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场“文科生无逻辑”外衣下的话语权争夺

     作为文科生，你是不是曾被某些自称“理科生”的人动辄扣上“文科生没逻辑”的帽子而嗤之以鼻呢？

    在今天这种“重理轻文”的氛围下，这顶帽子是否会令你自惭形秽、噤若寒蝉呢？

    而我想说：其实，所谓“理科生讲逻辑”有时也不过是“卖人设”而已。

    我的意思是：有些以“我理科生最有逻辑”自诩并攻击“你们文科生没有逻辑”的人，其实完全不懂“逻辑”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以“逻辑”这个字眼儿来掩盖自己的无知与浅薄，甚至以此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知乎上有个答主H在回答别人“理科生觉得哲学无用，正常吗？”的问题时说：“在我们理科生看来，哲学有用，但政治化了的哲学都是无用的。”

     有位X网友反驳他，说：“但政治哲学也是哲学。”

     H回应：“为什么我看不起你这样的中式文科生？因为你们没有逻辑。问题问的是理科生是不是觉得哲学无用，我说哲学有用而政治侵蚀的‘哲学’无用且有害。你跳出来说政治哲学也是哲学，那你说的这话是能证实还是证伪哲学无用这个观点？除了抖机灵还能有什么价值？那我觉得你的政治哲学都是无用的，满意了吗？哲学中有用的部分是世界观和方法论，我们理科生眼中有用的哲学是亚里士多德，是物理主义，是对世界本源的思考，跟你们的‘政治哲学’没有一毛钱关系。至于起什么名字，那是你自己的事。”

    H在这里指责X“中式文科生没有逻辑”，根据何在呢？

    在我看来，这就相当于A说：“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但印地安人的生命无足轻重。”而B反驳说：“印地安人也是人呀。”结果A说：“你说印地安人是人，跟我说人的生命很宝贵有什么相关性吗？是能证实还是证伪人的生命很宝贵吗？我看不起你这种没有逻辑的人。”

     然而到底是谁没有逻辑呢？

     B本来就不是要反驳“人的生命很宝贵”，而是要反驳“人的生命很宝贵，但印地安人的生命不宝贵”，而他的反驳如果完整展开，是：“既然你承认人的生命很宝贵，而印地安人又是人，那你怎么能说印地安人的生命不宝贵呢？”这个反驳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同样，当X说“政治哲学也是哲学”的时候，也并不是要反驳“哲学有用”，而是要反驳“哲学有用，但被政治侵蚀的哲学无用”——而H却将X的论证意图歪曲成反驳“哲学有用”，但这只是H自导自演，打稻草人而已。

     实际上，H接下来着急忙慌地给X的政治哲学加上引号，说“至于起什么名字，那是你自己的事”，这是要干什么呢？其实是想说X所说的“政治哲学”不配叫“哲学”，意图还是想反驳X说的“政治哲学是哲学”。问题在于，如果“政治哲学是哲学”真的如H之前所言与H的观点风马牛不相及，那H又反驳它干什么呢？这本身不正说明H也意识到X的反驳并不是离题万里的“抖机灵”吗？

     当然，你可以说H讲的“被政治侵蚀的哲学”不等于“政治哲学”——这倒是H真的可以指责X“不讲逻辑，偷换概念”的地方。

     但自诩“最讲逻辑的理科生”的H却并没有这样来反驳X。

    在人家并没有犯逻辑错误的地方肆意歪曲，在人家真正有可能犯了逻辑错误的地方反而手下留情——H为什么要这样呢？仅仅因为他逻辑能力差吗？

    想到这里，我的“文科思维”又开始了“原力觉醒”：

     如果H真的作“我说的被政治侵蚀的哲学不等于你说的政治哲学”的概念切割，那么X势必要追问：“它们的区别何在？你所谓受政治侵蚀的政治哲学具体是指哪家哲学？不受政治侵蚀的政治哲学又是哪家哲学？”H不愿意做这个概念切割，是不是因为他不敢面对X接下来的追问而亮明自己的真实所指与立场呢？这熟悉的味道……难道又是一场披上“逻辑”马甲的阶级话语权争夺？

    不管怎么说，先探他一下再说。于是我问H：“马哲改造了中国，这为什么叫做‘没有用’？”

     H回答：“你看，我说了有害吧。”

    这就是说：我又猜对了。他认为马哲对中国的改造是“有害”的，看来他一开始说的“被政治侵蚀的哲学”就是指马哲——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于是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原来是立场问题。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暗戳戳地反communism。那没必要拿‘理科生’说事。钱学森、爱因斯坦都不反communism。”

     H又故伎重施，攻击我的“逻辑能力”：“你的逻辑能力符合我对你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之所以说有害，就是造就了一大批你这样的人……”

     我回应：“这位先生，你还是指出一下我的逻辑哪儿有问题吧。不然，我认为你无论是立场还是认知水平，都代表不了‘理科生’。”

     然而这个回应怎么也打不上去。原来我又被H拉黑了——好像我的许多对手都只剩这一个办法对付我了。

    总结一下：现在攻击对方“没有逻辑”似乎是一种十分高明的反驳，因为“逻辑”听起来是一个很“高大上”的词儿，说你没“逻辑”而我有，瞬间会让人感到我对你有了智力压迫感。但我们要明白，很多时候这也不过是一种争夺话语权的话术而已。其实，光靠逻辑并不能证明什么，也很难证伪什么。此外，即使我感觉对方逻辑有问题，一般也会给出具体的分析，即指出“你这里概念前后不一致”“你这里像是循环论证”并举例证明，而不会只有一句“你逻辑能力不行”。换言之，我批评对方的逻辑问题，是为了让对方补充论证，重启对话，而不是为了pua对方。H很显然并不真的想讨论逻辑问题，只是想pua他口中的“中式文科生”——那么他推崇什么样的“文科生”，岂不昭然若揭了吗？

     其实，从H先生前前后后的说辞来看，我有些怀疑这位H先生并不是“理科生”，而是一位处心积虑地为“非中式文科（大家可以想一想这是什么样的“文科”）”争夺并垄断话语权的某类“文科工作者”。这是因为在我看来，有科学精神的理科生讲究逻辑是为了让双方的讨论更为清晰和有效率，而不是为了堵人家的嘴。而且真正研究过逻辑思维的人会知道，绝大多数逻辑错误是很容易发现和纠正的，只需要指出一下就不会妨碍讨论的进行，完全没有必要阴阳怪气，更不应该以“逻辑”来逃避实质问题。现在的问题是，H先生们那种“反马”的立场在事实面前一天比一天难于坚持了。H先生们过去可以直接请出哈耶克等西方资产阶级权威来一统江湖，今天大家可不吃这套了，先生们于是不得不拿“理科生”呀、“逻辑”呀来包装自己的立场，偷运自己的私货——无如这“逻辑”也不得不艰难和空洞起来，变成了毫无内容的咒语，以致被我这种“不懂逻辑”的“中式文科生”随便一盘，就大败亏输，丢下一块“由于对方设置，你不能回复此评论”的免战牌，狼狈逃窜。

     思之令人齿冷，但也让我有一种“狙中对方眉心”的愉悦，特来分享。

     我教的学生，其实应该说中国的绝大多数青年学生，无论文科生理科生，都不是H这个德性。他们当然不是没有缺点，但本质上都是心地光明言行诚恳的“老实孩子”（毛泽东同志说的“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指的就是这样光明而坦率的青年），以后一定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为人民作出贡献。这就比H之流鬼鬼祟祟的人要强上千万倍。

    不过，在碰到H这种话术的时候，“老实孩子”们要不受欺、不受骗、不受气，还是得有斗争的意识，并掌握一点斗争的方法。

    画皮上无论写着什么，都是可以戳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