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哈佛到华尔街:谁偷走了美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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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政治议程,与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国的冷战心态相比,都显得有些妄想。它们构建了一个反乌托邦的幻象,针对的是一种他们根本不熟悉的意识形态,或是一整个民族的文化。我认为这是讨论的起点。

第二点,我认为特朗普攻击哈佛,只是一个表象,它并未触及背后的结构性问题。实际上,特朗普及其政府,以及“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运动的根本目标,是试图解决美国制度性的缺陷。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的资本主义体制已经暴露出极大的问题。

因此,特朗普经常抨击所谓的“深层政府”或“特殊利益集团”。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有道理——美国的治理精英,从华尔街到硅谷,再到教育界的代表哈佛大学,都早已被极端自由主义议程绑架了几十年,以至于他们甚至无法分清什么是普通民众的利益,什么是精英阶层的利益。这是1%对99%的对立。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当然不同意特朗普的所有做法,我几乎没有一项是认同的。但我理解他的政治逻辑。他是在试图对抗一个让本国人民受苦、并将这种苦难向全球输出的旧制度。

换句话说,尽管我不同意他的一切议程,但我可以理解,他是试图让美国“回归正轨”——虽然那是一条仅仅符合他自己构想的路线,也许是错误的路线。但他确实把自己视作反叛者,挑战旧有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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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个旧体制从何而来?

我认为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甚至更早。1971年,尼克松政府将美元与黄金储备脱钩,全球由此进入一个法定货币主导的金融体系。这给了华尔街金融巨头们远超普通人的巨大权力。

八十年代里根政府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将美国的工业与制造业外包到海外,由此掏空了美国的中产阶级和制造业阶层。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国今天在某些领域,尤其是制造能力上,拥有压倒性优势——比如我们的造船产能是美国的200倍以上,这正是美国历届政府政策造成的直接后果。

简而言之,哈佛今天的状态,本质上也是新自由主义政策的产物。它已经与“主街”经济脱节,反而与华尔街、硅谷等精英圈层形成共谋,彻底远离了普通劳动者。而更糟的是,美国正在把这种“病症”向全球扩散。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警惕这一场“新自由主义圣战”。

特朗普之所以会这么说,我觉得他是在向美国公众、乃至全世界发出一个信号:他就是那个唯一掌控着华盛顿、白宫的人。他也在向MAGA的支持者兑现承诺,要击溃旧的建制、旧的机构。

不过他政策上最大的漏洞在于:虽然我认同美国高等教育体系确实存在结构性问题,但光是打击哈佛,或者全面禁止国际学生,显然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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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个可能影响特朗普决策的因素,就是美国的选举制度本身的问题。

在竞选过程中,特朗普不仅仅得到MAGA群体的支持,也获得了华尔街金融圈的大量资助。而他们的诉求之一,就是要求他“打击伊朗”。

特朗普显然很清楚,以当前美国的军事能力来说,攻击伊朗根本不是一个可选项。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中间路线”——当时哈佛爆发了一些返鱿的事件(尽管实质上是挺巴勒斯坦的抗议)。于是特朗普抓住这个机会,向金主们示好,表示“我们在为你们做事”。但这显然是误导,因为所谓返鱿其实并不成立。这些抗议大多数是声援巴勒斯坦人民,呼吁以色列和美国停止轰炸。

至于这些政策对中国留学生的影响,我认为当前影响还不大。

特朗普之所以能崛起,是因为美国本身政治体制、经济体系、教育体系都已经出现了深层结构性缺陷,而哈佛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实际上,哈佛的教育价值,已经大不如前了。近年来,美国高校尤其是研究生院,开始大规模推行所谓的“多样性、公平与包容”(DEI)政策,成立了大量“多元化办公室”和“政治正确岗位”,这些都严重偏离了基于能力和学术的教育宗旨。

对我们中国学生而言,选择其实很简单:回归。我们有很强的教育资源,包括香港高校、清华、复旦、浙大、北大。我们不仅可以培养中国的顶尖人才,也正在培养全球范围的优秀学生。

当然,我们也不该否定历史:战后到冷战初期,美国的高等教育确实为全球科技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但那段辉煌早已过去。当美国经济脱离制造业、脱离工程实践,把所有人才都引向硅谷与华尔街时,美国教育的真正价值开始衰退。

2008年金融危机后,情况更加恶化。为了掩盖危机后的治理失败,美国精英将焦点转向教育体系,炮制出各种空洞的政治正确议程。所以我想说的是,中国学生完全不必恐慌。我们可以选择香港、北京,有更强大、更本土化的选择。

如果特朗普最终成功禁止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国际学生申请美国大学,会带来什么影响?

我认为,这将使美国的高等教育彻底与世界脱钩。如今中国每年申请的专利数量已经超过美国。如果美国切断与中国、与欧洲科研人才的联系,它将成为一个孤立的“世界孤岛”。这会直接削弱所谓“开放源代码”、“全球共享智力资源”的信誉,全球对美国的信任将进一步下降,人才流向中国的速度也会加快。

美国大学虽然仍有领先的科研技术,但如果特朗普切断世界联系,美国将失去源源不断的“新鲜脑力”输入。即便实验室还能出成果,若无法应用与商业化,美国科技也难以真正主导市场,甚至可能连走出实验室都做不到。

而对中国而言,这是一个战略机会。中国应趁势推动教育体系改革,打造一个既有世界级水准、又对全球学生开放的教育生态。甚至我们可以尝试设立一所新的实验性大学,不隶属于中美任一方,而是由中美共同创办,面向全球开放,设址在新加坡或瑞士等中立地带。这将为那些在美国受“政治清算”困扰的高水平教授提供新平台。

此外,在就业与教育的对接方面,我们也必须进行深刻改革。

中国古代儒家文化强调“内卷”式的公平竞争,但在21世纪,我们更需要教育系统与现实就业市场高度匹配。我们不能再培养数以千万计的本科生,却无力为他们提供合适的社会岗位。

中国人也不应只向内看,更应拥有真正的全球视野。这里的全球视野,不只是“去美国留学”,更包括大规模输出中国劳动力、技能与文化,尤其是向发展中国家,提供他们真正需要的技术与人才支持。

西方所谓的“工业化国家”,如今其实早已去工业化,但他们在高端科研上仍有优势。他们的大学实验室可以产出最顶级的研究成果,而中国的优势则是将这些成果大规模工程化、商业化,并最终向全球南方推广。这是一种多层次、全球互利的合作模式。

而美国,由于早已被华尔街金融精英所控制,其高等教育也充斥着大量“意识形态”部门,比如性别研究、种族研究等。这些专业的实用价值令人质疑。印度裔美国人、特朗普支持者维韦克(Vivek)在书中指出:金融资本支持“觉醒思潮”的原因,是为了转移公众对其2008年金融危机所造成灾难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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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教育系统面临的第二个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与劳动市场之间的脱节。

我认为,自冷战后尤其是1990年代以来,美国的技术发展方向本身就出现了根本性偏差。从前的科技进步是以工业工程为基础的,可以送人上月球,可以研发治癌新药。但如今,高端职业要么是金融、私募,要么是硅谷电商或数字平台。而这些“数字科技”根本无法解决我们这个时代最紧迫的问题,如气候变化、癌症等疾病。

如果美国想要继续引领科技前沿,就必须回归基础科学、工业工程、化学、生物学等领域,而不是继续沉迷于金融和计算机工程。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有机会真正引领全球发展,这也符合中国自身的文化特质。

从古代以来,我们就强调儒家理念,重视内部治理、公平分配,这也可能是一些西方国家实践社会主义失败的原因——他们的文化基础与社会主义理念本身就存在冲突。

回到特朗普的MAGA口号,其实很有趣。

我认为MAGA的核心诉求,和中国人要的东西极其相似。特朗普在模仿中国,但我不确定他是否能成功。

他打击哈佛,是为了清除根深蒂固的精英与利益集团,推动更公平的资源分配。他要求制造业回流,让美国重新拥有荣耀的制造业,这一点中国人当然理解。我们不只是做研究,我们还能在广泛的基础上将研究成果工程化、商品化。

所以,“让美国再次伟大”,其实是在“偷中国的剧本”。但鉴于当前美国的严峻处境,我不认为他会成功。

至于民主与所谓“言论自由”,整个世界早就被西方冷战宣传洗脑太久。美国其实并不是“自由民主”,而是“宪政共和国”,不是每个人的选票都能真正发挥作用。

美国还有一个叫“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s)的制度,允许巨额捐款影响选举,大多由大型企业与利益集团操控。这种制度强调的是程序,而非社会各阶层的公平正义。

这也是为什么特朗普能崛起——他看到了问题。只是他是否能解决这些问题,还未可知。

而所谓的“言论自由”,自从新冠疫情之后,我们看到脸书、推特等平台会根据政治立场主动审查言论,压制不符合其资方利益的声音。这不是自由,而是有限的自由,是受政治利益操控的自由。

世界应该认清这一点。我们中国人也应该建立自己的言论机制,从结构性角度看清问题本质,不再被美式叙事所误导。

美利坚帝国正在衰落,这是确定的。未来可能出现两种走向:

第一,我希望特朗普或任何美国领导人,能真正用一整套连贯的政策稳定国家,让美国重返世界舞台——不再是帝国主义国家,而是一个更公平地分配资源、善待本国人民、减少无家可归者的正常国家。那样的美国,值得欢迎。

第二,对中国和全球南方国家而言,现在正是一个历史性机遇。既然美国无法继续主导世界,我们就要填补这个权力真空。但我们需要一整套成体系的发展策略和话语体系,这套体系应能适用于全球大多数国家,能真正为地球上的大多数人带来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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