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时期的文化博弈:马来西亚砂拉越的《海豚》杂志
冷战时期的砂拉越,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历史场景。砂拉越位于东南亚的加里曼丹岛(婆罗洲)西北部,曾长期处于英殖民统治之下。19世纪中叶,砂拉越由詹姆斯·布鲁克建立的“白人拉惹”王朝统治,直到1946年被并入英国殖民地体系。1963年,砂拉越加入马来西亚,成为其一个州。
《海豚》杂志于1961年11月创刊,直至1977年10月停刊,历经16年,广受青少年欢迎,也成为当代砂拉越华文文学的重要资产。创刊之初,《海豚》通过内容设置明确了其宗旨,即面向青年读者,传播地方文化和生活知识。
婆罗洲文化局及其出版的《海豚》杂志,其实是英殖民统治者在砂拉越文化冷战中的一枚棋子。它并非独立的文化产品,而是殖民政府用来实现政治目的的重要工具。通过《海豚》,殖民当局试图塑造年轻一代对砂拉越的认知和归属感,将他们引导向有利于殖民统治的方向,削弱左翼思想的影响力。
英殖民者的援助与《海豚》杂志的文化使命
在新中国成立后,东南亚华侨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政治上认同新中国并响应中共政府的号召,这引起了美英政府的担忧,害怕华侨成为中共的“第五纵队”。为此,美英政府调整文化冷战宣传政策,与当地政府合作,切断华侨与祖源国的联系,防止他们靠拢共产主义阵营。
1957年11月,美国国务院行动委员会制定了《对东南亚华人宣传的指导方针》,鼓励华侨融入东南亚社会,支持同化政策。为了配合冷战大环境,英美同盟通过成立婆罗洲文化局,弥补禁书政策造成的中文读物短缺,确保学生们拥有足够的读物,并抵抗左翼文化的影响。在亚洲基金会的资助下,该局出版了英文版、中文版《海豚》、伊班文版《能达》和马来文版《先锋》。这些杂志以本土化内容为主,旨在促进年轻一代的地方认同感,远离左翼共产思潮。
亚洲基金会其实是冷战期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重要外围组织,隐身幕后协助美国政府落实无法直接参与的活动,削弱左翼思潮。通过成立出版社、创办刊物、资助作家等方式,基金会意图影响文化工作者和青年学子的意识形态,使他们成为自由世界观点的传播者和维护者。
通过精心选择和编排内容,殖民当局利用《海豚》建立了一种关于砂拉越的“集体想象”。这种想象不仅展现文化和历史,还塑造特定的政治现实——让年轻人相信他们的未来与殖民统治和马来西亚联邦体制紧密相连。《海豚》正是实现这一目的的重要工具。
从地方叙事到国家叙事
《海豚》杂志早期以砂拉越的本土文化为主,强调风土人情和多样化的族群文化,以增强地方青年对砂拉越的归属感。例如早期《海豚》的题材与内容皆围绕在婆罗洲这片热带雨林的土地。通过阅读这些篇章,可加深读者对本土人物、史事、风俗、环境等的了解和认识。随着新中国成立,华侨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引起了美英政府的担忧,促使他们调整政策以切断华侨与祖源国的联系,推行“本土化”编辑方针以抵御左翼思潮。
因此,随着1963年马来西亚联合邦的成立,杂志内容也发生显著变化。《海豚》开始扩充内容,介绍马来西亚各地的建筑遗迹、旅游景点和人文风情。例如,第25期《编者有话》提到:“马来西亚联合邦的成立,使马来亚、新加坡、沙巴和砂拉越成为一个大家庭……以建立一个强盛的马来西亚”(1963, 24)。这反映了杂志从地方性转向国家叙事,旨在增强青年对马来西亚的认同。
《海豚》杂志在第72期增设了马来文版,以配合马来西亚政府的国语政策。到第111期,四语对照的译文逐步刊登,帮助读者提升马来文水平。从第123期开始,增加了马来文版内容,包括填字游戏、民歌创作等,旨在促进年轻一代融入马来西亚的文化框架。然而,这些举措也导致了华文版的缩减。
此外《海豚》还通过介绍各民族的风俗与习惯,促进读者对多元文化的理解与尊重,增强族群之间的联系与共存意识。这种内容将砂拉越的多样性纳入马来西亚国家叙事框架中,以增强国家认同感,抵御地方独立意识和左翼思潮的影响。
结语
《海豚》杂志虽然表面上缺乏直接的政治色彩,但其编辑方针显然服务于殖民统治的目的。通过“本土化”的内容和题材,杂志体现了冷战时期美英殖民政府的文化控制策略,其深层目的是削弱对祖源国的认同,培养对殖民统治和马来西亚联邦体制的依附感。
冷战时期的文化博弈不仅影响了砂拉越的青年一代,也凸显了殖民势力如何利用文化工具进行意识形态的操控。因此,我们要警惕外部势力通过文化和教育手段影响国家认同,保护本土文化独立性与历史叙事的自主权,以避免被外部政治势力所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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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于《冷战时期的婆罗洲文化局与中文《海豚》杂志(1961-1977)》作者:黄其亮
出版社:马来西亚砂拉越华族文化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