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纪行（二）

回上海最痛苦的事是倒时差。这事不怨党、不怨国家，怨地球、怨太阳、怨月亮，还怨自己。年轻的时候时差不是个事，挺一挺就过去了。现在倒时差越来越困难，埃及回来一个多星期还没有倒利索，这次不知道要倒多久。但说来有意思，原来以为倒时差和绕地球向东走还是向西走有关系，现在发现，和方向关系不大，到远离久居地的地方去，倒时差相对快，可能是急着要玩、要应酬，硬把时差拉过来了；回到久居地的时候，倒时差就慢，大概是没了这个硬拉一把的促动。人还是要逼一逼的。

好在可以在努力再睡一会儿不成的时候，听听鸟叫。上海现在的鸟儿真多啊，叫声真好听。我小时候好像只有麻雀，没有见到过其他的鸟儿。现在麻雀倒是不多见，各种鸟儿都回来了，基本上都是我叫不出名的鸟儿，包括好看的绿色的小鸟。还有一种脑袋上黑白的鸟，叫声最好听。早上想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当然看不到鸟，但一起床，晾衣架上就能看到鸟朋友。

回到上海，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但也有机会和家里的阿姨聊聊。

阿姨来自启东，夫妻两人都在上海打工，儿子到重庆做生意去了，在那里取了一个湖南妻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都在家里说普通话，小家伙估计能听懂重庆话，但说的也是普通话。启东话一点不会。

阿姨来上海打工十几年了，在老妈这里帮忙打理也有8年了。老爸去世后不久，家里就请了她来帮忙打理。

老妈自称是非常随便的人，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都知道，号称随便的人其实最不随便，只是自己说不上来到底在哪里不随便。老妈就是这样的。一开始的时候对阿姨一百个不满意，但是久而久之，大概是磨合成功，现在和阿姨有说有笑，和我倒是话不多了。应该的。在疫情封控最厉害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口求阿姨，阿姨就一口承诺，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你妈妈就不会饿着。她也有几次一清早没人的时候，偷偷到老妈那里帮她把一天的饭菜做好。居委会后来发现了，她据理力争，要么你们负责老人的餐饮，要么你们让我接着干，居委会也只有妥协了。真是好人，感激不尽。

年纪大了，耳朵不好，生活环境又那么不同，相隔又远，话少了，也正常。我也挺欣慰，老妈有个熟识的人在身边，阿姨很尽心，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阿姨在乡下有老宅，还有两亩半的地，都包给人家了。据说是浙江还是安徽来的农户，承包了附近好多地，反正当地人差不多都出来打工了。承包的农户用机械化耕作，效率高多了。这其实算新时代的合作化吧，只是干活的部分承包给外来农户了，土地好比合作所有。

还以为土地承包还有不错的收入，结果一亩才800元/年，两亩半也就2000元，聊胜于无。周围都一样，承包土地有固定价格，多赚是佃农自己的，少赚就要贴本。当然，没人做赔本生意，一亩才800元，什么都不种，养猪养鸡可能就不止这些了。种点经济作物，收入还是不错的。看来在农村，真靠收地租是过不下去的。好在米面不贵，留在农村的自己种点菜，养一群鸡，日常消费倒也花不了几个钱。

但是村里除了还健在的少数老人，真是没人了。家家都留着老房子，但只有春节或者什么节庆日子，才有人回来住，平时都是空关着。突然想到，这一代出去打工的人或许还有叶落归根的说法，下一代就不大会回乡了，第三代可能根本没有“家乡”的概念了，出生地才是他们的家乡。

其实就是他们这一代，和家乡也远了。阿姨有兄弟姐妹7人，都在外打工，大半在大城市买了房子，这就是不打算回去的节奏了。他们在家乡的空房子可能一辈子空下去了。但他们是真做过农民的。说起来地里现在种什么，讲得头头是道，没干过是说不上来的。

但心态上已经和城市居民没有两样了。说起儿子媳妇，阿姨不期望以后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各有各的生活，住在一起可能反而产生矛盾。他们也不需要儿子养老，自己攒自己的钱，自己养自己的老。这已经很“城里人心态”了。

说道老人，上海的老人是一道风景线。

亲戚邀请一起到无锡鼋头渚看樱花。我很多年没去过无锡了，正好想去，一拍即合。亲戚是跟小区旁一个杂货店开的小旅行社去的。杂货店什么都卖，但走精品路线，不买价廉质也廉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在疫情期间，小店利用自己的关系，为邻里张罗吃的用的，什么需要都帮忙解决，甚至家里热水器坏了，也会帮忙去买零件，上门来修。为此，周边的居民也很感激，有机会也多帮衬，这样的周边旅行乐意捧场。

一车子都是老人，我都算年轻的了。导游当然三板斧：卖萌，拉关系，拉人唱歌。这些老少男、老少女们倒也不扭捏，一个个唱起革命歌曲，就差《大海航行靠舵手》了。好玩的是，唱的都是些“革命情歌”，在当年属于抒情的那种。名字都记不得了，但一听就知道是文革和改开初期的歌曲。时代的印记真是抹也抹不掉，那正是这一代人风华正茂的时候，脑瓜里的歌也就这些还亲切，对党、对毛主席真说不上来那么多感情。

突然想起来，阳刚一点的歌子好像还真从那个时代开始，嘎然而止了，《咱们工人有力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些还真可能是最后的阳刚之歌。

出城正好是高峰，一路堵得水泄不通，原本要先玩惠山古镇的，结果开到无锡竟然要4.5小时，太变态了。惠山不去了，直接去吃午饭，下午奔鼋头渚了。

上一次到鼋头渚还是大学四年级，和同学几个一起到黄山去玩，回来路上走南京，慢车（便宜啊）到无锡下车时，天还早，只好到鼋头渚的亭子里，几个人在条凳上打了一个瞌睡，鼋头渚也没怎么玩。其实那是鼋头渚也没有多少可玩的，天气不好，望远都不行。

现在鼋头渚其实也还是只有这些东西，名气大，可玩的地方真是不多。不过樱花好多，旁边的樱花谷尽管是人造景区，还真是不错。樱花成片本来就好看，樱花谷里有一片山脚地那里，樱花在枝头盛开，好似天上一片洁白的雪片。地上栽满油菜，正好开花。金黄洁白交相辉映，煞是好看。众多半老徐娘浓妆艳抹忸怩作态，照片拍得那叫不亦乐乎。

但老人团毕竟是老人团。在返程约定集合的时间地点，缺几个老人。电话联系说不明白到底在哪，几个领队分头去找，也没有找到。最后终于弄明白，他们弄错方向了，到南门停车场那里去了，而不是与码头相连的东门码头。

最后总算找到了返回正确集合店的路线，没误大事，否则困在鼋头渚，还是很狼狈的。

全世界哪都有老年人，但中国的老年人似乎出奇地活跃。街头有大量的老年人出没，尤其是居民区。国外也有，但老年人一般就是沿小区运动运动，出门买东西、社交、办事的没有那么多。中国好多。

中国老年人运动则集中在街头公园和绿地。从早到晚都有成群结队的老年人（和看起来不那么老的中偏老）在做操、跳广场舞。那叫一个认真。估计他们当年上学读书的时候没有那么认真。这也应该是街坊老人社交的场所。旅游路上也是他们社交的场所，各种扎堆聊天交友，当然不乏各种购物、养生的交流。……

回程路上，在阳澄湖服务区停了一下。这鸟地方太大了，也太豪华了。我不相信欧美有那么豪华、壮丽的高速公路服务区。我孤陋寡闻，见到过的欧美服务区也就是一个大型加油站，一个小杂货店，考究点的有个快餐店，差不多就完了。这些也不是旅游车停车点，主要供三三两两的过往卡车、私家车使用，连大型卫生间都没有。

阳澄湖服务区外观设计得像国风商场，很大。里面还有堂榭池桥，还有国风彩灯，还有激光3D全息合成动像。一头是极氪的体验中心，另一头好远，都没有过去。后面还有一个江南庭院。说不上多精美，但还是不错。过路的人在里面走走，松散一下腿脚，还是不错的。最赞的是超大的卫生间，不用排队等，也干净。据说这里是网红打卡地，名不虚传。

应该有充电桩，来去匆匆，没有注意。但旅游车都是柴油车，没有电动的。公交倒电动为主了。和司机聊聊，他更喜欢宇通的电巴，电量足，而且可以一路用到5%。上海申威（？）用到50%就要去充电了。

他们一天充一次电，早出晚归，中间不需要充电。充满电可开500（？）公里，市内公交够用了。不知道他这个时候50%就管够，还是一路用到底才管够。不过冬天有点顶不住，必须开暖气的话，耗电很厉害；夏天空调倒是没问题。这个不大懂。家庭空调夏天开动的时候，耗电很大，为什么电巴上空调就不大耗电？

好玩的是，司机座有另外的弹簧减震，就看到司机一路颤颤悠悠地上上下下。公交大巴什么路都要走，很多路段并不好，可能从劳保角度来说，真有这个需要。不是路面失修，大多是拉链工程没有收好尾，或者还在拉链中。

路上车很多。好玩的是，大众好像密度没有以前那么高了，宝马、奥迪持平，但奔驰好多，比什么时候都多。奔驰在中国热卖？很多都是最新一代，历代奔驰倒是不多。E级和C级很多，S级很少见。不奇怪，那东西太大，在上海的街道上开上自虐。还是轿车多，SUV相对没有北美那么占主导。保时捷的相对密度也挺高。

但日系看来全线退潮。丰田凯美瑞、丰田科罗拉、本田雅阁、本田思域不多，日产和三菱更少，斯巴鲁竟然没有看到，韩系也是凤毛麟角。倒是雷克萨斯还多一点。看来德系是最后的倔强了。

凯迪拉克还是不少，别克好像少了，林肯看到露天促销的，停车场里也看到，路上倒是没有怎么看到。国产新车以电车为主。没有看到“大名鼎鼎”的东风雪铁龙和广汽“特朗普”，北汽、一汽也很罕见。看来中国汽车市场的地域之争挺厉害。

说道最后的倔强，鼋头渚还是看到不少大爷拿着大白炮筒子，不过用佳能1DXx或者尼康D6练手劲的没有看到。年龄不饶人。亲戚好几年前有意进一个1DX1，我那时就鼓励他，要玩赶紧玩，以后举不动了。果然，完了几年后，现在攒灰了，平常主要用一机走天下的索尼RX10Mk4了。那机器真心不错，旅游利器，但要真比较，5D2加2470/4.0都打不过，“正经”L镜头的色彩、焦外、画面质感毕竟还是更好，变焦、对焦速度也更快。

鼋头渚当然是手机的海洋，但人们对长枪短炮还是展露了尊重，看来“我的手机比你的相机好”党还是窝里横，嘻嘻。

其实上海街头的樱花也开的很旺盛。小时候不记得上海有樱花，桃花、海棠花更多。据说樱花的花瓣像心形，顶端有一个缺口。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樱花有早樱、中樱、晚樱，这个倒是知道，因为加拿大维多利亚的早樱已经开了一个月了，现在是中樱的季节，晚樱可以开到四月中下旬，而且是重瓣，花型不一样。早樱和中樱都是单瓣。

看到很多好看的花，叫不出名字，堂妹在就好了，她是生物学教授，对植物分类如数家珍。只是我这个学生很糟糕，她告诉我的枫叶和梧桐叶的差别，我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