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触和喝过的最好的茶

【本文来自《张维为《这就是中国》第296期:中国茶密码》评论区,标题为小编添加】

我接触和喝过的最好的茶,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前期,有人送家里用那种当时代表奢华的厚牛皮纸外加一层金色铝膜包装的一方一斤装安溪铁观音,价格280,相当于我当时工资的2/3。那包装现在看起来相当简陋,其实密封性非常好,后来我将它整包带到宿舍,随便扔在架子床上面,从未透味,直到后来别的同事来访才费劲拆开。一拆开,一股馥郁又不刺鼻的兰花香瞬弥漫了整屋。烧开自打的甘甜井水,水一冲,香气愈发香浓。快洗快冲,头道汤真的是透亮的黄金色。端起观音白瓷茶盏,轻轻一晃一荡,汤过无痕,贴近嘴边,香气顺着鼻腔直透天灵盖,入口微涩中带点甘,含在嘴里有种裹层膜的温润,像玉白猪油拌后米粒,或者老油的玉,非常奇妙。

泡茶取茶叶,影视中那种拿个什么工具取的,那都是不正经的。作为主人,总须得是泡洗茶具、净手,轻轻甩一甩手,用专用毛巾擦一擦手,不须完全擦干,等待烧水的时候,手自然干了。这时手的感觉是最好的,像抓中药一样,掌心向下,如凤头,轻轻一抓捏,茶叶不要抵到掌心,一泡的量大概是指根触到手掌那么多。这时,茶的好坏,就会经历第二道检验。这是一种只能感受过,很难用文字描述的感觉,干有脆那是过了,有湿的感觉,不及。

年青人,心是急,后来炒作之后,太好的茶咱顶不上,但那种大几千万把说是纯手工的茶也是尝过的,都没有那个的好。这包茶拆装待客后,我就这样把包装一裹随意丢架子上,那天,满屋芝兰,旁边的同事闻到时不时也会来讨,围桌而谈,或干脆抓一两把带回去。茶终散尽,一屋兰香依旧徘徊了老长一段时间。有段时间,我的宿舍就成了同事们不时的聚焦点。

福建人喝茶,不仅是生活,也是礼数礼节。家里来了亲朋好友,迎进门安排就坐,洗茶具烧水泡茶招待是必然的工序,小孩那是侍茶的,我就是我家的侍茶童子。那时,但凡是比较重要的事,茶是必须。比如建房,主人家必定要有茶给工人、师傅的,哪怕是那种便宜得只有茶梗的粗茶,有时还晒些盐花,否则要落口舌的,甚至主人家更会担心招待不周,招致报复“做扣”(一种封建迷信咒人之术)。

喝茶,或许仅是习惯,品茗是之上的精神。自品修身,众口论道,那是雅人雅事,还是嚼牛草自在。品茶,是神闲心定的养气——定心定静。有一种失眠,与心神魂魄无归有关,吃啥药都没用的。刚睡醒过来,不是缓一缓,让自己心神魂魄从无主的状态恢复过来,就急冲冲去处理了,或者抓起手机什么的浏览起来。魂未归神未定的,你这是酒驾。虽然每天睡眠时间不少了,可就是头晕晕,脑沉沉的,总感觉没睡够的样子,不清醒,记忆力不行了。

制茶,实不如说中医制药之技艺。四时五候不同,天地精气不一,晾晒得观天时地候以调适,光照风力温度湿度决定了晾晒的程度,不时眼查手摸;制青炒制,是一声修行人的修行,心平气定,脚踏八步,估摸着茶叶之性,凭着刹那的气机相感,与烧火的互动配合,心在其中,神蕴于内,手随意动,劲化于物,一付气定神闲,行云流水的作派,必出好茶。不然,一个恍惚,茶就不好了。药食同源,我们去观察那些中餐圣手,就是这幅作派。技近乎道。用现代的话句,人体是最精密又模糊的感应器,就在深度学习后的大脑的指挥下实时作出最好的反应。这是模糊的混沌的科学,目前的机器运算和自主决策能力尚未达到,无法适应这样模糊不定的实时变量。

年纪一上来,阳气下乘,绿茶太寒了,伤脾胃,还是红茶好。本地夏天,还是本地的武夷清源茶饼(一种非遗的中药茶)适合,消暑化湿,随便煎或泡喝,除了孕妇,喝多少都行,所以早上烧一大壶,凉了喝,省事。

大家听说过“茶醉”吗?爱茶喝茶喝成这样,是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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