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推理反转和感官刺激,悬疑影视作品还应该给观众提供什么价值?

简单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非常值得探讨的,其实是“反转”对于悬疑电影的真正作用。它并非只能提供观感上的惊讶,即所谓的叙事奇观,也不只是“细思极恐”与“重看一遍”的推理强化。

事实上,在不同的导演手中,根据不同的作品架构,反转有着各异的用法,不可一并论之,也不能进行总结,而是作为不同电影中具体主题的表达设计而存在。并且,由于其在观感上的奇观性与叙事上的“推翻度”,它的存在感必然极强,也就成为了主题表达的最关键一环,堪称点睛之笔。

一个好的反转,既能提供观感与剧情上的“奇观”,同样也是主题表达上的“奇观”。

首先非常值得一说的是《扬名立万》。它的反转是多重的,在其中既表达了对社会的观点,也有着对电影的多层理解,而后者又成为了前者的加成。

影片构成了三个层面上的表达合一。它以对电影从业者服从“电影娱乐属性”的“行业中压制本我的表演”为基础层,而将之延伸到“对案件真相的不在意,对案件带来的话题度之商业性的看重”,并具体表现成他们对犯人自述与案件过程漏洞百出之设计编纂的“佯装相信”,最后又将之上升到了对整个社会环境的指代之上,让他们在规则与其制定者面前力量弱小的屈从表演,成为了对全部生活的“认清现实”。而到了后半段,对电影艺术的追求之心、对案件真相“不惜抗争官方”的不可放弃,也以“人物本我”的形式而高度吻合,并上升为对如此社会的反抗层面。

在这样的表达系统里,他们是一些被迫的演员,无时无刻不在摄像机面前表演,为的只是延续自己的职业生涯,而他们也是一些被迫的平民,无时无刻不在压迫力面前表演,为的则是延续自己的现实人生。而“对案件真相的轻视,对案件热度的关注”,则是将两个层面连接起来,让他们对圈子的表演对等到对生活的表演,让他们的服从于行业对等到麻木于社会。而后,借着“推理“线索的推进必要,完成对这两个层面的反转。

在电影里,“推理“上的案件真相被反转,而人物对电影、对社会的人格节操也被反转。而更要注意的是,这并不是最后的一层反转,在最后,人们选择了一条相对的道路——出于现实,不能彻底对抗,而出于本心,又不能无视真相,于是便以电影的形式、虚名化影射,而这又带出了他们对于电影艺术追求层面的相应变化,“不理想主义,但也将一切思绪、情感、希望,都压在电影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同样发生反转的,其实还包括了“电影“这一要素本身。在电影前半段,“电影“都是一个偏向负面的存在,被付之以批判性的表现态度。导演揭露了现实生活中电影行业的诸多问题——花瓶定义的女色消费,“出口转内销”的镀金演员,收钱写作的软文评论家,互相虚伪的行业社交,赚钱至上的烂片导演,热度话筒的死命贴蹭,低俗堆砌的强搏眼球,唯利是图的投资心态。随之,“电影“本身就成为了“娱乐”。

在很多时候,“电影”被用成了“引导人们伪装自己”的引导存在,正是对其本身之“虚假”的象征,这也是与“娱乐属性,毫无底线”息息相关的——光鲜亮丽的“造梦“表象,引诱着很多人怀揣梦想与期盼的进入,但回报给他们的,却是上述的这些黑暗本质。前半段,李家辉的被打压、不得志,是一个表现。中段,李家辉的状态则外扩到了所有人身上。高潮段落中,配合着“案件推理”“行业揭露”“社会批判”的三个层次达到的顶峰,它也来到了最终的高潮。案发之夜呈现在画面上,(当时语境下的)最终真相出现。“女演员潜规则”,带来了影视圈最公认、也最肮脏的真相。“官商勾结”,则是社会的终极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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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刻的“电影之梦“,也构成了期盼之心的幻灭——犯人与夜莺看电影时,伸手触碰着放映机投出的光线,仿佛光影中的美好世界尽在掌握;而夜莺望着大舞厅招牌的眼神,也让二人将生活希望明确地寄托于“演艺”之上,从歌女努力到演员;然而,伴随着花魁竞选成功的,却是迅速而来的潜规则,镁光灯与弧光灯闪耀的靓丽,瞬间变为犯案房间的灰暗。电影的美好其实都是虚构,就像“生活之电影“中各人物和谐优雅的虚伪——前半部中梦蝶“夺得影后“的选票纸片,正是后半部里开启夜莺梦想破碎悲剧的“花魁”投票。

在这一层的表达中,真正的电影“本影”,并不比生活中的任何一物更美好,甚至比它们更多丑恶那么一点,完全不足以成为对生活憧憬与期盼的寄托。如同它的行业的追求一样,它只是娱乐,提供给人以享受、刺激为核心目的,而丝毫不重视这种享受与刺激的内容层次、道德标准——肉欲、虐待、低俗、猎奇、阴暗,无所不为。这是行业的创作心态表现出的,也是延伸到社会整体的,同样还是“电影”自身属性上的。

然而,导演却又对“电影”做了一层定性上的反转。电影本身的美好都是虚构的,但这并不代表它其中蕴含的情感是虚假的。电影画面里呈现的光鲜亮丽,虽然对接着拍摄它的摄像机背后“真实”的诸多肮脏黑暗,但在这些肮脏中摸爬滚打、勉强求生、甚至要“表演和谐“的电影创作者们,其内心中的真情、良知,却从未彻底磨灭。这便赋予了电影以一层名为“真实”的积极意义。虽然它必须畏惧于行业生态、外部力量的种种规则,而不能以彻底完美的真实样貌呈现出来,但在外表的虚假表演中,也蕴含着创作者尽可能的“表达真实”的诉求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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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控方证人》里,反转指向了“对理性掌控之法律裁决的否定”。玛琳黛德丽的身份从受害者变成了帮凶,查尔斯劳顿在片中的定位也就从“伸张正义的律师”变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这样一个大反转,让电影提出了对于法律能力边界的疑问:以法律的绝对理性,是否可以真正地做出正确的裁决,而非被利用?

在电影里,查尔斯劳顿维持了通篇的法律化身形象,始终在表面上用理性分析着案件。然而,在潜移默化中,他其实已经被玛丽黛德丽所打动,露出了感性的部分,从一个理性的律师变成了当事人的伙伴,而忽略了对当事人思想的理性把控力。而后续的多层反转,先是丈夫的新女友出现、黛德丽“以理性利用劳顿感性”的家庭拯救计划失败,而后是感性的黛德丽刺杀丈夫。这更加深了情感因素在生活中的比重——劳顿的感性被黛德丽的理性利用,黛德丽的感性被丈夫的理性利用,丈夫则被黛德丽的感性杀死。

在这一连串的反转中,真正集中于一个个体的绝对理性并不存在,而相对的理性则敌不过感性的成分。法律是理性的,但使用法律的,却是有血有肉的人,无论是律师、检察官、法官、陪审团,这就导致了绝对理性之法律在现实中的不可履行。《控方证人》最后的反转,以及劳顿最终出于同情而为杀人犯黛德丽辩护的“貌似完美结局”(对比他知道丈夫确实杀人、而自己却为他脱罪时,基于理性的震惊和动摇),正表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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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猴子》则提供了另一种反转的打法:反转与呼应的结合。它的目的则是“对宿命不可变的强化”。电影的开场,布鲁斯威利斯便做了一个关于儿时的梦。惊醒的他,开始了对于世界末日之过去的时空穿梭,试图拯救自己童年时发生的一切。

随后,导演出色地提供了各种内容,先是强调了威利斯对于过去的“掌控力”,让他与女主角陷入爱情,让他压制住了精神病患者布拉德皮特,又在最后的一次时空穿梭中破坏了一切:他与女主角的爱情,因为自己的身亡无疾而终,曾经疯疯癫癫、看上去不具威胁的皮特,恰恰成为了最终引发一切的核心人物。这说明了人类力量对改变命运的无力。

电影里强调着威利斯作为未来人的“知晓过去”,但实际上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皮特的危险性。命运的发展变化,来自于各种各样的巧合----这正是作品让皮特这样一个“无完整逻辑”的疯子成为关键因素的动机:巨大的转折,并非来自于有条理的深谋远虑,也可能是无意识的一时兴起。

如果说彼特身份的反转是第一重铺垫,那么结尾威利斯自身的反转则是主题表现的关键一环:他童年时看到的那个中枪者,正是试图阻止世界末日失败后的他自己。这让中枪者的身份从“他人”被反转成“自己”,更与电影开头呼应起来,强化了人力的无能----经历了全片的历程,威利斯似乎知道一切,但实际上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如同开场时的自己一样懵懂,甚至辨不清自己。而世界末日时突兀出现的动物,也象征了大自然对于人类社会的入侵,打破了人类建立的秩序,让人力在世界面前渺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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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湮灭》里,导演用结尾的反转,以“生物学上的细胞终将湮灭,引导出死亡”的生物学理论为出发点,影射了人类在感性控制的非理性思维下选择错误、导致自我毁灭的宿命——细胞终将湮灭而让生命死亡,人类也会在无意识的选择下自我毁灭人生。

电影的表述主线,是女主角的隐秘感情。开头部分的情节重点,即放在了“女主想要探寻丈夫的谜团”,这种基于情感的心理,构成了女主加入秘境探索的核心动机。并且,开头部分铺设了“女主拒绝黑人男的会餐邀请”情节,暗示了接下来的女主外遇,这同样是情感层面的内容。进入秘境后多次闪回的女主和黑人的外遇,则进一步明示了女主感情出轨的事实——从感性角度出发,做出了毁灭家庭幸福生活的冲动行为。这是第一层的感性毁灭力。

而女主角为了弥补它而做的挽回失踪丈夫、秘境探索,同样出自于感性意识,则是第二层。女主在与黑人对话中,表达了自己想要摆脱婚外恋对丈夫忠诚的意愿,即她想要摆脱自我毁灭的必然结局,重新开始。

因此,影片的主干皆由女主的感情和心理构成。影片的主旨并非单纯的硬科幻,而是借由科幻为基础的人类心理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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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成作品叙事主舞台的秘境,当然也对主题有重要作用。首先,秘境中的动物,在持续地被复制、并加以人类的改造(细胞组织被改造的鳄鱼,杀人后就会说人话的熊),而植物也在被改造为人类的结构。秘境在试图打破细胞的必然湮灭,在湮灭中再创造新事物。这让秘境作为“女主角寻回丈夫,打破家庭毁灭的单向命运”的承载意义得到了延伸:事物是可以改变的。

但是,这其实只是一种表象,秘境真正的含义,反而在于更深层次的“毁灭”——对于毁灭的复制和再现,这对应着细胞的原理:复制新的,毁灭旧的,最终达到整体生命的湮灭。电影里,本来性格正常的队友们到了秘境中,均表现出自杀倾向、暴躁倾向等消极的性格,正揭示了人类内在的自我毁灭性:无论多少次试图改变,试图重启,试图挽救,但根源的感性冲动都会毁灭一切。

关键的是, 被镜头两次强调的“摆在终点灯塔门前的骷髅阵”的意义:四个骷髅头,数量与主角队中死亡的队友数相同,隐约暗示了“四个人进秘境死亡,再到新的四个人进秘境死亡”的轮回,用轮回影射了人类感性心理的“再建—毁灭”的轮回,直到走到不可重启的坍塌。秘境最后的彻底垮掉,打破了女主角追求挽回、再造幸福的舞台,也让秘境内部的那些“新生物”死亡了。

影片的反转,同样出现在了最关键的结尾。女主角和被复制的男友重新开始,相拥无言。看上去,复制、重启,得到了实现。然而,最后一个镜头中女主角眼中的黄色光芒,却反转了表面的一切——她也被复制,而成为了秘境中的造物,必然要与秘境里的所有生物、甚至于秘境本身一样,走向未来的再次毁灭。秘境象征了人体,其中的造物则是细胞——复制新的,但最终一切都要灭亡,秘境与人体生命也会灭亡,形成“复制,破坏”循环后的终点。

事实上,她的行为逻辑,也依然没有摆脱曾经出轨而毁掉家庭的感性冲动:被复制的男人并不是她的丈夫,她的家庭重建毫无基础,但她依然这样选择了。无论她是被秘境影响的本体,还是完全的复制外星体,家庭美满生活的未来都是黑暗的。

这个反转,极其有力地强化了此前的主题表达效果,埋下了这个家庭的未来结局:只不过,是对于此前毁灭的一次“复制”而已,就像被复制的新细胞、以及细胞构成的生命一样,逃不脱破坏的轮回,与最终彻底湮灭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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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的反转,表达了小人物的悲剧宿命,也包含了对往日岁月的怀恋,更独特的则是其在反转中强调的“不变之物”,用被推翻重构的要素去反衬“即使如此重建依然不变的坚实真相部分”,突出了爱情和其延伸出的“怀恋”。

在开头的部分,刘伟强设计了“郭富城恐慌于周润发的可怕以及周润发装作警察并引爆炸弹”的情节。从观感上它强调了周润发的恐怖,并且通过炸弹的引爆来强化了这种恐怖,为最后反转来表现的主题做了铺垫。随着引爆坍塌的房子、推出片名后,房子再次复原引爆没有发生,这一幕实际上已经暗示了“郭富城在骗人”,点出了主题。

而结合主题部分,通过最后的几个反转,将前面的兄弟情义完全推翻。这个连续的反转设计是递进的:首先是郭富城和周润发身份的虚假,此时剩下的是郭富城和张静初的关系为真;随后张静初的身份为假,此时剩下的只有郭富城和真张静初的旧情为真;最后旧情也为假。

《无双》通过对层层虚假的连环剥离,最终剩下的,是郭富城对张静初从最开始的暗恋、由暗恋而产生的“奋发图强,成就无双”(周润发一直强调的“让你做人生的主角”)的奋发理想,是一个偏向积极的东西。但在残酷的现实中,小人物郭富城的理想,最终为了达到目标而扭曲---他成为了罪犯,成为了和理想中的“无双主角”天差地远的存在,对应着最后技术师傅所说的台词:小人物,始终也当不了主角。通过这个反转,理想的扭曲、人生轨迹的扭曲、“记忆扭曲”,三者形成了对照,表层的记忆扭曲成为了对前两者的影射。

这种反转,拥有丰富的表达张力。通过反转的假象剥离,我们看到了小人物的悲剧宿命,最终剩下的,是郭富城对张静初一直以来的爱慕---即使是做了贼,也要让女人整容成为张静初并叫张静初的名字。事实上,这一点在此前的虚假记忆当中,也有所表现,成为了对反转瞬间对铺垫:在那一大段回忆中,郭富城一直试图让自己保持被迫犯罪的好人形象,这表明了潜意识:他试图让自己保持最开始的好人形象,来和张静初匹配。“我们努力,让假的变得真一点”。

可以说,郭富城的造假,不光是为了骗警察脱身,更多地是让自己也试图相信,让自己对张静初的爱慕不至于自我动摇。制造假币这个设定,实际上也恰恰象征着主题:长篇累牍用各种特写表现“让假币变得和真钱一模一样”,但假币始终是假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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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反转非常严密地点出了主题:周润发身份的反转,点出了“任何人都是人生中的小人物”,张静初的反转,剩下了郭富城对张静初爱慕的唯一真实。本片通过反转实现的,是情感层面的主题表达:小人物那即使被扭曲一切人生,也依然存留下来的真挚感情。

可以说,这部作品的反转架构,固然存在着坊间讨论的问题:对于《非常嫌疑犯》的较大比重“借鉴”。然而,从主题表现上看,它的反转实现的表达倾向,无疑是非常“港片风韵”的人文关怀腔调。在老港片,如《阿郎的故事》中,我们可以频频感受到它。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反转”对一部电影观感和表达的拯救作用。如果反转的设计比较好,由于其在全片中所处的关键位置,是可以给电影挽回一些分数的,无论是主题表达还是基本观感。

《科洛弗悖论》即是最佳的案例。它承担着科洛弗系列的拓展任务,作为独立电影则很像netflix的制作,各种类型元素的大杂烩,却没有任何一部分是真正做扎实的。而结尾的反转,则在一定程度上稍稍缓解了它的灾难程度。虽然不大,但以通篇的水准而言,这已然非常不易。

本片的导演试图给“克苏鲁”给予一些隐喻的深度,飞船上的多国籍成员对应着地球的多国家,他们的彼此猜疑也就是各国面临资源危机时相互攻击的缩影。对于这一点,在俄罗斯率先开战,德国也有小动作的时候,船上的相应成员也陷入指责和怀疑,就是非常明显的联动。而“克苏鲁”怪物在飞船外部的持续入侵,对每名成员的逐一杀死,与始终无法成功的实验相吻合,象征着人力不可扭转之强大力量的宣判:地球必然会毁于战争,人性情感的光辉不足以照耀世界并扭转人类文明的危局。

此外,导演还植入了平行宇宙的概念,提供了一个貌似完美的非战争地球。它与战火纷飞的地球形成对比,船员对它的最终抛弃彰显了她们的人性光辉,不放弃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和亲人而躲避进这个“别处”,并最终由实验的放弃和吞掉返回舱的怪物来反转这种光辉。

并且,平行世界的完美地球其实也并不美好,船上的怪物即来自于此宇宙,也可想见其吞没地球的未来,而此宇宙人类艾娃的表现,从开始的友情协力到“搞破坏保护自己地球”的真正意图的显露,也否定了积极的人性:她其实只是在顾着自己的世界,其利己就像地球上的各国一样,永远无法实现“打破屏障(单一宇宙下的国别,平行世界下的宇宙)”大和谐。

在这个框架下,怪物的克苏鲁恐怖,丹尼尔布鲁赫“破坏计划的间谍”身份与艾娃目的莫测之悬疑,平行宇宙的“硬科幻”,面对家人和完美世界的亲情与人性,对人类社会的反思,融为一炉。

然而,它几乎没有做好任何一个元素,飞船上的克苏鲁出现并给予“不可知之恐惧”的篇幅不够多,很多段落里的“不可知”重点落在了人类内部层面,是艾娃和布鲁赫的行为动机,这当然是克苏鲁在主题上的延伸,但直接地导致了克苏鲁本身的淡化。而布鲁赫和艾娃的悬疑也非常单薄,前者被迅速澄清,人物塑造随之落到了人肉布景,后者则更多是在打明牌地煽动女船员帮她留在这里,且没有真正地进行破坏飞船返程的行动,破坏更多来自于偶然事件和克苏鲁,艾娃只是在最后杀人,显得粗暴而不经筹划。受制于篇幅,平行宇宙的理论也只有一点,其更多作为彰显人性光辉的反衬跳板。

事实上,在女船员和丈夫各诉衷肠的第一场戏里,“亲情与人性”就已经成为了电影最大的重点。但在人性部分里,女船员和家人的线索也非常单薄。可以说,除了结尾处之外,本片几乎是一无是处的。

不得不承认,它的结尾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这部电影。仅剩两个人的飞船返回了自己的世界,他们战胜了“逃避进不属于自己的完美世界”的诱惑,坚决地面对自己世界的困难,即使不能解决能源危机,也要和家人在一起。他们与地面基地重新建立联系时,这一幕与此前在平行宇宙中的段落形成了呼应,彼时的他们招呼地面基地把自己国家的食物送上来,却没能得到回应,而此刻则真正“找回了家乡的味道”。而在地面上,女船员的丈夫也救了一个小男孩,似乎让自己的人性光辉照亮了黑暗的战争废墟。

但是,随着返回舱而来的,是丈夫的“你想让他们看到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吗”,以及从地底突然出现并吃掉返回舱的怪物。显然,前者的光辉只是个人微光,不足以改变人类各国发起的战争与毁灭,而怪物对船员的吞吃则更是毁灭的具象。

这个反转突如起来,也让本片看上去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趣味,虽然它就像片中的人性光辉和个体努力一样,并不足以真正改变全局的作品质量,也不足以让章子怡更加投入地去表演,而不是给出堪称从业生涯里最大灾难级别的个人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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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反转本身只是电影创作的一个手法。它当然具备观感和剧情上的“标准化”功能,甚至可以说是悬疑电影的必备手法。但是,于表达层面而言,反转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固定性的用法和作用,而是要由不同的导演根据不同的电影做出不同的设计。

“除了反转之外,悬疑电影还能提供什么价值”,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是一句不成立的提问。它将反转完全当成了类型片里的功能化要素,而与主题表达的“价值”剥离开来。但是,反转--乃至于所有或基础或进阶的电影手法--都能成为表达“价值”的途径,只要导演选择了它。

不可完全标准化与“课本化”,不可照本宣科,而是始终要保持个性、设计、创造,正是电影低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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