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麦乐村》导演、编剧创作谈:故事塑造、拍摄难点、文化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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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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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我们欢迎《欢迎来到麦乐村》的两位主创,一位是导演金晔,一位是编剧胡雅婷来《四味毒叔》。我们请金晔导演跟胡雅婷老师给我们《四味毒叔》的观众打个招呼。

金晔:《四味毒叔》的观众大家好,我是《欢迎来到麦乐村》的导演金晔。

胡雅婷:《四味毒叔》的观众大家好,我是《欢迎来到麦乐村》的编剧胡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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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我看两位都特别年轻,而且金导据说是学中文的,华东师大的,怎么想到这个走上导演这个岗位?

金晔:我的第一份剧组的工作是场务,而且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干活,因为你去帮忙、搬轨道,别人还不愿意让你做。但我觉得第一份工作做场务,给我带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把我身上那个所谓的天之骄子的这种傲娇气磨得都没有了。学校里学的东西毕竟是书本上的,但是实践,尤其是我们影视行业,就是个实践出真知的一个行业,你不停地得在剧组里面去摸爬滚打,还有一个就是师父带徒弟,不同的学习,不同的工种,给你带来的这些他们的经验也好,所有的经历也好,还有一些过往的成与败也好。

谭飞:所以听到金导介绍他的经历,我们就想到这个戏好像跟他的人生还有点类似。一个天之骄子被夹磨,怎么样?在一种复杂环境中自己找到自己人生价值。所以说为什么金导能拍得好,就是他把他自己人生的感悟可以也放进去。好,我问一下胡老师,当然我看到这个戏里面有很多真实的案例,包括各种采风,您能讲讲采风的一些细节和过程,包括感人的地方吗?包括这个戏我听说是融合了很多省很多援外的医疗队的一些事迹,也给大家介绍一下。

胡雅婷:对,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的周密部署和全程指导下,在外交部、国家卫健委、北京市广播电视局的大力支持下,我们主创团队在前期赴非深扎调研。而在采风之前,编剧组在全国其实就进行了一轮时间比较长的这么一个采访的阶段。

谭飞:采访。

胡雅婷:对,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是采访了大概十几个省市,因为我们这个派遣医疗队是不同的省市,对接非洲不同的国家,我们大概已经搜集了有大概几十个人的具体事例之后,再想着去采风。那么我现在可以说一下我们当时在采访的时候的一个整体的逻辑,我们会非常地在意对方去援非的动机,然后再去聊开之后他在援非过程中间出现的特别重要的一些重要的节点和事情,继而我们会去深挖他的一些共情点,他跟当下观众或者是他内心中最深刻想表达的东西,最后我们可能会讲一讲,如果您援非回来了,您的一些感受和感触和整段经历,还有一些想法。所以说我们在收集了这些故事之后,其实是创作了一个大纲和基本上的故事脉络,带到采风的那个时候,我们是去年12月去坦桑尼亚(大陆)和桑给巴尔采风的,在去采风的时候其实是在看我们这个故事是不是能够在非洲真实地落地,我们去坦桑尼亚(大陆)和桑给巴尔一共走访了大概两支医疗队,一个是中国山东医疗队,一个是中国江苏医疗队,江苏医疗队又有两个点,一个是桑给巴尔岛点,还有一个是奔巴岛的驻点。我们在采风故事中间,其实像编剧组可能更早地融入到了医疗队的生活和他们的工作之中,跟他们基本上看了很多台的手术,也跟他们大量的交流,几乎是每天只要除开去外面看医院回来,就会跟他们聊天,让他们把心里很多想说的话给说出来。所以说包括在剧情中间现在看到的很多关于他们在非洲经历的一些故事,他们之间的这么一种情感的关系,以及他们人物对于在援非过程中间的变化,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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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对,等于实际上都是有原型的,无一处就是那种虚的,或者说是过度地改编和创作,其实基本都是基于原型的。

胡雅婷:对,是基于他们的心路历程的艺术性的加工与创作。

谭飞:所以我想问问导演,我们也提到,大家在剧里面看到了乞力马扎罗山,但是实际上剧里是出现了一个大家都没听说过的国家,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我也知道可能本来医疗队就来自五湖四海,去了非洲,可能也不只在一个国家支援,有这方面的考量吗?

金晔:对,当时这个问题其实坦桑尼亚驻华大使馆问过我,既然你们剧组在我们国家拍摄,为什么不用我们国家的名字?那么我就跟他说,我们国家援外,不仅仅是援非,还援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地方,包括亚洲、拉丁美洲。那么我也不仅仅是写坦桑尼亚,还有其他国家,其实我们讲的是中非友谊这样一个概念和援外的一个概念,所以我们用了两边都是一个虚构的,这样能够把非洲各个国家,包括我们援外的各个国家,所有他们的风土人情、老百姓的智慧,和我们医疗队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境遇,最后怎么帮助受援国,他们的医疗水平也好,他们自身的医疗队员受到的那种感染也好,是全方位地去展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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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当然问到这个戏是第一次两国六地的一个置景和拍摄,而且特别感人,因为我在这次的京交会上也推荐了咱们这个戏。我印象很深,当时只是看了一个预告片,我觉得特别难,因为你要到国外去置景,这点上问问导演,讲讲置景上的一些考量,当时怎么去想?

金晔:其实我跟去年跟雅婷我们还有美术指导、摄影指导去坦桑尼亚采风完之后有几方面考量,第一个就是成本,在海外拍摄其实不一定比国内要贵,但是有一个可控性的问题,就是我们这么多演员,所有的工作人员,在那边的安全、吃住。

谭飞:安全是第一位。

金晔:对,包括你如果海外拍,因为整个周期大概4个月多,如果在那边那么长时间,大家这种思乡之情、交流、时差,所有的东西都会给剧组带来一个管理上的不便性。那么综合多方面考虑,我们把主要的场景,我称之为内景,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麦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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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奔巴小院。

金晔:对,卡塞医院,还有就是石竹子的萍聚酒吧,这三个所谓的内景全部放在了海南万宁进行搭建拍摄。那么一个是气候,第二个植被,还有就是整体的氛围感,我觉得是跟那边是接近的。那么外景我必须要在非洲实拍,我们在非洲实拍了大概26天,178个人的团队,这也可能是近几年来电视剧里面最多的一次出国的拍摄。置景的话的确是工程量非常大,我们等于是有4个制片组,为什么说4个制片组呢?我在北京筹备,在杭州准备国内拍摄,在杭州拍摄的时候,其实另外一波制片组就在海南万宁进行所有的置景准备工作,那么到海南万宁的时候,下一波制片组就在海外非洲部分进行所有的铺垫、前期接洽,包括我们的海运,因为海运过程是非常长的,海运需要45天通关。等到我们国内部分拍摄完,去到非洲的时候,刚刚通关完成,也就是说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那么回头说到置景,我们在万宁搭建了麦乐村,也就是您刚才说的奔巴小院,这是据江苏医疗队驻奔巴的驻地,借鉴了它的这个东西,但也不完全是奔巴小院1:1复刻的,我们还借鉴了山东医疗队驻达累斯萨拉姆的一个老楼,这个老楼就变成了我们现在进到麦乐村的时候左手边那个食堂加上仓库,这样的话呢等于是整个建筑它是有一个历史迭代的,而且它不是说一来就是这么大一个面积。我们看到江大乔刚到的时候,他在那个老门那儿,他在回忆,他在想过往的岁月。第二个就是我说的卡塞医院,卡塞医院我们是利用了一个厂房进行搭建,搭建了大约两层楼,7000平方米,整个医院的参照的对象是桑给巴尔纳兹莫加国家医院和基文吉区医院,还有其他一些其他非洲医院,我们一共在非洲采风了大概七八所医院,进行结合而成的。非洲医院有一些相对共通之处,比如说我们在医院里面看到有一个非常长的一二楼连接的长廊、长斜坡,他们一般推车或者上下就利用这个。

谭飞:因为有些是行动不便。

金晔:行动不便,对,这个在国内医院不多,也没有这么长的,但非洲医院比较多。我们的医疗顾问等到搭建完进去之后,他说这跟我们非洲医院好像啊。整个搭建过程也是花了几个月时间,而且里面是医院涉及到各个科室,我们跟医疗顾问反复确认,光平面图和三维效果图就来回推翻很多次,要综合各个非洲国家不同的情况,而且要合理布局。

谭飞:再问问雅婷,你还忆不忆得起这个过程中的困难?因为其实困难最基本的就是漂洋过海或者疫情,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其他让你印象特别深的困难?

胡雅婷:我那天还在微博上跟梁老师互动,我说其他的剧可能是一部剧,但是我觉得《欢迎来到麦乐村》基本上就是像我的人生一样。它改变了我很多对于不管是剧作的看法,还有对于整个制作的一个攻克的难关,像导演刚刚说的医院的建造这一块,其实我们就带领着编剧组,其实跟医疗顾问基本上是跟美术组融为了一体,想尽办法去努力。

谭飞:每天在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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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雅婷:对,因为它布景的量和道具量是非常大的,相当于其实举个小例子吧,剧本中间所出现的一些病例,它不一定是100%还原某个非洲的病例,而是我们集合了很多的采访的结果,我们融于剧情之中最合适的一个病例,那么这个东西它往往没有参照,需要让医疗顾问根据剧情来诊断这个病人的情况,他们来开一些检查单倒推,然后再做英文的翻译,再用手抄上去,以供第二天的拍摄。所以说每天的这么一个道具量,其实是跟医疗顾问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工作到大概三四点的这个时间,要去反复地确定,包括台词。

谭飞:可能原来你写的剧本基本上你能提前预想会发生什么,但这可能是根据当时情况,而且那么专业的一个剧,还得国外的,又是非洲的,可能还得根据每天的情况再调整。

胡雅婷:是,包括语言这一块也是一个大难关,中文、英文和斯语三种语言,有的时候我们会考虑到底这场戏英语量占大概多少比较合适,包括有一些像非洲那边的情况是接受过教育的医生可能说英文,但是平民的情况下可能是斯语,那么这几方怎么去配合到最应该符合原本的状态和符合剧本的现场的拍摄,这可能是编剧要反复去思考和调节的一个问题。包括后来导演他们在桑给巴尔拍婚礼跟葬礼的那个剧本,那个剧本的落实其实是我和非洲的一个顾问和那边的牧师,我们三个人一个是中文,一个是英文,一个是斯语,相互之间沟通,那边的很多道具其实连英文的名称都没有。

谭飞:他也找不到英文怎么翻译。

胡雅婷:对,所以说这就是大家相互磨合的一个创作过程,我觉得也非常有趣,非常历练人。

谭飞:有时候是盲人摸象的过程,最后必须位置还得准了,不能弄错了。

胡雅婷:对,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在帮助导演呈现,然后导演他也会有非常多的一些新的一些更加认真的想法。

谭飞:我看到导演这个过程中也是一直在笑,可能笑里面意味深长,他经历过的困难可能更多吧,问问导演,你这个过程中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就是有时候这事儿难以克服了。

金晔:这个戏可能是我从业以来最难拍的一个戏,其实说真正拍摄起来有多难也不见得,其实从这个项目本身来说,它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更别说我们刚才说的两国六地的拍摄,以及刚才雅婷说的,我自己拍摄的光手术就有19台。做演员站在那儿都已经觉得非常疲惫了,何况做医生,所以整个我们演员团队在这个过程里面感受到做医生,特别是援非医生的不容易,这个是一块难点。我觉得第二块难点呢,实际上是非洲拍摄的一个难点。国内拍摄相对来说用我们的以往的经验,可控性、操作性都还好说,哪怕是国内的大量的非洲籍的演员来,我们总归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到了非洲,我也是第一次去非洲拍,完全是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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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晔:到了第一天,我记得拍摄的时候出现这样一个状况,我拍到下午3点钟,换机位换完要再拍的时候,突然所有现场来的临时演员都不见了,我以为罢工了,干嘛呢?是没吃饭吗?不是说非洲人中午不吃饭的吗?他们就早上一顿晚上一顿的,中午是不吃饭的。我的助理导演跟我说,导演,他们都去祷告了,我说祷告多长时间?半个小时,就近的这种,他们都有礼拜堂。好,那等吧,我得尊重人家的宗教信仰、人家的习惯,等完回来了,然后当天拍完之后,我就想这不行啊,他们祷告还不是说一天一次,他们一天三四次、四五次都有的。后来我就跟我们当地的演员工会商量,我说能不能我们中方工作人员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他们去祷告,这样大家岔开,都不耽误,这样的话大家商量完之后OK了,没问题了。所以后面拍摄,包括我们最大的一个场面,调动了1000多名非洲群演和100多辆车辆,我在桑给巴尔相当于咱们国贸、CBD,十字路口方圆5公里封路进行拍摄,拍摄内容是万人马拉松,我们的医疗队员运送一名重度脑疟病人通过马拉松人群,在当地警察的帮助下的这样一个场面。包括前面怎么协调他们的时间,所有跟当地警察、文旅部的官员怎么去安排封路,特别有意思。真正你到了这个地方,你真正地跟他们做事儿、做朋友,了解完之后,非洲有很多地方跟我们有相似的地方,情感、家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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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都是人嘛。

金晔:都是人,所以什么东西都是互相尊重、互相平等地去交流,他一样会回馈你最好的。所以整体在非洲拍摄最初的担心慢慢就消解掉了,而且他们严格按照我们所有的对好的这些时间表往下走。所以呢回过头来想,最难的是什么?其实最难的还是自己,你抱有一个假想的这种状态,你觉得什么都是恐惧的、害怕的、抵触的,等到你真正把自己这个心放下来之后,你真正地跟他们接触,你发觉原来他们是热情、是可爱、是质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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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恐惧来源于无知,真的接触了就没问题了。

金晔:对,包括我自己觉得,其实我在整个戏的拍摄过程中,我有一点像马嘉一样的,我找到了我自己那个平和的那个东西。非洲人老说slowly slowly,就是别着急慢慢来,我说你们老slowly slowly,然后他就说你们中国人老hurry hurry。我就说行,到了非洲,真的把节奏放平缓,他们的生活不是说安逸,有的时候我们说他们是穷开心,但是他们真正的很平和。

谭飞:没那么物质。

金晔:他们有非常勤奋的人,也有些懒散的,不同的人都有这样的性格,这种生活处事方式。但是我觉得我在非洲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懂得如何把自己的节奏放慢,这个节奏放慢不是我干活的节奏和效率,而是我的心态。

谭飞:这个说得特别好,一个来自上海的导演到非洲,一个上海人在非洲确实。

胡雅婷:历险记。

谭飞:挺好玩。当然我们再说到这个色温,我想问问导演,这个戏可能跟我们常见的那种主旋律的色温、色调和色彩饱和度特别不一样。这有什么考虑呢?当然我觉得可能异国情调是一方面,还有什么?比如说为了突出人性呢,当然很美了这个画面,还有什么考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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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晔:一个是刚才您说的异国情调,因为非洲的颜色都是非常浓烈的。为什么我们把整个色调饱和度比较高,偏暖一点,我是觉得整个来说,我是希望能达到一个温暖人心的东西。因为不管是多苦,因为中国老百姓也经历了很多苦的日子,非洲老百姓也经历过苦的日子,我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我们希望用这种暖色调,能够让观众舒适地去体验,感受到无论是色彩的温暖,还是剧中人的温暖,大概是这么一个想法。

谭飞:那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两位,因为江大乔一出场,我说这不是《涉过愤怒的海》里面的祖峰老师吗?因为我跟祖峰老师也认识,他在里面当然其实一开始是一个反作用、矛盾,他跟马嘉一直在对峙,但是他其实是个好人,他是顾全大局的,马嘉是比较怀才不遇嘛,专业人士在可能很多时候就容易怀才不遇,那你们俩怎么看这两个人物的性格的区别?那么后面我想问问,矛盾还会升级吗?还会有更大的冲突吗?雅婷先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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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雅婷:江大乔,他是作为第一个是马嘉的师兄,还有一个是他后来成为了医疗队的队长,其实那个剧中他没有展现的是。

谭飞:当时一起争那个科室主任他失败了。

胡雅婷:但其实在科室主任的争夺这件事情上,其实江大乔他自己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他是被动的,那么在马嘉心中,他可能是处于一个自我为中心地去看事情的时刻,包括要自我证明。这也是很多年轻医生也会跟我提到的,包括他前期遇到的一些事情,也有很多医生说他们也遇到过甚至更激烈的事情,但是对于几次援外的老将来说,江大乔可能代表的是两次援外,那么他已经很知道我怎么样做才能够让这件事情其实更好地解决。那么有些队长呢,各种各样的队长其实处事风格不尽相同。

谭飞:对,不一样。

胡雅婷:不尽相同,有一些队长可能就会去很圆滑地解决问题,但是我们现在目前的像江大乔,他其实更多的是以隐忍为主,他其实在背后默默地帮马嘉做了很多的事情,包括我们接下来的剧情里,我们其实可以看到他帮助马嘉,比如说我们有培训的情节,他帮助马嘉去找新闻记者,到接下来的时候他们会联手做很多事情,也跟他当年的经历是一样的,他曾经在这里找到过自我的价值,他也知道如何让马嘉更加在非洲找到自己的价值,所以江大乔接下来我觉得观众慢慢会理解,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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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听说雅婷的意思还得有点情节保密。

胡雅婷:对,是有一些。

谭飞:当然那天我跟梁老师交流,我说从人性的角度,不可能大家都是积极主动想去援外的,肯定是说怀才不遇,或者想升职没升上去,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个才真实嘛。那么金导怎么看这两人的矛盾?我觉得可能医院也不是一个平凡的世界,也是一个小世界、小江湖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金晔:其实医院只是一个载体嘛,我们是一个医疗剧的底子,其实如果拨开医疗剧,这对人物关系放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成立。

谭飞:任何一个职业都是这样。

金晔:对,我觉得是这么回事,其实拿我自己打比方吧,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剧本,喜欢这个、想拍这个,有一个核心的东西,我自己跟马嘉有点像,马嘉身上有的东西我都有,所以我会觉得对这个人物会投射很多我自己的情感在里面。那么反观说江大乔,我自己想想我到了非洲之后,因为我去过两次非洲,采风一次和这次拍摄,我在去之前因为我是比较有经验的。保护和注意非洲的风俗,注意影响,注意要尊重规则,在这个规则前提下,你是不是有一些方式让年轻人跟你一块去能够既让他们的积极性、他们自身的天性去解放,又能够遵守当地的规则,你去找这个平衡点。其实我想江大乔和马嘉跟我自己生活中遇到的这些小事儿是全部是对应起来的,我记得有一个网友说的挺有意思的,他说我们剧里面马嘉跟江大乔有点像孙悟空跟唐僧。

谭飞:那么再讲到靳东老师,想问问导演,因为那天我是看了他醉酒那场戏,演得非常好,确实我有一段时间对靳东老师稍微有点误会,我说他是不是演了太多那种比较成功的男士,他本身长得也很帅,很贵气,所以大家就可能印象很深。但这次特别是醉酒那场戏,他整个五官都已经脱臼了,完全就是放开了、失态了那种自由感,你怎么看他的这次的表演,包括醉酒这场戏,因为你们在《理想照耀中国》有合作,这算是第二次,那么靳东老师这次的放飞你怎么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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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晔:我觉得有几方面吧,第一方面我觉得首先马嘉这个人物他身上有很多毛刺,很鲜活。这个我觉得不光是吸引我,也吸引靳东老师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点。

谭飞:都是知识分子。

金晔:对,而且我们俩又是同龄人,两个人在生活中有一些地方有相近的地方,加上马嘉等于是个虚构的人,我们三个人在这个角色的创造里面有很多碰撞的火花。

谭飞:实际上你们都把自己的一部分放进去。

金晔:全投到里面了,包括我们梁振华老师,我们四个人等于都是同龄人,那么现场更多的肯定是我跟靳东老师交流多一些,他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一些事儿,包括很多之前想演但是没有机会去演的这些丰富的东西放进去了,包括您刚才说的喝酒那场戏,我相信他在很多场合不是一个特别能喝酒的人。他看到很多类似的情况,这种宣泄内在的愤怒,或者是借酒撒泼,或者那种不甘,所有的东西都揉在一块。这个情绪点我觉得不在于说台词如何去表现,而在于你如何把握这个人物的状态,抓住那个支点,刚才您说他的肌肉抽搐也好,很多观众都在说,他喝了多少,他能演这个?

谭飞:真像是喝了酒演的。

金晔:对,但实际上他没有喝,这是一个好演员如何去观察人物、观察生活,这些细节去揉到自己的骨子里血液里,然后去呈现。因为我也碰到过,我记得有一次有一场醉酒的戏,希望演员能够喝一点,借点酒劲,结果三杯下去睡着了,只能第二天拍了。所以好的演员是能够调动自己的情绪,调动外在的情绪。另外一个呢我是觉得靳东老师除了自身演技不能说突破吧,我觉得是一个他把自己内在潜在的有机会通过这个剧来表达的东西,全部发挥出以外,他还是一个挺有格局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这个剧是个群戏,这也是我刚才说拍得挺难的一个地方,动不动就是十几个人一场戏,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台词、节奏,鲜明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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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并不是所谓的大男主戏。

金晔:并不是男主戏,咱们现在看到的靳东老师演的这一段喝酒撒泼的,这是绝对的标准大男主。可是大部分情况下面有些戏都不在他的所谓的主场里面,比如说像江大乔第一次见到石竹子那场戏,大约有十几分钟,靳东饰演的马嘉一句词没有,我们剧中有很多,包括像祖峰老师,包括刘敏涛,包括像丁勇岱老师,我一直非常钦佩也非常赞赏我们有这么多好的演员共同来抬这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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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而且梁老师说他一条过,没有一个字错了,就整个那场醉酒戏,作为一个表演者,能力非常强。

金晔:对,我可以解释一下,是这样的,我拍这个剧呢,因为首先它是个群戏,第二呢的确有很多像这样的大段的台词,我们排练的时间远比拍摄时间要长,我们除了基本的按照拍摄规律对台词、走戏,我们走完戏还会来很多遍。我记得靳东老师有一句经常挂在嘴上,后来我也经常挂在嘴上,就是我们再来一遍,试戏,我们把这个夯实。夯实了,我拍摄真的只要一遍,这么多好的演员,所有人就像话剧排练一样的,排透了,所有点都抓准了,一遍就过。而且我当时机位也多,我记得当时我好像是五台机器拍一遍。

谭飞:排练是很重要,当年咱们上海的谢晋导演拍任何戏都要先排,排了然后再拍,这个可能实拍起来就容易了,说的一条过两条过,它的效率就高了。

金晔:对,我以前刚开始拍戏的时候,经验不足,或者有的是可能是急于求快,有的时候反正差不多齐就来,觉得好像可以后期去剪。但后来发觉其实是不对的,往往前面的工作做得越充分,其实你后期剪起来也流畅。我们的剪辑师经常说导演,虽然你有的时候八台机器拍一场戏,但是他说剪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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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而且每个人的微表情都收进去了,有大的,又有小的、细部的。当然,问问雅婷,现在马嘉不是特别讨喜,有时候有点那种愣头青的劲儿。想问问两位,我们老看到乞力马扎罗山,这有什么意向吗?除了告诉这是非洲,还有其他方面的所指吗?

金晔:我们跟雅婷一块去非洲采风的时候,当时是去年的12月份,12月份在坦桑尼亚是雨季,雨季的时候乞力马扎罗云雾缭绕,很难看到它那个山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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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雅婷:可遇不可求。

金晔:后来我们好像是在山脚下一个咖啡村,完了之后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去上洗手间了,我在那等着,我就内心在想,我说,老天啊,能不能让我能看到你的真颜。真的很神奇。

谭飞:马上就变天。

金晔:我就觉得云开始动起来了,有风,你才有机会,我一看云在动了,赶紧,快,我说让司机把我们拉到一个能够没有遮挡物的地方,我们就到了一个路边,远远地看过去。当时大概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云散去,那个雪顶露出它的真颜,神圣而宏伟,又壮美,我不由自主地就是两腿一软,我给磕了一个头,当时眼眶里全是泪水。

谭飞:还是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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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晔:后来这个部分我们就把它揉在了我们的剧情中,前几天播出的马嘉要回国的时候,他眺望乞力马扎罗说,我到来就是意义,这是有个人的情感,还有剧作本身,包括援非医生所有的东西都揉在一块的这个东西,那么乞力马扎罗就变成我们这个剧里面一个象征的意向。我觉得无论是医疗传承的精神,还是说我们自己干影视行业的,都是师父带徒弟这样一个过程。我觉得这种攀登高峰的动力值得我们去追随,或者说我们能够去在前人或者是前辈的基石上面,我们去攀登一座高峰,能够有机会再创一座高峰。我们经常说能不能有创新的精神,大概是这样一个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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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实际上是投射了一个攀登高峰必须有的艰辛,但是最后的山巅是如此的雄伟、宏大、美丽。那么雅婷有没有从女性角度对乞力马扎罗山的想法?因为大家可能觉得高山是男性的象征,但我其实觉得里面有很多女性的医疗队员,她们的感悟看这座山会是什么感觉?

胡雅婷:因为我们当时在写乞力马扎罗山的时候是初稿,是在香港我们回来的时候有段时间隔离,在创作台词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们来做这样一部剧,我们其实也很年轻,也不是有那么丰厚的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经验。我在写这段戏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说为什么我们要来做,也就想到了那几个字,也许我们做了就是意义,那么对于马嘉而言,到来可能就是意义。那么就像您说的一样,我们在剧本中间也是融入了很多的女性的医疗队员,武梅、苏心、孙爽,孙爽老师也是我们的原型和医疗顾问。我们在采访她们的过程中间,我们觉得其实女性的医疗队员在援非的这个过程中,她们的牺牲是更大的,她们对于家庭的愧疚感也很大。我们在片尾也做了一个小纪录片,是跟着编导去采访了很多女性的医疗队员,往往聊到家庭的时候,有很多之前我们平常看到的特别开朗的医生瞬间就会落泪,所以我觉得女性医护人员在里面的伟大,我们也是必须要看见的。那么同时也提到一个话题,就是我们其实在这里面设置了像非洲医护这一块,也是有一些女性力量的展现的,像玛丽安这种角色,我们在采访的时候也遇到了,比如说在基奎特心脏中心的时候,我们也是遇到了一些受到了高等教育的一些女性的医生,她们这些女性意识的崛起也是非洲的给我带来的一个新的感受。之前我们可能对于非洲的印象,尤其是非洲女性的印象是有点固化的。但这一次采风之后,我们觉得设置一些新的非洲女性形象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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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坦桑尼亚的总统是个女性。所以其实女性医疗者就像乞力马扎罗山顶的雪一样,很圣洁,同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可能她的付出和力量是柔性的,但力量也很大。那我们讲到斯瓦希里语,听说导演现在成了半个专家,你能不能给我们《四味毒叔》的观众说几句斯瓦希里语,有没有一些简单的展示?

金晔:那就我说几句,(斯瓦希里语)大家早上好,我是金晔,欢迎来到麦乐村。

谭飞:相当好了,一个中文系毕业的人说小语种斯语,这怎么学会的,还是这个过程中跟翻译老在一起?

胡雅婷:没有,他很厉害,他在剧本创作阶段的时候,我们当时是每天闭关跟导演一起,导演就每天学习斯瓦希里语,是坚持的这件事情。

金晔:对,学了一些简单的口语,核心的想法主要就是你到那个地方去拍摄,你相对来说要学一点当地的语言。我觉得给我自己感触最深的是我们这次去桑给巴尔,下了飞机,他们当地的卫生部长,还有大使公使,包括文旅部有一个官员,都来接待了,凌晨五点钟,见到面的时候我直接上去用斯语打了招呼,说早上好,他们整个的感觉就是你用我们的语言。

胡雅婷:好亲切。

金晔:好亲切,这是加速我们没有距离感的一种方式,我觉得帮助我们后面拍摄都很好。特别是我们在桑给巴尔岛完成拍摄的时候,当天有100多个当地的群众演员,我就把他们召集在一块,我用斯语简单说了一些我的感触和感谢他们,所有人都围着我,不光是握手、照相,甚至是亲吻脸颊,哇噻,那真的是我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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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所以海派的导演还是有优势的。好,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问问两位,今年正好是咱们援外医疗队60周年的派遣纪念年份,非洲其实也是我们派出医疗队最多的一个洲,也是最早的,其实国内大多数观众还是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和真实生活。那么想问问两位,在非洲拍摄时,对当地民众的医疗条件和生活有什么感触?《欢迎来到麦乐村》能为我们中国援外医疗尽哪些力,这样一部作品还有什么更大的意义?两位帮我们回答一下。

金晔:我先说个小点,雅婷总结好了,我们有好几位援非医疗顾问,其中有一位援非医疗顾问是青海的,援布隆迪,这次当了我们几个月援非医疗顾问之后,他看到我们剧中的马嘉在写援非申请书的时候,他感觉打破了次元壁,他自己提笔写了第二次援非申请书。

谭飞:感动了他。

金晔:他此刻人正在布隆迪收看我们《欢迎来到麦乐村》,这是一个小例子。第二个小例子,我们在中传有一个活动,请了第二十九批北京援几内亚刚刚回来的医疗队员,其中有一个医疗队员说,刚才我想上台分享一些我的故事,我看了你们30分钟的片段之后,我觉得其中七八十都是我经历过、我发生过的,我没有更多需要的,如果大家需要了解援非医疗的生活、工作,请看《欢迎来到麦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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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这是很大的肯定。

金晔:对,我觉得这是不需要用更多的语言去表达的。那么第三个是这样的,我们不仅仅是让中国观众了解我们国家援外事业的意义,我前段时间去广电总局,有一个塞拉利昂新闻媒体记者培训班,我去用一个半小时用英语跟他们讲了一下我们整个拍摄的历程和我们这部剧想表达什么,看完之后,他说看了我们一个半小时的分享,包括我们拍摄的经历和一些非洲的感触的时候,他说你们剧组是真正到了非洲,是真正接触了当地的老百姓,是真正把非洲人是怎么样的表现,无论是好还是坏,还是各种各样的状况,用很客观平视的角度去展现的。我觉得有这几个方面来自国内的、海外的,包括这些医生,还有非洲的媒体,他们的真实感受跟评价,我觉得我们做了一件还是挺有意义,而且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谭飞:那雅婷呢?

胡雅婷:我其实在观剧的过程中间,有很多以前采访的对象都给我发了一些,他们觉得看完这个片子之后,有很多想要跟我说的话。第一个是我觉得通过这个片子,我们也像您说的一样,中国援外医疗60周年这件事情,其实之前我在创作这个剧本之前,我也是基本上不太知道这样一群人的存在。

谭飞:可能很多观众之前也都不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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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雅婷:但是我们现在有了这部剧,我们希望更多的年轻人首先知道这个群体,知道这一群人的奉献精神。还有一个,我觉得导演和所有的团队做了一个非常好的一个点是,它体现出了一个新非洲的感觉。

谭飞:新非洲。

胡雅婷:对,我们之前的以往的视觉经验中间,之前的影像作品,观众他留有的一种概念。

谭飞:打破了固化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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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雅婷:打破了固化的一种概念。包括这一次我们跟很多,比如说像外交部的一些参赞沟通,他们都会觉得说,他们挺感谢有这么一个作品能够出现,能够让年轻的观众去知道现在非洲的感觉和非洲的现在的一个风土人情。我觉得这两点来说的话,我们可能做的就是像您说的一样,是很艰难地走出了一步,但是我觉得这步走出去,可能对于国家和我们文化的概念,文化的意义是更大的。

金晔:今年是中国和坦桑尼亚建交60周年,《欢迎来到麦乐村》将翻译成斯瓦希里语在东非播出。

谭飞:也是为中国文化的软实力和输出做了一份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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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雅婷:对,像后来我们也得到比如说像哈萨克斯坦,包括昨天、前天阿尔及利亚这边也来跟我们在说,他们也是希望有更多的剧,中国的这种影视团队能够书写他们的故事。

谭飞:我建议导演多学点外语,每个戏让那个国家播出之前都来一段你的推荐语。好,祝贺两位。

胡雅婷:好,谢谢。

金晔:谢谢,谢谢谭老师。

胡雅婷:谢谢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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