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春节农村调查：小岗村是过去，土地集中是现在与未来

       最近，看到观网上关于小岗村模式的讨论，结合春节回农村老家了解的情况，聊聊农村土地的现在与未来。

       老家是在滇东北的一座坝子里，三年前，过去碎片化的土地被种植大户连片承包，整理成一大块田地（通常以围埂、大路为分界），种植诸如莲藕、草莓、藜蒿之类蔬菜。全村绝大部分土地都承包出去了，每亩月租金从过去的1000元涨到了1500元左右。为什么村民愿意出租？首先是他们早就不愿意再干这么苦的农活了，其次是出租的收益超过了自己辛苦耕种。

       了解农村，首先要知道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80年代分产到户，村民积极性很高，那是因为没有其它事情可干，就投入大部分时间精耕细作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今，壮年男性干建筑活，女性到城里当服务员，年纪大的男人去城里当保安，打工一个月赚的钱是全家土地一年耕种的收益，有几个还愿意耕种呢？

       那么，为什么会有大户愿意承包土地搞种植呢？一是大户选择的是以莲藕、茭瓜、草莓、藜蒿等售价比较高的蔬菜为主，二是几十亩成片种植方便投入机械提高效率。除了机械，种植大户还需要零工，比如收获茭瓜、莲藕需要人力，把藜蒿的叶子剔除需要人力，留守的村民获得了就近的打工机会，虽然每天只有大约100元，不是每天都有活计，但一年下来一个人一万多元收入也够家里的基本开支了。以户均3亩水田计算，如果种植水稻，一年顶多有3000元利润，春种和秋收还需要全家上阵，现在一个人打30天的零工就可以获得3000元的收入，谁还愿意自己耕种？

       讨论农村的发展，必须要考虑村民的经济效益与意愿。整个坝子几万亩土地都是这个情况，放眼望去，要么是莲藕、茭瓜，要么是大棚蔬菜，都是规模化种植。过去愿意种地的老人，一部分已经离世，一部分已经衰老，年轻人宁愿躺平也不愿意耕种。农村土地集中化，这是不可阻挡的趋势，也无须阻挡。经济发展帮助年轻村民解开了土地的束缚，就很难重新把他们束缚起来。那些种植大户不愿企及的仍然碎片化的土地，是那些交通不方便、缺乏水源、土地贫瘠的山村，他们致富的办法大概只有去外面世界。仍然鼓吹小岗村模式的象牙塔里的学者，还是多做些农村调查吧。

       作为一个经历了80、90年代农村生活的人，亲眼见过村民为了争夺灌溉水打架，亲眼见过村民把原来一尺宽的田埂削成一寸（争夺土地）；矛盾最大的事情就是宅基地，为争夺土地，阻止别家建房发生的咒骂甚至动手比比皆是。土地分配到户，人性的自私与贪婪也被释放出来，寸土必争，大集体时候的水渠慢慢变窄、村子里的道路也慢慢被占据和堵塞。所谓的田园牧歌，在碎片化的土地时代根本不存在，你家的牛把隔壁家的田埂、秧苗踩坏，你就摊上事了。土地碎片化，短期内激发了生产热情，也萌生了土地纷争，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有得必有失。

       我们一直是用发展的思维管理政策，四十年前合理的，四十年后未必，政策适应一时，因此政策在发展中不断调整，我们不应该否定过去的政策，也不应该固守过去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