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想反抗特朗普的,可能是中国的“经济学家”
文 | 北方朔风
在特朗普选择用关税进行“万国宣战”之后,我国对从美国进口的所有商品施加了同样的反制关税,这样的反制规模和速度超出了全球所有财经媒体的预料。不出意外的,我国的一些投资人、金融人士和自诩的“经济学家”又开始阴阳怪气,不知所云——大家恐怕必须承认,预料到这些人的姿势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不是什么“刻板印象”能解释的。(本文并非针对国内正经的经济学研究者们,没办法,现在挂着“经济学家”头衔出来搞风搞雨的投资和投机人士太多)
这帮人最常见的论点,大概是反制措施会对我国也造成影响。这个结论没人否认,毕竟每年中国还是要从美国进口不少东西的。但是问题在于,不反制就不会有影响吗?显然并非如此。特朗普这次关税的模式,是真心实意觉得逆差就是坏东西,美国一分钱的逆差都不该有,而不是付首席之流想象中的下大棋。
最近的一个典型例子是越南,越南说会免除对美国的所有关税,希望美国也免除对越南的所有关税,我们熟悉的某些朋友,就开始吹越南投降的妙,结果马上被特朗普打脸。
越南对美国进口的各种产品综合关税只有不到百分之十,是个非常低的水平,而每年越南对美国的出口有一千多亿美元,进口是一百多亿美元。把关税全免了能减多少逆差?特朗普当然不会答应这点,他想要的是没有逆差,甚至把东南亚的纺织工业都拉回美国。不过,我国舆论场上这些年的“越吹”从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单纯蠢的少,一肚子坏水的居多,倒也不奇怪了。
如果特朗普愿意和中国谈一谈,双方都取消关税,笔者相信我国是愿意坐下来谈一谈的,多买一些美国农产品也不是不行。但是笔者也非常确定,特朗普不会答应这一点,类似的事情特朗普第一任期已经做过了,结果也早已看到。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是商品竞争力的结果,如果双方都取消关税,逆差只会更多,美国倒闭的工厂也只会更多。所以第二任期的特朗普万万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实际上特朗普这次的逻辑,与其说是打贸易战,很大程度是恶霸收取保护费的模式,你给了他东西,他下次还会来要。我国对特朗普上个任期反复无常的作风显然体会颇深的。只不过这次他的表演,比上个任期变本加厉了。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墨西哥,虽然国际上的泛左翼对墨西哥现任总统辛鲍姆女士抱有非常大的希望,甚至幻想她成为对抗特朗普的精神领袖,她确实比之前的不少墨西哥总统更靠谱。但是如果了解一下墨西哥的产业结构和经济情况之后,就知道这有点不现实。所以墨西哥也选择了策略性的妥协。
笔者本来以为,这个时候特朗普的贸易团队,会给墨西哥提出几十条不平等条约,让墨西哥签了,不然继续加关税。但是特朗普团队却提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什么解决芬太尼问题,什么解决毒品卡特尔,什么解决边境安全,都是看起来很大很关键,实际上完全没有可执行性,只要满足美国选民的情绪价值就好的东西。甚至加拿大在芬太尼问题也被踢了一脚,要知道美国毒品流入加拿大的,可比加拿大流入美国的多太多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特朗普在满足情绪价值这个方面,堪称是选民制度的道成肉身,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任期之中,他的这些表演与其说是谈判中的施压,不如说是纯粹的讹诈,性质甚至类似于核讹诈。就像我们在昨天文章《欧盟将在关税战争中走向毁灭》中所说,很多国家因为产业结构的关系,实际上并没有能力对特朗普的讹诈进行反制。就算是体量大如欧盟,如果不联合起来的话,想要进行反制也只能是形式主义上的。
而我国是有能力对这个讹诈进行反制的。从博弈论的角度来说,进行反制是最合适的选择,这是非常典型的非合作博弈问题。在对手完全不打算合作的情况下,以牙还牙是整体收益最大化的选择。
说到博弈论,大家最常想到的经济学家大概是纳什,纳什均衡的纳什。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可能更适用的是另一位因为博弈论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家的学者,托马斯谢林。笔者并不是经济学专业的,对这个名字之所以那么了解,是因为谢林在上个世纪50-70年代,是美国核战略学家的代表人物。正是以他为代表的核战略学家,制定了“确保互相毁灭”的核战略,使得冷战时代两极实现了残酷但是微妙平衡,而他的著作《军备及其影响》也被视为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军事战略著作。
在谢林的思想中,他意识到在互相毁灭的情况之下,这种讹诈问题的关键在于国家意志的比拼——当下的情况正是如此,如果没有反击的意志,那么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被讹诈下去。只不过显然,无论是狭义的核博弈还是广义的战略博弈理论,在考虑美国的决策的时候,大概会觉得美国决策层整体上是有理智的,完全没想到美国的制度和社会问题,送上来一个真人秀主持人,把博弈论变成了特朗普主持过的《学徒》。
反制总归有代价,但得益于我国的产业升级成果,以中美目前的产业结构关系来说,我国对美国进行反制的代价是可以接受的。中国从美国进口的主要产品,是农产品,能源和芯片,因为特朗普的重拳出击,全球范围内农产品和能源是较为容易找到替代品的。
先进的芯片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实际上美国半导体企业的很多芯片,中国进口的时候产地并非是美国,所以影响也是相对有限的。而且这几年美国歇斯底里的对中国进行半导体禁运,先进制程芯片本来就已经很难卖到中国来,现在情况也不会比之前差多少。这几年我国芯片自主化速度和DeepSeek的出现都说明,美国的芯片垄断正在加速走向破产。
其实之前就有人说过,美国有个办法既能减少对中国的贸易逆差,也能提高自己的芯片生产能力。那就是在美国大量生产芯片,把日韩和台湾地区对中国大陆的半导体出口和代工业务抢过来,这样每年可以减少数千亿的贸易逆差,美国的半导体投资也能运行下去。但现实是美国人既要又要,既想要半导体工厂,又什么都不卖给中国,最终只能什么都得不到。这时候但斌们倒是不提“得罪了甲方还想好”之类的屁话了。
大谈反制的“影响”之外,还有一帮人还是老调调,说只有中国强制反制,影响国际观瞻。且不说都2025年了还搞友邦惊诧论何等的搞笑,实际上这次中国的强力反制对国际舆论的影响可以说是挺正面的。大多数外国人都挺支持,大多数欧美媒体也对此保持了较为中立的报道态度,甚至连台湾地区那些魔怔反华媒体都正常了一点。
原因也不复杂,毕竟特朗普搞的这些抽象事情确实让全世界鸡飞狗跳,绝大部分国家没能力反击,但不代表不希望有人站出来反击。从观察来看,恐怕全世界最不希望有人反击的就是我国的某些金融界人士和“经济学家”了。
这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因为特朗普的关税操作,美国很多之前比较支持的特朗普的投资者也对他表达了不满。中国的投资者同样在美股亏了钱,不跟着骂怎么还夸起来了?如果说我国这些人是铁杆MAGA,支持特朗普,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又完全不像,铁杆MAGA这个时候肯定是觉得早该让这些国际金融人士挨打了。
笔者知道,国内很多投资者和基金经理从22年开始就重舱美国科技股。本来这没什么,毕竟投资价值最大化是资本运转的应有之意。但是很遗憾,这些朋友投资的方式,并不是按照价值最大化,而是以某种宗教信仰的形式去进行的,相信英伟达和纳斯达克指数代表着美国蒸蒸日上的国运,这样的投资思路,自然很容易被哈耶克的大手打脸。当然了,如果是拿自己的钱这么做,虽然很好笑,但是旁人也没有办法说什么,但是如果身为基金经理,拿投资者的钱来展示自己的立场,然后搞的大亏特亏,那就是非常严重的职业道德和工作能力问题了。
笔者不是专业的投资者,但是一个最基本的道理笔者还是知道的,再优质的股票,能不能赚钱得看你什么时候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特斯拉和英伟达,特斯拉确实销量不错,但是一来销量增长不太动了,二来就算现在暴跌了一波,市盈率依然高的离谱,三来马斯克的口嗨会影响品牌形象。这三点都不是很难想到的问题,那么作为合格的投资者,是否应该考虑不要高位接盘呢?这并不是很难思考的问题。
英伟达的市盈率倒是没有那么离谱,不过问题在于,英伟达巅峰时候的股价很大程度来自于对于未来的预期。而在狂热过后,大家应该意识到,人工智能市场只有英伟达赚钱这个模式是不健康的,这种情况下大企业对大型数据中心的投资持续性没有那么好,英伟达新产品推出的越快,资产折旧率就越高,这样的模式是需要调整的,调整之后,英伟达的预期可能也需要进行改变,即使没有deepseek,这方面也会出问题。一个号称不想错过AI时代的投资者,是否应该有这种风险考量呢?
在市场的大潮面前,人确实很容易陷入狂热,这也不只是中国市场的问题,美国的明星基金管理人“木头姐”凯西伍德,之前就因为对科技股的激进持仓策略而闻名,而随着这波纳斯达克的调整,她管理的ETF成了最近十年美国单支ETF损失资金最多的一家。这种对科技股的信仰,最终在投资上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结果,实在再正常不过。
比较起来,我国的部分投资人,他们的信仰大概并不是对科技或是人工智能的,而是对于美国的,相信美国永远会天下无敌,搞笑的甲方乙方论就是这种信仰的产物。这除了展示他们的无知与卑躬屈膝,似乎什么也展示不出来。我国的各个行业都有很多还保有着上一个时代的幻觉的人,人一生之中,擅长接受新事物与新世界观的时间往往是很短的。当历史处在一日如同千年的发展阶段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显得滑稽和格格不入了。我国少数人在对待西方国家的态度上的慕强与社达,更是显得毫无道德。
今天节后开盘之后,肯定又有不少人拿股市说事。这些年舆论在讨论中国股市问题的时候总结了很多理由,但是有一个理由往往被舆论忽视,那就是这些脑子里边打上了美国思想钢印的金融界人士们,他们的存在本身对我国的资本市场就意味着相当的额外风险。很多人都喜欢自诩是巴菲特第二,巴菲特早期的投资,可能是灵活高效的策略,但是如今的巴菲特,则完全是美国资本主义的一个现世神,他就是市场信号本身。而这种地位是他和美国市场一同成长的回报,不知道中国这些自诩中国巴菲特的金融人士,是否愿意和中国市场一起成长呢?
自然,他们可以选择润去欧美,但是在如今的时代,他们显然也不会被欧美当做自己人,白人maga大v指责帮助特朗普的中国润人是间谍,已经成了某种日常话题。说到底,虽然这些金融人士打上了美国至上的钢印很可悲,但是活在过去的幻影里边的人又何止是他们呢?特朗普不就靠着活在过去幻影中的MAGA们登上了这个位置吗?而很多欧美的左翼,从新自由主义的反对者,到面对特朗普时候,又变成了新自由主义这个旧制度的维护者,这不也是历史的幻影吗?
历史的发展,有时候千年如同一日,有时候一日如同千年。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或许应该回顾历史。对于全球化的反对,其实更早的时代就有苗头了。或者我们应该说,对全球化的不满和全球化本身是同时出生的双生子,全球化虽然意味着更高的效率,但是同样也带来了巨大的不公平,这个问题是必须要去解决的。美国没有能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全球化的崩塌加速了,只不过特朗普这个演员的出现,让这一切以最夸张的形式爆发出来了。
或许有人对于民主党有幻想,但是现实情况是,拜登四年几乎没有取消多少特朗普制定的关税,如果说对华关税不取消是为了打压中国,但是对欧洲,对印度的关税不取消,那就非常有意思了。而被认为立场接近社民的伯尼桑德斯,实际上也支持关税,部分反对移民问题。对于全球化的不满,不只是在特朗普一个人身上。
不管怎么说,全球化是有利于整个世界的,只是不应该以过往新自由主义的形式出现。未来不知道是在全球化支离破碎之后,建立起新的世界,还是由新兴力量们对当下的全球化进行改良,但是不管是哪个未来,维护自身合理的利益,无疑都是最为正当的理由。而脑子里打上“美国治世”钢印的那些人,终究要被时代所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