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战：不得不说的基本常识(9)

——贸易战之于美国

文/潘佳瑭  2019/06/20

　　美国主权债务风险已经引起市场担忧，但危机到来的时点不可预测，持续的贸易战以及中方的反制措施均有可能成为引爆点

　　关键词：引爆点

　　美国主权债务风险已引起境内外市场的担忧。

　　早在2009年11月，阿联酋最大国企“迪拜世界”宣布590亿美元债务延迟偿付，当时美国政府债务已突破12万亿美元，占GDP的比例上升至80%，商业风险出现向主权风险快速转移的趋势，引起各国对美国政府债务威胁全球经济的担忧。美国总统奥巴马当时发出警告，如果不控制日益上升的公共债务，美国经济可能陷入“双底衰退”。很可惜，此后美国政府债务仍然快速攀升。

　　2018年12月，美国国债已开始出现预警信号——3年期国债收益率比5年期国债收益率高出0.7个基点，这是此前11年来首次出现收益率“倒挂”的情形。随着利率上升和债务余额增加，美国政府的利息负担将越来越重（目前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已经超过5000亿美元），发生债务危机的概率越来越大。同一个月，美国接受世界贸易组织第14次贸易政策审议，共有40个成员向美国提出书面问题，其中就涉及财政赤字增加的影响，表明外界对美国财政和公共债务可持续性的担忧正在不断累积。

美方代表在瑞士日内瓦的WTO总部出席会议

　　事实上，全球多国爆发过类似的危机。除希腊因陷入危机GDP几乎被“腰斩”之外，1980年代爆发的拉美主权危机，1994年爆发的墨西哥经济危机，1998年爆发的俄罗斯金融危机，2002年爆发的阿根廷债务重建，2010年爆发的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都曾重创相关国家经济。相对来说，这些危机规模较小，且有外部援助，总体上是可控的，而美国主权债务规模太大，一旦爆发危机，将完全失控。

　　值得指出的是，美国有大量地方政府破产的案例。据联邦破产法院记录，1981年以来就有42起地方政府宣布破产，其中，2013年7月“汽车之城”底特律因无法偿还180亿美元债务，正式向联邦法院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城市，债权人（包括一些养老基金）面临血本无归的境地。即使不考虑今后债务还将逐年增长的因素，假定美国联邦政府现在破产，其债务规模已超出底特律1200倍，高出整整3个数量级，堪称一枚足以摧毁美国经济和美元霸权的巨型核弹。

　　从历史上看，危机到来的时点是不可预测的，否则投资者会提前选择退场，危机爆发的时点实际上就提前了。最典型的案例是2008年爆发的美国次贷危机，在那之前，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任何机构或任何经济模型预测到危机到来的时点，甚至没有预见到那场危机将会发生。美国主权债务危机的不可预测性比当年的次贷危机大得多，具体会在何时爆发，投资者的心理临界点在哪里，任何机构都无法预知。

　　随时可能爆发的美国主权债务危机，至少有以下三个引爆点：

　　一是持久的贸易战。中美贸易战毕竟是两个经济巨人之间的一场消耗战，必然会对两国经济造成负面影响，如果美国经济持续下行，投资者信心就会出现动摇，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偶然事件，也可能导致市场信心崩溃。雷曼兄弟破产就是一个偶然事件，2008年9月15日，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控股公司（总资产6390亿美元，总债务6130亿美元）宣告破产，当天公司股价开盘即下跌超过90%，每股报收于28美分，较前期66美元附近的高点下跌99.6%。恐慌迅速蔓延到欧盟和日本等世界主要金融市场，成为引发全球金融海啸的标志性事件，欧洲央行当天即宣布向商业银行系统注资300亿欧元，期限为一天，平均利率为4.39%，高于欧洲央行主导利率4.25%的水平。后来，雷曼兄弟公司未获担保的债权人苦苦等待了三年多之后才获得偿付，每1美元只拿回21至28美分，损失超过70%。

雷曼兄弟破产，全球债权人、股东和各国都是受害者

　　倘若投资者对美国政府信用和美元信用开始产生质疑，一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招致毁灭性灾难——投资者至少有两个担忧：第一个是，如果继续持有美国国债，将来无法足额拿回本息怎么办？第二个是，即使能拿回本息，到时候美元已贬值一大半怎么办？此时不抛，更待何时！

　　二是新的金融危机。周期性金融危机是美国始终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和噩梦，根据众多投资机构和顶级投资家预测，美国将于2020年前后再度爆发金融危机。为此，美联储正在针对资产超过1000亿美元的所有美国银行，进行名为“综合资本分析和评估”的压力测试，在假定陷入迄今为止最严重经济衰退的情形下，验证市场的流动性，为应对危机做准备。

　　新的金融危机一旦爆发，其影响绝对不可小觑。2008年爆发次贷危机之前，美国拥有高盛、美林、摩根士丹利、雷曼兄弟、贝尔斯登五大投资银行，结果次贷危机一来，就有三家投资银行倒闭（贝尔斯登、美林分别被摩根大通、美国银行收购，雷曼兄弟破产），不仅美国经济连续两年陷入负增长，而且引发全球金融海啸。相对来说，如果把美国主权债务危机称为海啸，当年的次贷危机充其量算是一次规模较大的潮汐而已。新的金融危机将对美国造成更大范围、更加严重的冲击，使联邦政府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主权信用危机被提前引爆的可能性将明显增大。

　　三是中方的反制措施。面对中美贸易战不断升温，美国各大机构担心带来经济衰退，特别是在中方对外汇储备投资评估之后，已采取减缓或暂停增持美国国债的措施，进一步加深了市场对中国抛售美国国债的担心。针对中国可能抛售美国国债作为杀手锏的做法，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于2018年4月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他完全不在乎，因为美债有很多买家。

　　显然，美国官方没有把中方可能采取的反制措施当回事。试想：面对美方挑起的对华贸易战，如果中方以抛售美国国债的方式反击，会带来什么后果？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此举至少是对美国政府信用投下的不信任票，难道不会对国内外投资者产生影响？

　　当年法国兑换黄金就出现过类似情形。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初，美国黄金储备约占全球的80%，美方为确立美元霸权，以承诺每35美元可兑换1盎司黄金为前提，要求各国货币锁定美元。1971年，面对美国深陷越战泥潭和美元不断贬值的态势，法国政府要求美方把法方持有的20多亿美元全部兑换成黄金，一开始，美方并未紧张，但此举产生示范效应，西欧国家纷纷要求将手里的美元兑换成黄金，造成美国黄金储备骤减，无法支撑美元信用，美方不得不取消美元与黄金的固定比价，导致金本位制彻底瓦解。

布雷顿森林体系早已崩溃，美元霸权还能维持多久

　　网络媒体曾经传出美方可能冻结中国国债的说法。美方基于政治和经济利益考量，历史上确实多次冻结其他国家的在美资产，如2016年以伊朗“支持国际恐怖主义”为由，冻结其17.5亿美元资产，2019年初为颠覆委内瑞拉政权，冻结其石油公司（PDVSA）在美子公司“Citgo”的70亿美元资产。应该看到，中国作为美国的最大债权国，持有的美国国债及其他美元资产相当于美方过去冻结外国在美资产单笔金额的数百倍乃至上千倍，倘若美方对之采取冻结措施，表明确实害怕中国抛售美国国债，此举本身就足以引发投资者恐慌，或将直接导致主权债务危机。其后续影响也值得关注：一者从性质上看，这是恶劣的债务违约行为，必然严重降低美国信用，以后任何国家都不敢轻易认购美国国债；二者美国是过错方，中方有理由要求美方按危机前的美元币值偿还债务。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如果中方抛售美国国债或者美方冻结中方持有的美国国债，难道不会加速美元霸权崩溃？此外，中方还有其他可供选择的多种反制手段，诸如禁止稀土和稀土加工制品出口，限制美国企业（同时鼓励欧洲、日韩等国企业）在华投资，或者直接发起创建新的国际货币结算系统，不再支持国际贸易及投资采用美元结算，与各国联手直击美元霸权的最大软肋，切实维护世界各国的贸易利益，让美国从此走上衰败的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