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激辩：股市可以“共同富裕”吗？

近日，“学习二十届三中全会线上研讨会”在新浪微博举行，并全程直播。刘纪鹏、张连起、钮文新、张茉楠发言，董少鹏主持。对于在股市中能否实现共同富裕这一问题，专家们展开了激烈争论。

刘纪鹏：资本市场的共同富裕，应该是我们下一步的一个主题。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应该把建立一个公平正义资本市场作为重要方向，要让投资这里的人都能够感受到公平合理的财富效应，不能够让少部分人在这里掠夺。现在还有哪些东西不符合这个标准？IPO的价格这么高！IPO上市企业都是一股独大，控股股东平均持股率都是50%以上，最高的有80%！

我觉得，只要把公平正义与否这个主要矛盾把握住了，该舍的就必须舍掉。不要老是看美国，美国有做空机制，我们就要有吗？股市指数今天还在2900点，我们要保护这个市场，那些做空机构该停的就要停掉。中国股市一定要走自己的道路。是否尊重国情、根据实际借鉴外部经验，是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海归派和本土派争论的大问题。不应该再犹豫了，应该果断地从保护这个市场、爱护这个市场出发，在4000点以前就应该停掉做空。要让人看到希望。

董少鹏：刚才，纪鹏提到，要建立一个公平正义、共同富裕的股票市场。正义、共同富裕，怎么在资本市场上得到体现？我想，公平正义这一点，从制度上、从法律上、市场规则上，资本市场是应该进一步落实的。而共同富裕这一点，值得推敲。

股市是一个投资场所，公平正义的秩序更加重要，它不是实现共同富裕的系统性的场所。因为投资有亏有盈。本质上，投资是第一次分配的一个表现——通过投入生产要素，无论是付出劳动获得工资奖金，还是投入资本获得利润，都属于一次分配问题。第二次分配，主要是通过收税调节。现在，原则上不对个人投资者征收资本利得税，对企业、机构是征收的，但又是合并征收的，它们可以通过多计成本规避一部分税收。第三次分配呢，就属于捐献问题了。我们不能让上市公司给投资者捐钱，也不能让投资者给上市公司捐钱。所以，三次分配问题在股市上的体现，主要是一次分配，就是投资者通过投资，可以公平的赚到钱。

钮文新：我反对你的说法。股票市场是否是一个可以创造共同富裕的场所？我认为，是的，他是最大的公共投资市场。尽管在这里有赔有赚，但是总体应该是赚，总体应该是涨。为什么？因为上市公司是产生利润，股市不是零和市场！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

为什么量化交易不能去除？因为他们认为，股市是个零和市场，所以有输有赢正常啊。错！股票市场不是零和市场，它是一个可以创造价值的市场。全世界的股票市场都在创造价值，这一点我们必须把它当成前提。在赢和输，在个别富裕还是整体富裕问题上，我们必须得有高度的哲学观念。没有这种哲学认识，你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看看美国市场，是一直在涨，还是一直在跌？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有一个公平公正的认知。

刘纪鹏：我认为，第一，股市不是零和游戏，但是我们这方面的理论宣传始终没有跟上。第二，中国股市今天起不来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对股市发展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有问题。必须从哲学高度上，让监管者、投资人、融资者，大家能够心往一处想，认识上能够形成统一。

比如，为什么我们反对减持？其实减持也很正常啊。有人说，西方市场都减持，中国市场也减持。问题是中国的股市这么多“一股独大”，哪个西方市场能找到？从科创板开通之后，第一大股东，夫妻、兄弟、父子，共同持股平均达到53%以上。这部分的减持，与持股30%的差别，就很清楚。

为什么我们赞成给上市公司一笔不用还本付息的钱？因为它能带着全体股民共富。哪怕他们购买股票的溢价是30块、50块钱，上市公司的精力要放在这里。可是现在呢？现在有3900多家民营上市公司，制度里没有限制第一大股东。所以，他们把股价炒起来，就在那减持自己的股票。谁接盘呢？当然是二级市场全体投资人。钱就到了大股东手里，而不是在创造增量财富的上市公司中实现大小股东共赢了。这就变成了大股东在存量财富的分配中，在零和游戏中赚取了中小投资人的钱。最后，他一甩班走了。

退市也一样。现在大面积推行严刑峻法，这没有人反对，但是如果公司一退了之，中小投资者要承担退市风险，那大家心里就喊上苦了。

现实中，什么地方在创造增量财富？为什么我们都肯定股市？因为股市不是零和游戏，但这是指新上市公司。但是到了大股东减持这里，就变成零和游戏了。这是存量财富的再分配。这么多年，我们的理论界没有发现这个规律，没有发现大股东赚钱的零和游戏、存量财富再分配的奥秘。所以，客观上，大股东们就钻了这个空子。

能不能尊重国情，借鉴他国规范，走自己的路，把西方资本市场当中魔鬼的部分和天使的部分能够在实践中加以区分？这是我们落实中央文件，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现代化，建立基本制度的关键。

钮文新：一句话，资本市场的改革也必须是目标导向。目标是什么？创造财富，然后才是分配财富。

董少鹏：请问二位，股市是零和游戏这个说法，最近你们听到谁在说吗？

钮文新：没有，但是他骨头里，他的认知就是零和游戏。不是他说。

我告诉你，有一句话是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我认为，证监会制定所有规则必须是站在维护中小投资者合法权益的基础上，而不是维护所有投资者。证券监管理论认为，大的投资者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因为他们有钱请律师，他有资本能力去通过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益；监管者的核心任务是维护中小投资者合法权益。不能说，我们要按照保护投资者利益的原则，构建什么什么样的规则制度。错！必须按照保护中小投资者权益的原则，没有“中小”两个字，就错。必须正本清源，必须回归本源。

刘纪鹏：资本市场建立三十多年，在股权文化、股权至上理论方面没有充分宣传，所以导致从上到下，特别是在具体政策运用的时候，是非混淆。比如现在大家争论的这三大问题，融券做空、量化交易、退市补偿，很多人认识上存在概念、理念混淆。

董少鹏：我国股票市场当中出现的不公平、不正义问题，主要在哪些方面？第一个，初始定价到底准不准、对不对。这个问题，大家共同认为是存在问题的。第二个，存量股和上市即时流通股之间，存在不同利益诉求。现在存量股虽然也叫可流通股，但实际上是不一样的。存量股的抛售预期、抛售价格是怎么管理的？就是交易是否公平。第三个，在看待二级市场价格时，一部分人是以投资者心态看待，另一部分人不是以投资者心态，而是以套现者的姿态看待。那就是不公平不正义嘛。

谈到共同富裕在股市当中的问题，我还是认为，三次分配是基本的制度基础。文新和纪鹏都提到，股市应该总体创造价值，股市应该上涨，这个不错，如果初始价格是合理的，随着利润稳定增长，股市就应该上涨。但是如果初始价格，第一粒扣子没系好，这些目标就很难实现。

第四个问题是什么呢？上市公司不规范，源头是很多上市公司在上市前就不规范。所以我们现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在资本市场建设上，各个主体先要规范化，然后市场规则规范化，这才叫目标导向。股市才能够成为大家正常分享企业增值的场所和平台。那么，股市健康发展的路线图、制度规则体系，就能够形成闭环了。现在没有形成闭环，那些短板问题都是存在的。没有人怀疑中国股市过去几年在政策上制度上出现问题，所以我们才出了“新国九条”啊。大家关心三中全会相关文件是不是涉及资本市场，其实“新国九条”主要都覆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