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庄宗的那些事儿（连载四）：初显身手解潞州之围

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三月，河东道潞州城楼，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和副使李嗣弼，正在设宴招待晋军手下将领。城外，梁军挖的蚰蜒堑壕密布，将这座孤城包围得铁桶一般。看见城上饮酒奏乐，城下梁军集中弓矢向城上攒射，很快就把城楼扎成了刺猬。

一只流矢飞进来扎在李嗣昭脚上，他左右扫视诸将，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悄悄地拔下箭来，和将士们继续饮酒作乐。李嗣昭心里很清楚，潞州城里资用即将枯竭，如果救援的晋军还不能打败城外的梁军，他们很快就会面临城破身亡的绝境。

李嗣昭接管潞州，是在唐昭宣宗李柷天祐三年（公元906年）十二月。当时李嗣昭率领晋军进攻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因唐昭宗李晔被梁王朱温指使人所杀，激于义愤而率将士向李嗣昭投降。

其后梁开平元年（公元907年）五月壬辰，八万梁军在保义节度使康怀贞的率领下，会合了魏博守军，一起包围了潞州城，昼夜不停攻城。晋王李克用当时以蕃汉都知兵马使周德威为主帅，率领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锋都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横卫指挥使李嗣源、骑将安金全等人挥军救援潞州。周德威率军向泽州进攻，欲图切断康怀贞的梁军后路。梁太祖朱温则派出神勇军使范居实率军救援。

自李嗣昭率军进入潞州，已经一年零三个月。而从去年五月被康怀贞率军包围至今，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十个月。城外的梁军统帅从康怀贞变为亳州刺史李思安，潞州行营都统李思安命令军士在城外筑起重城，取名夹寨，欲图通过长期围困将城内晋军击垮。

城外救援潞州的晋援军，在周德威的指挥下抄没粮草、排墙填堑，晋王李克用还派李存璋率军攻打晋州、其他军队攻打洺州，但在优势梁军的阻击下，这些袭扰都不足以解潞州之围。晋王李克用去世后，周德威率领的晋军退到屯留县乱柳扎营，后来又前迁至余吾寨，在接到新任晋王李存勖的诏令后，周德威率领大军回师河东晋阳城。

（泽州及潞州余吾寨、乱柳等地地形图）

李嗣昭率军在潞州苦苦坚守，梁军久攻不下，围城部队士卒疲敝，逃亡的越来越多。开平二年（公元908年）三月壬辰日清晨，梁太祖朱温自大梁出发御驾亲征，丁丑日到达泽州，召来了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壬午日任命刘知俊为潞州行营节度使。甲午日又把李思安招来，学去了他的官爵，勒令他回原籍去服劳役，还杀掉了军中监押杨敏贞。

梁太祖多次派遣使者赐诏书劝降李嗣昭，而李嗣昭每次都焚烧了诏书，杀掉了后梁的使者。朱温在泽州驻扎了十多天，召集诸将讨论是否要撤军，梁军诸将认为李克用已经去世，余吾寨的晋军即将撤军，潞州上党城孤立无援，只要再坚持十天半月就会有结果。

刘知俊担任梁军统帅后，率领万余精兵袭击晋军，斩获甚众，于是上表请求留下来继续攻打上党，请朱温车驾还京师大梁。初夏四月，晋军从余吾寨撤回晋阳后，梁太祖以为攻取潞州已是胜券在握，丙午日从泽州出发向南撤回了大梁。夹寨的梁军则彻底放松了戒备，连最基本的斥候也撤了。

四月辛丑日清晨，周德威率领大军回到晋阳，他很清楚李存勖的晋王府上下人等都很怀疑他。他让大军驻扎在晋阳城外，自己独自一人徒步走回晋阳城，先到李克用的灵柩前祭拜，然后趴在灵柩上痛哭失声。祭拜完毕之后，又去谒见李存勖，礼节甚是恭敬周全，于是晋王府君臣彻底团结成了一个整体。

李存勖迅速召集诸将召开军事会议，他认为李嗣昭坚守的上党，可谓是河东道的门户，决不能被梁军占领。而且朱温只对先王李克用有所忌惮，认为新任晋王只是童蒙之辈，对于军旅之事不熟悉，必定有骄傲怠惰之心。如果挑选精兵倍道突袭，肯定能出其不意击败梁军。

晋王府干臣张承业很赞同李存勖的分析，劝李存勖尽快行动。李存勖派遣张承业和判官王缄到凤翔，请求残唐军阀岐王李茂贞（原名宋文通）派出军队协助，可惜岐王兵微财寡，加上年纪大了，没有答应李存勖的邀请。李存勖派出的另一路使者携带财物，赠送给契丹王阿保机，请求他派遣骑兵协助。

（五代十国时期全图）

四月甲子日，在准备工作完成后，年轻的晋王李存勖大阅士卒，以唐降晋的前昭义节度使丁会担任都招讨使，率领大军从晋阳出发解潞州之围。己巳日，晋军已经到达潞州潞城县黄碾，距离上党主战场已经只有四十五里，大军安营扎寨做好了一切战前准备。

五月的天气是变化多端的，辛未日子夜，整个屯留县境大雾渐起，李存勖大喜过望，率军埋伏在三垂冈下。派出去的斥候带回来特别振奋人心的消息，包围李嗣昭部晋军的夹寨梁军没有斥候，完全没有做任何警戒。李存勖下令迅速进军直抵夹寨。

苦战一年的梁军以为胜利在望，凌晨时分都在睡觉。李存勖命令周德威从西北角、李嗣源从东北角同时发起攻击。晋军填好夹寨周围的堑壕，放火开始烧梁军的营寨，然后乘火势延烧鼓噪着攻入夹寨。梁军从睡梦中惊醒，军队彻底崩溃，士卒蜂拥着向南方逃跑。夹寨梁军将校士卒失亡万余人，寨中储存的军资粮草、武器战械全部全部成了晋军的战利品。

周德威等人来到潞州城下，大声呼唤李嗣昭：“先王已经薨逝，如今晋王亲自率军前来，攻破了夹寨，梁军已经被击溃逃走，可以开门了。”李嗣昭与周德威之前嫌隙颇深，认为周德威不会真心解救他，这定是周德威投降梁军后诓骗他，于是拿起弓箭就要射，左右的侍卫赶紧阻止了他。李嗣昭问道：“晋王如果真来了，可以站出来我看看吗？”

晋王李存勖从人群中走出来，呼唤李嗣昭开门。李嗣昭看见晋王一身白服，知道先王李克用确实已经去世了，不禁痛哭失声。左右赶紧打开城门迎接晋军进城，李存勖向李嗣昭讲了事情的经过：

先王李克用临终对李存勖说：“进通（李嗣昭的小名）是忠孝之人，我特别钟爱他。如今他从重围中出不来，难道不是因为周德威忘不了旧怨吗？你为我拿这个想法告谕周德威，如果潞州之围不解，我死不瞑目。”李存勖把先王的想法告诉周德威，周德威被深深触动，所以这次攻打夹寨很是尽力。李嗣昭和周德威见面后，两人前嫌尽释，和好如初。

梁军被击溃之后，康怀贞只率领着百余骑兵，从天井关狼狈讨回大梁。梁太祖朱温听到夹寨被攻破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他沉吟良久才说道：“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有了这个儿子，河东就亡不了啦！至于像我的几个儿子，都是些猪狗之辈。”

李存勖在这场战争中，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夹寨中梁军招讨使符道昭骑马逃跑，慌不择路马匹被绊倒，晋军士卒把他砍死，然后俘虏了他的美丽妻子侯氏。侯氏被送到李存勖的营帐，李存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战后李存勖把她带回晋阳宫，宫人们都戏称她“夹寨夫人”，后来他出征，就经常带着侯氏。

侯氏与李存勖的正妻刘氏经历有些相似。不过刘氏是五六岁时，晋军攻打魏州劫掠成安时，李克用的副将袁建丰抓到后送到晋王宫的。刘氏自幼就长得特别漂亮，李存勖的母亲贞简皇后曹氏还教她吹笙歌舞，后来曹氏把刘氏赐给李存勖，就成了李存勖的爱妾。

侯氏和刘氏在后宫和战场争宠，是随着刘氏生下李继岌后结束的。李存勖认为李继岌很像自己，很爱这个儿子，从此专宠刘氏，后来又废掉正妻韩夫人，立刘氏为皇后。李存勖众叛亲离在洛阳绛霄殿被乱箭射杀，刘氏在其中起到过不少推波助澜的作用。当然这是后话，李存勖并没有遵循娶妻娶贤的古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