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学生有关少数人歧视黑人的问题

    不止一个同学向我问起了中国一部分人歧视和排斥在华黑人的问题。

    最近加我的一位网友向我留言说：

    “比如最近在网上很流行的，歧视黑人的一些言论，我觉得从任何角度来讲这件事情都是错的。现在一些网友歧视黑人的样子就像极了帝国主义殖民者当初歧视所有殖民地民众的样子，我觉得真的很不可理喻，这样的言论只会造成种族之间的矛盾且毫无益处………但是我在群里驳斥他们的时候他们往往又会给我扣上媚外的帽子。到这里我就未免会想到帝国主义国家们在以前无产阶级工人们反抗时利用种族矛盾来分化工人阶级的种种操作，不免觉得有点可怕。按理来说，我们肯定大多数都是打工人，都是人民群众，为什么要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态度审视另一个民族呢？”

    他的这些看法是站在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立场上，非常正确。他的苦恼在于所接触的大多数人——哪怕是同为“打工人”——并不理解他，还骂他“媚外”。

    当我们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有相当部分群众不理解我们的时候，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信奉者，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应该做到三点：

    1.要坚持自己正确的观点，而决不能迎合与迁就那些错误的、落后的东西，哪怕这些错误的东西似乎很流行，似乎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2.决不能将对错误观点的严厉批评转变成对暂时持有这些观点的群众的蔑视乃至仇恨，而应该辨别谁是被迷惑与裹胁者，谁是在背后操纵与煽动的少数人，要善于揭露后者来争取前者——我们说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并不是说群众不会犯错误，而是说群众即使犯了错误，也总是可以做工作，可以争取的。

    3.在要群众理解你之前，你要先理解群众——哪怕你是正确的，也一定要这样做。群众为什么有一些偏激的情绪、错误的观点乃至低俗的语言、过火的行动？除了被别有用心者蛊惑与煽动之外，是否也因为他们的一些合理的利益诉求没有得到满足，甚至没有得到认真的倾听，因而只能以这样极端的言行来引起关注呢？

    有些同志能做到第1点，这当然也很不简单，但很多同志，尤其一些年轻的同志在发表观点进行讨论的时候做不到第2点特别是第3点。要知道：只有进一步做到第2第3点，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也才真正坚持了正确的东西，否则你貌似在坚持原则，实则可能犯了比那些有偏激看法的群众更大的一个错误。

   具体到这个歧视黑人的问题，应该怎么看呢？

    我们先看一个历史故事。

  《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三·隋纪五》记载：

  【帝（隋炀帝杨广）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丁丑，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至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岁以为常。

    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市人惭不能答。】

    以下是百度的译文（略有删改）：

  【隋炀帝杨广因各国君王及各地蛮夷酋长集中洛阳，正月十五日，在端门街盛大演出各种戏剧及杂技表演，场地周围五千步，手拿丝竹等乐器的就有一万八千人，乐声传播数十里，从黄昏到天明，灯火烛光，照耀天地，整整一个月才结束，耗费金钱万万之多（元宵节民间庆祝活动，被文帝杨坚禁绝，如今恢复）。从此，每年都援例举行。（胡三省注：“今人元宵节行乐，从此鼎盛。”）

  外国人请求到丰都贸易（洛阳东市称丰都，南市称大同，北市称通远），杨广批准。下令先行大规模整修商店，使各家的房梁屋檐都高低一样，设置很多帐篷，其中堆满了珍贵的货物，无论商人或顾客，都衣着华丽，相貌堂堂，连卖菜小贩也都坐在用龙须草编织的垫子上。店主奉到命令，对经过酒店餐馆的外国人，都要邀请他们入座招待，酒醉饭饱之后，不收一文，还骗他们说：“中国富庶，饮酒吃饭，向来不用付钱。”外国人都惊骇赞叹。然而，有些聪明的外国人也发觉有诈，指着树上缠的绸缎，问道：“中国也有贫苦的人，衣不蔽体，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拿给他们穿，却缠在树上？”被问的人感到惭愧，无言以对。】

   有钱向外国人摆阔，却没有钱让本国的贫苦百姓生活得好一点——隋炀帝挥霍民脂民膏只为沽名钓誉的把戏，连享受三餐无偿派送的“超国民待遇”的外国人都看不下去，当时的中国百姓尤其是底层平民，一定会更为愤慨吧？如果当时有人对他们说：“这些美味佳肴、绫罗绸缎，原是我大隋人民所产，原该我大隋人民享用，却被那些胡人白吃白拿好不惬意，而我等却屋无片瓦地无寸土，衣食无着！胡人见我大隋如此富庶可欺，必生喧宾夺主鸠占鹊巢之心。我等如不赶走这帮蕃猪胡狗，夺回自己的东西，试问今后的大隋，竟是谁家之天下？到时还能有我华夏子民的容身之地吗？”你想想会不会一呼百应，云行景从，掀起“驱胡保汉”的排外狂潮？这种排外主义当然是错误的，但真的就没有一点值得理解的地方吗？

    与之类似，一部分基层群众对黑人来华的排斥，一个重要根源在于他们在中国现实社会中的被剥夺感。中国社会已经存在着严重的贫富对立的情绪：穷人们（当然这个“穷”是相对的，因为我国脱贫攻坚已获得历史性胜利，而且在这一胜利之前，那些处于绝对贫困状态的人们，对富人对社会的怨念似乎反而较小，原因可能是长期如此已经习惯了，也可能是从没有机会看到富人的生活也就产生不了对比。由此也可见，巩固脱贫攻坚成果非常重要，乡村振兴、共同富裕非常重要，因为他们已经脱贫了，也因此而见到了更富裕的阶层与地区的状况，从此他们看问题的参照系就会发生变化，返贫或贫富差距拉大，真的会让他们无法像过去那样习以为常地默默忍受——所以共同富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必须一桨一桨坚决往前划，不容任何犹豫动摇，直到形成一个较为公平的分配格局）不无道理地感觉到自己被富人剥夺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感到自己被本国的富人剥夺之后已经所剩不多的利益又受到了黑人的觊觎和威胁，因而对后者流露出了更大的敌意——这种敌意之所以更大，是因为你有1000元时被某人拿走100元，和你只剩500元时被另一人拿走100元，后者让你受到的“边际损失”更大，你对后者的反感也会更强烈。现在他们能接受的叙事，就是自己只有500的利益，又要被外来的黑人分去一杯羹，自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怨恨。   与之相关的还有另一种情形：

   现在舆论场上“维护黑人”声音最大的是什么人？

   主要是一部分富人以及与之相联系的自居为“知识文化精英”的群体。

   这个群体几乎在任何社会议题（从抗疫、中美关系、到私企、国资、女权）的争论中，都是一派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优越感，动不动说对方“矮穷矬”“三低（低学历、低收入、低智商）”“群氓”“民粹”“蛆”……试问对这样的侮辱，稍有血气者谁能接受？再试问这群满心满脑都在歧视心目中的“穷人”“低等人”的“精英”们竟然大谈起“尊重黑人”“男女平权”“反对歧视”，这种虚伪和双标怎能不令人作呕？又怎能不引起被他们歧视的人的极度愤懑？其中有些被歧视者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或者也不想伤到你本人，那不就只有朝着你发表的观点开火来聊以泄愤吗？更不用说他们会想到“黑人威胁不了富人，只会威胁到我，所以富人可以像隋炀帝一样慷百姓之慨，邀外人之誉，而我只能爱自己，只能抵制黑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精英”们越是说“不能歧视黑人”，就等于越是为黑人拉仇恨——他们中有人甚至可能故意这样做来转移群众的斗争方向。

   那么我们马克思主义者应该提出什么主张呢？

   我们当然要坚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反对任何种族歧视。

   同时，我们要向国内的“精英”们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们准备配合国家向广大中低收入阶层作哪些让利，以保证黑人等国外劳动力引进后，国内的劳动者待遇不下降而且有提升？如果你们还想像隋炀帝那样自己一毛不拔慷他人之慨去沽名钓誉，那就醒醒吧，21世纪了。

   在私有制社会里，由于剥削，由于两极分化，民族问题、宗教问题、性别问题等等问题的结果都是“No solution”——在那种社会前提下，根本不存在正确的选项。

   正是因为如此，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同志才指出：

   “社会主义的经济是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生产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的物质、文化需要，而不是为了剥削。由于社会主义制度的这些特点，我国人民能有共同的政治经济社会理想，共同的道德标准。以上这些，资本主义社会永远不可能有。资本主义无论如何不能摆脱百万富翁的超级利润，不能摆脱剥削和掠夺，不能摆脱经济危机，不能形成共同的理想和道德，不能避免各种极端严重的犯罪、堕落、绝望。”

   “共同致富，我们从改革一开始就讲，将来总有一天要成为中心课题。社会主义不是少数人富起来、大多数人穷，不是那个样子。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如果搞两极分化，情况就不同了，民族矛盾、区域间矛盾、阶级矛盾都会发展，相应地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也会发展，就可能出乱子。”

   按照这一论断，我们要解决类似歧视黑人这种问题，长期来看，最根本的一条是坚持共同富裕，逐步遏制消除两极分化，广大群众不再有“被剥夺感”，而是对自己的将来充满自信与自豪，心胸自然就会更加开阔。要知道中国人民一向以和为贵，友善好客，还特别乐意与外国人交往，乐意学习外国文化的优点，即使那些口头上排斥黑人的人，也不过是在网上说说而已，在现实中都不一定会说出口，更别说形成美国3K党那种进行大规模种族迫害活动的群体，所以今天黑人在中国的处境其实是比较好的。如果中国自身的社会公正能有更大的进步，黑人朋友们的处境自然会更好。而如果把眼光放远些的话，这个“共同富裕”还不限于中国国内，应该改变不合理的国际经济旧秩序，实现包括非洲国家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共同振兴。非洲发展起来、繁荣起来了，所谓“黑人问题”也就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实际上，这也是我们的“一带一路”与中非合作正在做的事情。

   而从近期来看，我们还要建议国家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外国人来华居住、学习、工作的相关政策，既要坚持对外开放、平等交流，又要考虑国内的现实条件与承受能力。

    结尾我还是要强调：

    资产阶级总是把阶级问题说成种族、宗教、性别等等问题；我们则与之相反，在分析这些问题时首先指出它们的阶级实质，指出它们从根本上说都是阶级剥削和压迫的问题，是社会两极分化所派生的问题。只有弄清了事情的本末终始，我们才能纲举目张，有条不紊地推进问题的解决，也才能和那些看似比谁都关心这些问题但其实根本不打算解决问题的资产阶级伪君子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