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四十年,我们所面临的叙事困境
文/塞万
一九七六年毛去世,一九八零年列侬遇刺身亡。这既分别是东方和西方的标志性事件,也是具有全球意味的标志性事件。
一个左翼的理想主义、革命主义、致力于改造旧世界的时代退去了。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的反帝反霸,争取独立自主的全球运动开始逐渐停歇。
几乎前后脚地,在一九七五年的一次英国保守党会议上,刚当选保守党主席不久的撒切尔夫人举起新自由主义宗师哈耶克的《自由宪章》一书,大力地将它拍在桌上并斩钉截铁地说:“这本书才是我们应该信仰的。”
差不多五年后的一九八一年罗纳德·里根在就职美国总统的典礼上发表了“政府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政府本身才是问题所在”的演说。
大西洋两岸,英美两位新自由主义的忠实门徒、政府首脑结成铁盟,新自由主义全球化随之拉开大幕。
这场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在苏联解体后达到最高潮,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俨然人类历史到此终结,弥赛亚即将在全球降临。
然而苏联解体后欧美的狂欢盛筵仅仅过去了三十来年,今时今日,这场全球化已是疲态尽显,危机重重,甚至可以说奄奄一息了。
一
到今天,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已逾四十年。
从阶级角度看,全世界劳动人民(农民、工人)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极为严峻的两极分化,被压榨、被剥削、被奴役、被内卷、被割韭菜,人权状况持续恶化中。全世界劳动人民有着同样的诉求——平等与共同富裕。简言之,均贫富等贵贱。
全世界劳动人民与西方的垄断资产阶级(金融的和实业的),本国本地区的大资产阶级和大地主、大买办有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从国家、民族角度看,反帝反霸依然是全体第三世界国家的共同议题、共同历史任务。
广大第三世界国家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及其仆从国(日韩等)有着尖锐的民族矛盾和宗教矛盾(这两类矛盾也可称之为文明冲突、文明矛盾)。
从本质上看,民族矛盾其实质就是阶级矛盾。
而宗教矛盾则既包含阶级矛盾的内容,又有纯粹的意识形态之争、信仰之争。所以如果宗教矛盾尖锐化,其场面最非理性、最残忍、最无底线。
二
反帝反霸,反对民族压迫、宗教压迫,建立新型的更加平等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是全体第三世界国家的最大公约数。
而共同富裕,享有和平,享有公平的、基本的食物、教育、医疗和居住资源则是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共同诉求。
第三世界国家的统治阶级、资产阶级、精英阶层有着一模一样的两面性。面对欧美垄断资产阶级,他们一方面有民族自尊和文化自尊,有着自己的阶级利益诉求,渴望独立自主,反感民族压迫和宗教压迫,不满欧美的霸权主义,表现出民族性的一面,而另一方面他们又随时准备与欧美垄断资产阶级媾和、乃至投降,出卖本国本民族利益以换取个人或家族利益,表现出买办性的一面。
他们面对本国的劳动人民(农民、工人)的时候,同样也表现出两面性。他们一方面用民族主义和宗教的话术告诉大家我们属于一个共同体,呼唤人民与他们一道反帝反霸,反对某个共同的敌人(或者是为了内部凝聚力故意塑造出来的假想敌),一方面又对本国劳动人民残酷剥削、压榨,放任不平等的扩大。
所以如何对国内外的不同阶级、不同阶层、不同宗教信仰者宣讲中国故事、中国方案、中国价值观是对中国文化推广者、对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的巨大挑战。
更何况所谓的中国文化本身也是复合的、多样的,有阶级性、地域性、民族性的。
比如,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价值观,以血缘为纽带,以等级为依归,别亲疏,殊贵贱,推而广之,所设想的和谐社会。
墨家的兼爱非攻平等思想和穷尽自然之理的科学探索思想。
法家的富国强兵、以法治国,“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思想。
老庄的顺其自然,齐物平等观,修身养性观,人类天下观。
道教的修仙思想。
汉地禅宗的不落文字,破一切执,立地成佛思想。
藏传佛教的往生观、修身观。
各其他少数民族的饮食、习俗、信仰等等。
所以,首先我们要能够说服、打动自己国家的人民群众。我们能够说服、打动自己国家的人民群众,就一定能够说服、打动其他国家的人民群众。因为人性相通,全天下的劳动者的诉求相通。
建立在共同富裕、普惠基础上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普适的道义优势和感召力、影响力。
三
被压迫者天然地喜欢毛,或者来世承诺人(Promising person)。
毛告诉被压迫者团结起来,梦想今生今世就可以实现。
来世承诺人(也就是宗教传道者)告诉被压迫者忍耐、接受,梦想来生来世就可以实现。
统治者则天然地喜欢宗教和一切可以调和矛盾、转移矛盾,论证当下一切的合理性,维系当前不平等关系的理论。
面对西方阵营,面对基督教文明,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身处失语境地,今天的中国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悖论,民族主义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之间,宗教和现代化之间,效率和共同富裕之间……
而在笔者看来,问题的根结首先在于发展动力的模式转换,其次在于意识形态(也就是群体共识)的转换。
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在旧的生产关系里面,一方面已经达到了生产力发展的瓶颈,一方面在分配上出现了极其严重的问题。欧美垄断资产阶级现在只能靠谎言帝国和金融霸权来不停地收割全世界,依靠在全世界制造各种矛盾、动乱、人道主义灾难,培植打手、代理人、奴隶总管,以此将第三世界各个击破,分而治之,以维持其永世奴役第三世界劳动人民的现代奴隶制。
自西方大航海时代以来的资本主义、殖民主义全球化时至今日,全球性的危机已是如此广泛而深重,气候问题、水资源问题、宗教矛盾、种族矛盾、民族矛盾、地缘政治冲突、人道主义危机、分配不公、新殖民主义、族群撕裂……
广大第三世界国家的各种资源被本国的和西方的大资产阶级、大地主廉价占有,劳动者的生存状况、人权状况迟迟得不到改善,甚至愈来愈差(只有中国是例外)。第三世界国家的劳动群体、被剥削群体 (农民和工人)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供内外大资产阶级、大地主压榨,已经没有多少财富可供内外大资产阶级、大地主收割。
当前即便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其内部也已是危机重重,找不到新的发展方向,凝聚不起来新的共识了。
可以说,全世界的劳动人民都在迷惘中期盼着一种新的发展模式和分配模式,期盼着一种新的文明形态。
有人求诸过去,想要托古改制;有人求诸宗教,希冀原教旨主义拯救世道人心;有人死抱着新自由主义不放,试图做垂死挣扎;有人又举起种族主义、民族主义的大旗,搞党同伐异,想把世界变成兽群丛林。
这个关乎人类命运和历史新纪元的重任由谁来牵头完成呢?
谁能去擘划一个未来新世界的愿景呢?
中国人民和中国不忘初心的带路先锋们有意愿和能力去做这件前无古人的事业吗?
四
在这个全球危机时代,在这个人类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代,中国对这个世界的贡献,对全人类的贡献将体现在:1、军事上不惧欧美的联合军事威胁;2、工业生产能力人类有史以来第一、独一,不惧欧美脱钩;3、团结最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建立统一战线;4、以全世界劳动人民(包括亚非拉和欧美的劳动人民,自然也包括中国的劳动人民)为最基本的依靠力量,推动建立新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其最高目标是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5、与各国、各文明体共同努力破除人为建造的种族、民族、宗教隔阂(破除宗教隔阂最难)达成全球价值观共识;6、在科学技术上率先实现突破,实现人类生产力的突破,改变旧的生产关系,让工业化创造的公共产品普惠全人类;7、与各个国家共同努力改善全世界劳动者的人权状况,彻底瓦解现代奴隶制,彻底改变现行的第三世界国家依附于欧美发达国家的国际经济体系。
最终实现人类在这一个百年的持久和平与繁荣。
中国对内的新文化建设,对外的文化传播都须围绕着以上目标进行。
文化传播既是为了增进相互间的了解和体谅,更是思想动员、舆论动员。思想动员、舆论动员则是变革的先导。
这一个百年应当是左翼领导的全球化,而决不能再是垄断资产阶级领导的全球化。
我们不应当说中国救世界,不应当说中国文化救世界。而应当是中国提出并践行的社会主义方案为人类指明了一个新的方向。全世界人民值得为此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