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对话李星文：创作上的“性缘脑”倾向，其实是模式化的偷懒

■ 本期轮值毒叔 ■

■谭飞&李星文■

谭飞:跟星文聊聊最近的一些有意思的事儿，10月初央视网发了一则标题为“有的甜宠剧能不能别太性缘脑”的漫画，意在强调甜宠剧、爱情剧。

李星文:性缘脑是什么意思？

谭飞:性缘脑就是说，一看到某个角色就想跟他（她）谈恋爱。

李星文:看见任何剧都觉得是个爱情剧。

谭飞:无论是消防员还是战士，不管他职业为何，都沦为谈恋爱的陪衬。我们该如何看待现在剧集干啥都要谈恋爱，职场剧基本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恋爱剧或者偶像剧？

李星文:这确实也算是中国电视剧的一个顽症了，也不算不治之症，但好多年都是这样。那时候我们的电视剧其实是可以包罗万象的，万事万物皆可入电视剧。什么样的题材都可以去用镜头对准它，什么样的题材都可以深度切入谈进去。

但是，随着电视剧这门艺术形式的观众组成的变化，原先可能是全民向的东西，现在更多地集中到了某些群体里头，可能看爱情剧的人越来越多，导致电视剧不管是打着行业剧的旗号，还是打着其他类型的标签，最终都是表现“爱恨情仇”四个字。这个问题出现已经至少10年以上了。

从创作端来说，可以简化为披着某某外衣的恋爱剧。从观众端来说，早年间电视剧有个说法叫“得大妈者得天下”，后来叫“得年轻女性者得天下”。虽然，我们不能说年轻女性一天到晚只想一件事情，说年轻女性都是恋爱脑，但是你不得不说，对于文艺作品的需求，可能爱情题材是年轻女性比较普遍的一种需求。

谭飞:所以其实你觉得还是挺正常的，像韩剧《太阳的后裔》。

李星文:也算这一挂。

谭飞:全世界都好多，很流行这种。

李星文:它可能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今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觉得这不是个理想的状态，我还是希望可以回到电视剧，能够表现万事万物的那个年代。

谭飞:你的意思是，它是被挤压后，迫不得已就往这方面走了？

李星文:一方面是随着年头的增多，有些题材类型是因为观众趣味变化了，所谓过时了，还有一些可能是不是因为出现过一些不太好的社会效应，甚至是被宏观调控掉了。另一方面，互联网主导了剧集创作之后，因为互联网的基本受众还是年轻群体，也许男性年轻人更多喜欢玩游戏，女性年轻人可能看剧集的会多一些。现在三大视频网站，女性观众的比例都在6成以上。相对来说，因为优酷从草创时期的时候打下了一些男性受众的底子，优酷还是会给男频剧一个该有的位置和一定比例。

但是三大视频网站加上芒果TV，实际上都是女性观众主导下的一种剧集供给了。我不是说女观众只配看这一类型的剧目，但是这里头也存在平台希望复制以往的一些成功的模式。比如说，一到暑期档，往往都要爆1~3个古偶剧，古偶剧的主要受众是年轻女性，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复制的配方，有平台想复制过往成功的因素。

谭飞:一个相对比较保险的市场决策。

李星文:我觉得也有创作者偷懒的成分在里头，如果想把一个行业剧拍出有穿透力的感觉，那还是需要下一番功夫，同时也要看你的才华能不能跟得上。但是如果复制一些相对来说配方比较明显的所谓甜宠剧、情感剧，可能一个普通才华的青年就能做到。观众、创作者、平台驱动的三方因素共同促成，导致我们现在情感剧的供应有点过量。

今年长达三个月的暑期档里，其实没上几部严肃趣味的作品，不是古偶剧就是现偶剧，但是事实上观众可能也有点“吃顶”了，有点审美疲劳了。除了《长相思》的数据相对比较突出之外，事实上其他的剧咱不能说失败，但是大多数应该是没达预期的。所以从现在观众反馈来看，这个现象也该改一下了，不能把大家想成是性缘脑的群体。

谭飞:性缘脑其实本身也是一种简单概念化的偷懒，而且也是在舒适区里，所以导致了今年有些剧反而没有大爆，都在那个圈里打转。那么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很多人反感，明明是一个职场剧，剧里就得老谈恋爱，这都分不清是恋爱剧还是职场剧了，这个可能是很多人诟病的。星文你有没有一些例子，没有特别强调爱情线，依然是很好的职场剧？

李星文:咱们也不要由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职场剧里就不能有爱情元素，那我觉得这也不对。当然有不主打情感的职场剧也很好的，比如孙俪演的《理想之城》，还有《平凡的荣耀》，这都是这几年公认为不错的职场剧。有非常深的、对味儿的行业背景，同时戏剧矛盾也是围绕行业内的事来展开，不能说完全没有情感成分在里头，但是它不主打这一块，情感是自然生发的、自然融入的。包括这两天刚收官的《问心》，我觉得也是专业部分做得比较充分的，也不是说非得通过爱情戏去抢占我的市场。

谭飞:这次在釜山拿奖的《漫长的季节》，是真正的“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剧，基本没有特别讲爱情的部分，比如像《隐秘的角落》、《狂飙》这样的剧反而还很火，你觉得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李星文: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获大奖的作品，作为文艺作品的成色、品质、思想内涵、制作水准，都得是在相对的高位才行。如果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商业爱情剧，这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也不是我们中国观众的一个单独的问题。我们的古偶剧在世界范围的商业售卖还是比较好的，我们就应该承认人性，也应该承认爱情作为文艺作品的，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它是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但是不要把我们所有的剧目都变成爱情为主，别的为辅，甚至别的都是一种纯粹的附庸，甚至是一种搭配、附赠，这个就有点过了。

谭飞:不能主次颠倒。

李星文:今年暑期档三个月下来，严肃剧目供应不超过五部，这个情况就明显地过了，而且它是什么呢？上一部偶像剧不行，马上再顶上去一个偶像剧，非得把这个偶像剧顶火。

谭飞:所以我们电视剧看门人多么焦虑，整个暑假都没有一个让我觉得好的严肃剧。

李星文:电视剧看门人都要撂挑子了。

谭飞:不看门了。

李星文:把门关上锁起来了。

谭飞:好，今天就聊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