阿西莫格鲁将制度视为“静态遗产”,陷入了“历史决定论”的误区;而国家能力进化树理论则强调,国家能力是可通过主动建设实现进化的动态系统——即使面临不利的历史遗产或外部约束,国家仍可通过政治改革强化整合能力、通过政策优化提升调控能力、通过社会投资夯实治理能力,进而构建规模化市场,打破发展困境。

从全球发展的现实来看,这一理论也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重要启示:对于前殖民地国家而言,经济破局的关键不在于纠结于殖民时期的“制度遗产”,而在于聚焦国家能力建设——短期内,需通过政治稳定与政策协同,优先解决基础设施薄弱、市场分割等问题,为规模化市场构建奠定基础;中长期,则需通过教育普及、产业政策创新、外部利益自主化,推动国家能力向更高层次进化,实现生产效率提升与产业升级。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摆脱殖民历史的束缚,走出一条符合自身国情的发展道路。

历史与现实均已证明,殖民地的经济命运并非由“过去”决定,而是由国家能力进化的“未来”决定。国家能力的每一次突破,都会为规模化市场注入新的活力;而规模化市场的每一次拓展,都会推动生产效率迈向新的台阶。这一“国家能力—规模化市场—生产效率”的正向循环,正是殖民地经济破局与发展的根本逻辑,也是全球发展不平等格局得以改变的核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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