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西莫夫与俄军战术思想[2]：总参谋长的修炼之路

2000年3月份，俄罗斯代总统普京通过大选成功转正，巧的是两个月后第二次车臣战争基本结束，而从普京1999年做代总理到成为正式总统的两年，恰好也是第二次车臣战争的两年，两年来普京对战争的指示和对车臣武装的强硬，被宣传机构包装后大肆宣传，让全世界认为打赢第二次车臣战争的关键因素是普京的领导，甚至在有些歌功颂德的传记里，普京成了车臣战争的直接指挥者，这些内容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普京粉丝。

俗话说的好：活是我干的，错误我犯的，功劳是领导的。格拉西莫夫显然是那些干活的人之一，两次车臣战争他都身处一线指挥战斗。但是我们之前说过，格拉西莫夫非常低调，所以并不去争辩，再说普京都那样打造自己的人设，自己再争辩那就是不想在莫斯科混了。除了低调外，格拉西莫夫身上还有知识分子正直的一面，有个案例被特别记录了。

格拉西莫夫在车臣指挥的58军有一名37岁的上校叫布达洛夫，乌克兰现任军事情报局局长也是37岁的布达诺夫，显然两人是同姓不同名，前者叫尤里·布达诺夫，而乌克兰情报局长叫吉里洛·布达洛夫。格拉西莫夫手下那位布达洛夫外出执行任务时，强奸了一位18岁的车臣当地妇女，完事后不但提上裤子不认人还对那名妇女拳脚相加，最后捏住脖子将她活活掐死。死者母亲冲破层层阻挠，向俄军有关单位控诉了布达诺夫的暴行。

（普京视察车臣战争）

俄军纪律差是出了名的，所到之处当地人都得遭殃。两次车臣战争期间，很多俄军的行为都够得上是犯罪，但要把他们送上法庭几乎不可能，因为想要逮捕现役军人需要其上级的批条，而俄罗斯军官普遍放纵和包庇下属，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格拉西莫夫听说这事后怒火中烧，带人在浴室门口堵住布达洛夫，没想到布达诺夫的副官掏出手枪威胁起了自己的总司令，他的忠诚显然用错了时机。后来格拉西莫夫捆着布达洛夫前往受害者所在的村子，让当地人指认嫌疑人。

在格拉西莫夫的亲自监督下，布达诺夫被送上军事法庭，格拉西莫夫还抽空参加庭审并当了一回证人，陈述阶段他说布达洛夫是自己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但是他的罪行非常恶劣，损害了我们58军的形象，必须接受惩罚。布达洛夫最后被判了10年，并剥夺了军衔和国家奖章，从一个军官沦为囚犯。俄军打车臣时大量村镇被夷为平地，其军队形象在当地人眼里糟糕透顶，但是格拉西莫夫的这个举动，替俄军多少挽回了一些。

除了开会看地图制定作战计划，偶尔的空闲时间格拉西莫夫都用来看书，不是军事理论就是战术战争。当关键战斗爆发时，他还会一身戎装跑到前线，亲眼观察自己的战术策略实施情况并随时调整。有一回部队进入深山被车臣武装包围，他跟当兵的一起防御，一起吃压缩饼干喝雪水等待援兵，因而深得一线士兵们的敬重。

总的来说，格拉西莫夫对他的工作很感兴趣，可贵的是能持续钻研学习，假如俄罗斯是个和平的国家，假如普京是个四平八稳不爱折腾的总统，那么格拉西莫夫很适合回母校当个教授，上上课带带研究生，把苏联的军事理论发扬光大并向下传承。然而历史和现实都无法假设，俄罗斯是个爱好扩张的民族，普京还是个自比沙皇的“硬汉”，格拉西莫夫只能在这个现实环境下做自己擅长做的事情，专心辅佐这位爱折腾的总统。

（被客机撞毁的五角大楼）

2001年9月11日基地组织派人劫持了4架客机撞向美国，摩天大楼倒塌接近三千人身亡，幕后主使本·拉登得到塔利班的庇护藏身阿富汗。在威胁交人未果后，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下令派兵进入阿富汗抢人，这便是阿富汗反恐战争。这场战争最开始由100名中情局官员和350名特战队员启动，他们空降阿富汗东北部的潘杰希尔谷地，与反塔利班的北方联盟合作进军喀布尔，一路上撒下大笔美元收买沿途其他部落，每天出动100架次战斗机空袭，只用了3个月就把五六万人的塔利班和好几千人的基地组织赶出了首都，而美军只阵亡了十几人。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内行格拉西莫夫废寝忘食地关注美军的动向，结局让他大为震惊，在总结会议上他对同僚们说：美军的行动效率很高，多种方法综合使用，属于典型的不对称战争打法。不对称战争理论格拉西莫夫20年来一直在思考，也一次次旁观了美国人的实践，但他一直未能在战争中充分运用。赶走塔利班后美军在阿富汗驻扎下来不走了，普京和群臣们就不淡定了，因为美国人所到之处，其军队、间谍和制度也就跟着就到了，阿富汗可是俄罗斯的传统友好国家，美国人盘踞不去意味着俄罗斯的势力范围被压缩。

由于拉登迟迟找不着，小布什压力很大，于是在2003年以“莫须有”的恐怖主义罪名发动伊拉克战争，只用了一个月就推翻了萨达姆政权。在那场战争中，美国特种部队和情报部队首先渗透到伊拉克，寻找并摧毁萨达姆的远程导弹发射基地，他们还与反萨达姆的组织联手，并散发传单蛊惑伊拉克士兵逃走，，甚至挨个给伊拉克军官打电话劝降。军事行动方面，除了地面部队外，美军还出动了4万多架次的各类战机，把萨达姆的值钱东西炸了个遍。

格拉西莫夫同样废寝忘食地盯着伊拉克美军的行动，事后归纳总结时他说：美军把速度、精度、出其不意和灵活性充分结合，这没几个国家能扛得住。格拉西莫夫是个坚定的反美主义者，这种观念从冷战时期建立一直延续至今，就像美国也有大量将军是坚定的反苏主义者一样。格拉西莫夫曾经用一句话总结过美国的对外行动规律：每次战争的理由仅仅是其行动的借口，美国人真正想做的是推翻原政权建立亲美政权，同时不断压缩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并搭建和维护以它为主导的霸权体系。

通过观察与思考，格拉西莫夫进一步总结出了美国人颠覆一国政权的具体流程。首先通过电视新闻、网络平台、社交媒体以及非政府组织，在舆论上制造大新闻吸引民众，然后以此为基础煽动反政府抗议示威，等局势完全失控后，美国的情报机构和军事力量会陆续跟进，但是为了尽可能降低自身伤亡，美国不会大量动用军队，而是很隐蔽地使用有限的武力。格拉西莫夫管这一套叫做“非常规军事方法”，因为美国不再像二战和冷战时期那样，用大规模的常规军队去实现其政治目的，它已经摆脱传统走向新时代了。

格拉西莫夫对美国人行动规律的总结，很快在2011年的利比亚内战中得到了印证。当阿拉伯之春的野火烧到利比亚后，毫不意外地爆发了反卡扎菲的示威活动，美国利用多种手法推动舆论升级，不间断地抨击卡扎菲，助长了示威者的气势。在遭到强人卡扎菲的镇压后，局势迅速失控，局部冲突变成了全国内战，然后美国人向叛军提供资金、情报和其他物资，后期甚至直接空袭利比亚军队策应反对派。半年后卡扎菲丢下豪宅不知去向，又过了两个月卡扎菲死于乱枪之下。

格拉西莫夫再一次废寝忘食地旁观了美国人在利比亚的行动，事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人在利比亚大量使用社交网络的力量推动局势恶化，并广泛使用私人军事承包商，同时跟反政府武装合作，而它自己则躲在暗处不现身，等局势不可收拾后美国再派战斗机空袭，自己不派一兵一卒因而没什么伤亡可言，轻而易举就送走了俄罗斯的老朋友卡扎菲。格拉西莫夫的最终结论是：现代战争总是由非军事手段和军事手段相结合开展的，两者的比例大致是4:1。也就是说非军事手段更重要，像经济制裁、政治胁迫、外交中断、舆论攻击等等，都属于非军事手段。

（普京与格拉西莫夫在演习现场）

2012年4月，普京开始了第三次总统生涯，办完了就职典礼，他就任命格拉西莫夫为俄中央军区司令，到了年底普京又给了格拉西莫夫一份更好的工作：俄军总参谋长，兼任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这其实还不算完，格拉西莫夫还控制着俄罗斯军事情报总局“格鲁乌”，隶属于“格鲁乌”的特种部队也受他指挥。格拉西莫夫的权力极大，像他这样身兼多职还指挥特种部队的人全世界也找不到几个。如今掐指一算，他手握这种巨大的权力已经12年了。

这12年是格拉西莫夫表演的12年。2013年乌克兰危机爆发，给了俄罗斯开疆拓土的好机会；2015年叙利亚总统阿萨德请求支援，这是保住地中海基地和中东存在感的好机会；还有众所周知的俄乌战争于2022年2月份爆发，是普金为实现沙皇梦迈出的巨大一步。格拉西莫夫博览群书战斗经验丰富，而且研究了美军的每一次行动，是俄罗斯军中“非常规战术”和“非对称战术”的专家，因此是时候拿着这些理论上场表演了。

局势君的政治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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