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和阿拉伯军队的军事伙伴关系及其在中东的霸权

阿拉伯地区组

作者：凯马勒·穆萨伊德（黎）

编辑&制图：李志豪

翻译：杨沁

排版：周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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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前总统特朗普重申，他希望美国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更多参与到中东事务中去。此前，美国政府曾呼吁北约加强与其在东地中海的合作伙伴间的合作。当时特朗普的话就是在提醒人们，美国无意单独承担对中东国家的安全援助费用，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2015年，美国国防部发布了一份报告，呼吁美国采取更具创新性和灵活性的方式来实现其在中东地区的目标，其中包括建立和支持其在该地区合作伙伴的军事防御能力。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于2015年9月发布了一份题为“中东地区的联合防御”（Federated Defense in the Middle East）的研究报告，简要阐述了未来北约、美国与中东地区国家的合作。

● 图源：CSIS

研究考察了在中东地区实施“联合防御”（Federated Defense）的可能性、适用性以及可能成功的联合合作领域。研究表明，这种方针政策包括通过更加有效和高效的方式共同参与、分担保障安全的负担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但是，中东的复杂环境、政治紧张局势以及地区合作伙伴的有限能力阻碍了该方案的实施。

尽管存在政治障碍，美国、北约和中东地区武装部队的军事关系在过去三十年里持续巩固。通过各种培训措施，北约在战备和国防外交方面为中东地区的军事改革作出了重大贡献，特别是在国际社会层面正常化中东地区的武装部队。但是鉴于布鲁塞尔（欧盟总部所在地）的政治限制，美国应该更好地调整其预期。北约对阿拉伯军队作战效能的贡献一直是微不足道的，并且它显然对阿拉伯军队急需的现代化没有作出任何贡献。

● 2014年9月，美国前国务卿克里（左7）在吉达与海合会及地区伙伴召开会议 图源：Flikr

美国和北约在中东地区政策制定的两个主要工具是“地中海对话”（Mediterranean Dialogue）和“伊斯坦布尔合作倡议”（Istanbul Cooperation Initiative）。前者于1994年宣布成立，成员包括以色列和六个阿拉伯国家（毛里塔尼亚、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埃及、约旦）；后者成立于2004年，成员包括四个海湾君主制国家（阿联酋、科威特、卡塔尔、巴林）。这些伙伴关系随后经历修订，内容包括一系列从外交磋商到军事演练的活动。2018年，北约开始对其地区伙伴实施一种被称为“传播稳定”（Project Stability）的新方法。这一概念强调通过帮助地区伙伴提高军事能力来稳定诸如中东地区等特定区域。从那时起，这种新方法成为北约参与中东地区事务的关键组成部分。

● 2017年12月，北约原副秘书长、奥巴马政府时期负责军控事务的副国务卿罗斯·戈特莫勒参加在罗马举行的地中海对话，讨论解决中东北非面临的安全挑战 图源：NATO

加强美国及其伙伴之间的合作机制

该研究表明，在中东地区加强美国与其伙伴之间的合作需要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是：

1.美国及其合作伙伴之间例行对话和信息共享机制的建立。美国与其地区合作伙伴之间的对话至关重要。2015年5月的戴维营会议就是一次积极的尝试，允许就战略问题进行高层对话，因此应该扩大与海合会国家（以及约旦和埃及）在委员会之外的战略对话会议，包括定期对话、高层对话，以及建立解决战略问题和关切的工作组。在此背景下，召开包括北约、美国、欧洲盟友和中东地区合作伙伴在内的年度国防部长会议，是这条道路上重要的第一步。

2.提升合作伙伴能力水平和联合合作潜力。美国应该将安全合作的努力集中在加强关键领域的能力上面，以确保其利益以及“联合防御”方针的成功实施。

该研究还表明，最大限度提高中东地区合作伙伴和盟友的能力，即“潜力和可用的机会”， 在紧急情况下，将为美国提供更多时间采取相应的行动，并缩减其在中东地区军队的规模，从而减少对安全形势的负面影响。在这种情况下，“联合防御”方针更为必要，其最突出的可能性及可适用性如下：

1.将航空母舰与情报、监视和侦察工作结合使用。随着英国与法国航空母舰能力的发展，在未来几年（10至15年），美国可以将它们部署在阿拉伯海湾地区，从而减轻美国海军的负担。

● 美国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左）和法国戴高乐号航空母舰在波斯湾（也称阿拉伯湾）北部航行 图源：U.S. Navy

2.扩大欧洲合作伙伴在中东地区的军事基地。英国计划在巴林建立一个军事基地，这可能是加强“联合防御”方针以进行联合军事行动的机会。同样，法国可能扩大其在阿联酋的军事基地，这使得法国与美国等其他合作伙伴共享军事基地成为可能。对澳大利亚来说，其在迪拜的艾尔·明哈德（Al Minhad）空军基地可以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地区军事行动枢纽。

● 抵达迪拜艾尔·明哈德空军基地的澳大利亚军事部队 图源：ABC News（Australia）

3.增加多边联合军事演习。通过联合演习测试整合基地通道和物流的可能性，这有助于“联合防御”方针的实施。

4.最大化海外军事存在的利益。美国应该评估它从海外军事存在中获益的方法，包括美国在非洲和地中海国家的指挥领导区域，以及美欧联合指挥司令部的行动区域，从而加强其在中东地区的区域活动。

5.致力于长期部署。美军应该在中东地区应用区域联合部队（RAF）的概念，以强化美军在该地区行动的技能，深化与地区国家的长期伙伴关系，建立信任与合作。RAF驻军模式侧重于加强美军与东道国军队之间的互动，延长部队在特定地区的驻军时间。部队部署时间越长，越能对周边环境有更详细的了解，且与其当地同僚建立更多私人关系。研究表明，到目前为止，尽管许多部队已经通过在阿富汗、伊拉克的军事行动和在海湾国家的军队部署获得了实地经验，但是美国军队还没有开始在中东地区实行区域联合部队（RAF）的概念。

发展区域伙伴的能力

该研究指出，为了加强战略联合，倘若只升级美国地区伙伴军事能力的杀伤性，不去解决政治性和结构性挑战，只会使局势更加复杂化。相反，美国可以优先考虑帮助区域行为体发展以下方面的能力：

1.情报信息交换。建立一个情报信息交流中心以对抗“伊斯兰国”组织。适度努力可以显著改善美国与其盟友、伙伴的信息共享，从而提高中东地区的整体防御能力。目前看来可行的提议是建立情报交流中心，以改善应对”伊斯兰国“的协调。该中心可以从伊拉克、约旦、沙特、土耳其、库尔德武装和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等不同的地区伙伴处收集信息，继而共享这些信息以提高反“伊斯兰国”联盟成员的态势感知能力。

支持海合会情报中心。美国还应该鼓励海合会建立一个组织内的海湾联合情报中心，以加强有关地区威胁的信息交流。

2.反恐。首先，维护边境安全和反恐怖主义。海合会国家应当优先考虑建立基于生物识别技术验证身份的联合生物识别安全筛查系统。研究表明，许多海合会国家已经在朝着实施电子护照系统迈进，旨在遏制非法移民和走私活动，因此，针对恐怖分子建立相应的数据库可以帮助边境当局限制他们的行动。

● 2009年“明亮之星”（Bright Star）军演期间，美国、埃及士兵进行反恐演习 图源：U.S. Army

其次，加快对反“伊斯兰国”联盟成员的对外军售进程。美国及其盟友应当加快向反对恐怖组织和“伊斯兰国”组织联盟转让和交付所需的军事武器装备和弹药，其中包括精确制导武器（PGMs）。约旦和阿联酋等承诺打击恐怖主义的合作伙伴应该加快这一进程。

最后，向海合会国家出售各种ISR（情报、监视和侦察）资产。尽管美国及其盟友和伙伴在该领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并且很有可能继续这样做，但是，如果没有更有组织的努力来建立地区伙伴部队，国际联盟打击暴力非国家行为体的长期可持续性就值得怀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美国应与海合及其他有意愿的合作伙伴合作，为可负担的ISR资产开发互操作性（即协同工作能力）蓝图，包括载人飞行器、无人机系统、模块化传感器套件(例如，雷达套件和光电红外)和数据共享设备。

3.海上安全。首先，采购海军设备以应对多重威胁。由于海合会国家面临着不同的威胁，因此重中之重是审慎确定投资优先级和保持投资平衡，以促进互补型或多任务型海上安全能力的发展。

● 2016年4月，美国与其盟友、伙伴在中东地区举行国际反水雷演习（IMCMEX） 图源：U.S. Navy

其次，扩大CTF-152联合特遣部队作战指挥部在海合会国家之间的轮值范围。这是一支成立于2004年的国际部队，旨在为海湾地区国家提供海上安全保障。它由来自28个国家的海军舰艇、主力舰和巡洋舰组成，其中大部分隶属于北约，除此之外，还有海合会国家的海军力量。

● 图源：Combined Maritime Forces

在这方面，美国及其合作伙伴应该鼓励海合会所有成员国指挥和领导这支部队行动至少四个月，以确保大多数海湾阿拉伯国家的海军获得必要经验积累。尽管沙特和阿联酋等海合会成员国积极参与了这支部队的建设，但更重要的是帮助“第81海上安全作战小组”（MSG81）未来的所有成员国拥有领导海上联盟作战的必要经验。据了解，海合会国家于2014年宣布成立由多国海军构成的“第81海上安全作战小组”，在海湾海域开展安全巡逻。

4.联合海合会国家的导弹防御系统。美国必须开始考虑和研究向所有海合会国家出售导弹防御能力的可能性。该地区的联合导弹防御系统可能包括雷达、拦截系统和通信网络，以及广泛的信息共享。

5.建立保护性网络防御系统。一方面，美国应支持地区合作伙伴加强和发展网络安全能力，以保护关键基础设施。美国第24任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曾提出美国与中东地区国家和海合会共同建立联合网络合作机制，这将是该道路上的重要一步。另一方面，加强对军民两用技术的出口管制。为防止滥用网络安全能力，美国应该加强对两用网络技术的出口管制，这些技术可以被政府用以压制公众异议。

北约与海湾国家的合作

2017年，北约与科威特根据伊斯坦布尔合作倡议成立了区域合作中心，北约将其描述为“北约在海湾地区的新家”。该中心由科威特政府主办，由北约和其他海湾国家通过有关海上安全、能源基础设施安全或网络安全等安全问题的教育和培训课程对地区国家进行监督和审查。

● 2019年12月，科威特区域合作中心举行伊斯坦布尔合作倡议15周年庆典 图源：NATO

1.过去三年里，该中心举办了40个短期项目，约有1000名来自海合会国家的人员参与这些活动。2018年7月，北约伊拉克特派团（NATO Mission Iraq,NMI）在布鲁塞尔峰会上正式启动。该项目最初启动于2004年，时称NATO Training Mission-Iraq（NTM-I），主要依靠美国的政治支持和军事资源。在2011年美军全面撤离伊拉克、该计划被取消之前，约有15000名伊拉克军官和警察接受了培训。之后北约依然不时向伊拉克军官提供培训，尤其是在危机管理领域。

2.通过建立新的国际军事领导人网络。北约在中东地区的培训和教育计划取得了成功，这主要体现在国防外交领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些活动已经形成了双方官员定期参与的惯例和机制。北约扮演着“社会正常化代理人”的角色，通过这些计划实现社会融合和非正式联系，使双方国防官员之间能进行更加密切的磋商。

无人驾驶船舶项目及海域数字化

由于战略走廊的多样化以及其在国际贸易路线上的重要地位，确保中东地区海上安全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因此，需要使用军事技术来监测和确保航海行动、核实可疑海上活动、提高海域安全意识、应对安全威胁、防止国际贸易受阻。这些事情都可以通过不同规模和不同任务性质的无人驾驶船舶完成，因此中东地区的许多国家都倾向于依赖这种无人驾驶船舶来完成相应任务，例如获取物质收益、保护合作伙伴、威慑敌人，以及其他与地中海国家和地区海上安全问题相关的目标。

● 2022年10月，无人水面舰艇（USV，图右）与导弹驱逐舰在阿拉伯湾作业 图源：USNI News

1.美国领海数字化项目。依托智能地图、人造卫星和交互式监视器等手段，美国致力于通过加强威慑和领海意识巩固中东地区的海上安全。美国于2022年初宣布建立一支海上无人驾驶船舶舰队。与无人驾驶飞机和无人驾驶汽车一样，这支舰队是该地区“海洋数字化”项目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第五舰队曾宣布，美国及其地区盟友将在2023年夏季之前，在海面上部署100艘无人驾驶船只，组成世界上第一支无人海军。美国海军还在测试一组无人驾驶船只，目的是在中东海域进行多次巡逻，加强对伊朗的威慑，并监测任何破坏地区稳定的活动，尤其是在某些水上要道。

2.美国与盟国合作建立海上无人驾驶船舶网络。据美国《华尔街日报》2022年8月31日报道，美国海军正与以色列等中东国家合作建立海上无人驾驶船舶网络。一方面，美国将其作为评估伊朗军队在该地区活动所作出努力的框架手段；另一方面，美国企图提供一种在全球行动的新模式。通过使用这些无人驾驶船只和无人驾驶飞机，可以更好地了解该地区的水域。美国海军将从中东地区国家接收100艘小型海上无人驾驶船只，用于侦察目的。它们将为在巴林的美国第五舰队总部提供情报信息。一些人将其描述为“以建立地区防御网络为目的的无人驾驶船舶技术革命”。在中东地区海域使用无人驾驶船舶技术，将产生一系列的内涵与意义，其中最突出的如下：

（1）强调中东地区的战略重要性。中东地区的重要性在于它在世界经济和全球贸易活动中发挥的关键性作用。特别是，一方面，石油供应从阿拉伯湾通过霍尔木兹海峡到达世界各地；另一方面则是中东地区海岸线的扩张。鉴于这一战略重要性，任何一种单一的海军力量都无法独自应对该地区面临的海上威胁。因此，为了扩展侦察距离、协调地区合作伙伴间的努力和预测各种威胁，除了使用视频监控各种海军舰艇的活动、使用电子追踪设备跟踪船只以外，使用海上无人驾驶船舶等新设备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

（2）确保中东地区的海军舰艇安全。中东地区的无人驾驶海军舰艇面临着一系列的战略挑战。例如，美国海军第五舰队于2022年8月30日宣布，其挫败了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扣押一艘型号为Saildrone Explorer无人驾驶海军舰艇的企图，该舰艇只承担侦察任务。美国第五舰队从位于巴林的第26海军陆战直升机中队派遣了一架直升机进行交涉。最终，在美国第五舰队多次呼吁之下，伊朗交还了该无人驾驶海军舰艇。这一事件恰逢美国与伊朗恢复伊核谈判的关键阶段。这同时也说明，无论海上无人驾驶船舶所执行的任务性质是商业、军事还是侦察，它们都可能会面临包括查抄没收或劫持的挑战。

（3）加强联合海军合作。在过去几个月里，海上无人驾驶船舶在中东地区的一些双边和多边军演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最突出的例子之一，是2022年2月举行的国际军演（IMX22），这是中东地区规模最大的海军演习。超过60个国家参与其中，包含9000人、50艘船、80多个无人驾驶操作系统。该演习旨在加强国际行动，应对海航挑战，维护国际贸易流动。同样，2022年3月，美国和以色列在以色列海岸线内外进行了一次军演，目的是在海上安全行动、爆炸物清理和无人系统一体化方面进行培训。

美国军队的重新部署

毫无疑问，自海湾战争以来，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军事存在是十分明显清晰的，阿拉伯海湾地区因此变成了美军驻扎的军营，所有阿拉伯海湾国家中都有美军的身影。中东地区拥有巨大的石油财富使该地区成为与欧洲、中国、印度、日本和俄罗斯进行博弈的重要筹码。因此，美国致力于在中东地区发展足够强大的军事能力，通过这种军事实力，它可以有效、充分实施其政策并且保障其关键利益、战略影响力。除此以外，在面对其他国家和敌对行动的利益威胁行为时，美国能做出永久且有效的准备。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试图通过缔结共同安全协议、安排集体安全部署和持续进行军事演习来获得防御特权，确保美国能进行快速且大规模的干涉，以实现巨大的经济、军事和政治利益。

● 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军事设施 图源：American Security Project

“9·11”恐袭事件发生后，根据2002年9月17日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美国将在全球范围内，特别是中东地区，建立更多军事基地以对抗安全挑战。同时，美国还可以利用友国的军事便利政策，实现在偏远地区的军事部署，其中包括被命名为51、53和54的军事基地。这些基地是中东地区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位于内盖夫沙漠，可以保障先进技术流向以色列，而以色列是维护美国利益的第一军事基地。因此，这些基地的存在加剧了阿拉伯和以色列军事力量之间的战略失衡状况。

这一文件反映了自2001年以来美国和北约对中东地区的战略计划，可以借此得出一系列推论，其中最重要的也许就是提醒人们，2001年9月11日所发生的袭击事件是美国对中东地区战略政策的转折点，特别是前者针对此次袭击提出了一系列需要实现的目标。通过实现这些目标，美国可以在中东地区重新以更加灵活和强有力的方式部署美军，以达到夺取中东国家和地区最远端的战略要地的目的。不仅如此，美国在2001年意识到中东地区是袭击自己家园的恐怖主义的焦点之后，它还通过建立全方位、多目标的军事基地加强了对该地区的控制。因此，美国以不同的方式和手段（特别是军事手段），将“反恐战争”作为口号置于它企图实现的所有目标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