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研究院《思想殖民 ——美国认知战的手段、根源及国际危害》读后
看完之后,我很感慨!感慨自己的确是活了较长的岁数,见识了很多事情。
2001年前后,也就是在西方理论界还没有提出“理论之后”的那个空档,国内学术界涌起了一阵“后殖民理论”热。这是90年代后现代热的差不多最后一个“后”了。赛义德,霍米·巴巴,斯皮瓦克,当年这些人都是普林斯顿、哈佛和哥伦比亚等拥有如雷贯耳的名字的大学的学者。在2002年的一个有国际学者参加的学术会议上(那时我就开始一个人承办会务了,还通过田晓菲把宇文所安请来),某老师做了主题为“后殖民理论”的发言,他组织翻译了国内也许是第一本后殖民理论文集。讲着讲着,他突然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到“这些理论没什么用了吧……中国现在都有了这么大的发展……”那时中国刚加入WTO。
是的,中国加入了WTO,各领域都嚷嚷着要“与国际接轨”,还用得着去警惕后殖民——这是不同于老殖民主义的新殖民理论,文化殖民和精神殖民——吗?
那时的我肯定是不会给这句话加问号的。其实即使已经到了2009年,我通过翻译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和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联合开展的中国研究结项报告,原题为《中国之崛起:机遇与挑战》后被出版社改为《美国智库眼中的中国崛起》,还对其中提出的要成立G2的建议,无比激动。就是在这种激动的驱使下,我不到两个月就译完了这本20多万字的书。
2009年初LH的ZL记者会上,Wzl回答了相关提问,有外国记者问他对G2的提议怎么看。我记得他的表达是“两国集团”,“我们不同意”。
于是,我的译稿也就被出版社压下来了。一晃就过去了两年,译稿甚至差点儿随着出版社的报废电脑被一起遗弃。
那时的我,对此颇耿耿于怀。
伯格斯滕(当时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还专门为G2接受了《环球时报》的采访,《环球时报》给了两个整版。
2009年底的哥本哈根世界气候大会,中国等发展中大国与西方发达国家形成两个对立阵营,提出了自己的倡议。这时,戏剧性场面出现了,奥巴马在中印俄等开闭门会议时,推门而进,成为不速之客,并表达对中国倡议的支持。
当时我看到了这一报道,WC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按照这本智库报告伯格斯滕所撰写导言部分的政策建议嘛!奥巴马居然照着做了!
成为G2,到底有啥不好!为啥不接受?而且人家已经先以让步来展示诚意了啊!
我非常愤怒!
成为“利益攸关方”难道不好吗?我们不就是要照着最先进的样板来推动改革吗?跟它绑定难道不是必然选择吗?
那时的我真是年轻!
感谢时间带给我们的历史智慧。读史可以明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亲身经历和见证一些历史事件,更可以让人明白很多书本上读不出来的道理。
万幸我们没有成为G2的一份子。真是阿弥陀佛啊!想想真是令人一脑门子汗,真TM悬!
正因为此,过了这个坎儿,我们也就永远不会沦落为那个G1的小伙伴甚至奴才甚至走狗甚至粪坑了。真是要说上一万遍万幸!
新华社研究院的这份报告,时时让我回想起对后殖民理论的阅读,依稀仿佛……
严中平老先生在1984年出版了《老殖民主义史话》,很难想象他所承受的压力。是的,一定是有压力的,而且这种来自我们内部的压力,更是压力。
他应该还有撰写“新殖民主义史话”的想法。但是条件不允许了。
如果他关于哥伦布的评价,能写进教科书,能引起大家的关注,能时时产生一些传播效果,欧洲中心主义也就不会成为某些中国人的潜意识,后殖民理论引入中国时所产生的共鸣就会更多一些,回响也许会更长……
我们的人文学科,是不是自我屏蔽了来自全球南方的声音,即使这些声音发自北美学术重镇(如米尼奥罗),我们也在引进时进行自我审查而有意无意地予以忽视?
我们为什么很少关注美国黑人研究,在“BLM”运动兴起时,冷眼旁观或是无动于衷?随便提起一个人名,如安吉拉·戴维斯,有多少专业学者闻所未闻?
我们有多少人反而成了黄皮肤的WASP?
太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