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之八：上海“大自鸣钟”记忆

在上海市长寿路西康路口，原先有一座钟塔，每到准点大钟便会鸣响，因此老上海们干脆把这个路口及周边地区称为“大自鸣钟”。

我第一次见识“大自鸣钟”，源于少年时的古怪癖好。

当时，我很喜欢游泳，即便是冬天，有时也会在星期天去找家室内游泳池过把瘾，还放话说要游遍上海所有的温水池（年少不懂事瞎吹牛，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也没游遍噢）。

祖父母很宠爱我，极为热心地支持我游遍上海温水泳池的想法，祖父甚至替我到处寻找上海室内泳池的地址信息。

大约初三或高一时的一个阴冷的星期天下午，我锁定一家位于万航渡路的室内游泳池，出发了！

先乘14路电车到四川北路站下车，步行到海宁路换乘13路电车，在终点站曹家渡下车，很快就在万航渡路找到了那家缩在石库门弄堂深处的游泳馆。

游完泳出来，我就在曹家渡瞎逛，逛大街也是我始于儿时并保持了一辈子的“爱好”。

当时曹家渡是沪西商业中心之一，几条马路交汇，低矮的建筑拥挤着一家家商铺，狭窄的人行道上人潮汹涌，繁华程度与距离祖父母家不太远的四川北路商业街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逛完曹家渡，本可以去静安寺乘21路电车回家，但静安寺去过多次了，而刚才来的时候在13路电车上曾看到长寿路有一段很热闹，那是我从未逛过的“新大陆”，于是决定原途返回。

为了节约车费，我先步行，打算等逛完那段从未到过的长寿路热闹地段再乘公交车。

离开热闹的曹家渡，长寿路两侧变得冷清起来，只见低矮的民宅，混杂着各式规模不大的企事业单位，路上行人寥寥。

经过一家工厂门前，见有该厂食堂的阿姨在叫卖各色包子，而且不用收粮票，我就先留下回家的车钱，然后用剩下的零钱买了一袋包子。

继续前行，直到过了常德路口，街道才开始有了人气，走着走着，街边商店越来越多，这一繁华街景直到过了江宁路口才戛然而止。

从常德路到江宁路，这段长寿路当然不如四川北路长，但热闹程度并不逊色多少，尤其是长寿路西康路口，几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曹家渡。

那天回到家，把包子递给祖母，即对二老一五一十讲了当日的见闻，祖父母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祖父笑眯眯地告诉我，长寿路西康路口原来有一座不太高的钟楼，像外滩海关大钟那样一到整点就会敲响，所以那个地区被称作“大自鸣钟”。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大自鸣钟”这个词儿。

由于离虹口较远，打那以后我有多年没再去过大自鸣钟。一直到1990年代初，酷爱逛旧货市场的我，从《新民晚报》上得知沿着苏州河南岸的宜昌路（靠近西康路北端24路电车终点站）设立了旧货市场，这才得以与大自鸣钟再次相见。

此时的长寿路西康路一带，已不复先前的繁华，不过各类店铺大多还在苦苦支撑着。

去旧货市场，得沿西康路从长寿路口向北走到苏州河南岸的宜昌路口，途中我意外地在西康路东街沿看到一条弄堂，几排.二层小楼风格独特。好奇之下，就进去转了一圈，从居民口中得知是当年附近日本人开的纺织厂的职员宿舍。

从长寿路口到宜昌路口距离不到1.5公里，沿街有几家回民饮食店，还有一所回民小学，想必周边回族人不少吧？随意进了一家清真点心店，吃了牛肉锅贴和牛肉汤，感觉远不及四川北路复兴中学斜对面那家的味道好。

相比虬江路旧货市场，宜昌路旧货市场规模不大，那天顾客也不多：靠苏州河南岸的北街沿搭了棚子，南街沿一些摊位就设在人行道上：有卖旧衣服、旧家具的，还有卖小电器和海关罚没物资的，但这些都不是我的“菜”，于是果断走人。

……

几十年过去了，能想起来的再去“大自鸣钟”一带的经历只有两次：

一次是2002年或2003年去参加一个法人股拍卖会、一次是稍后数年间曾应邀去一位朋友的新居。

这两次见到的“大自鸣钟”街景已面目全非了，沿苏州河新建了高档小区，宜昌路旧货市场已是无影无踪，长寿路西康路口那些两三层的旧商铺更是被拆了个精光。

如今，我对“大自鸣钟”最鲜活的记忆来自那遥远的青葱岁月的初次相遇，当时我和“大自鸣钟”一样，都还保留了本真的面貌。世界变了我也老了，涂鸦几笔练练脑力也算一种自得其乐。

附图

1：大自鸣钟位置图，图片来自网络。

劳勃生路即如今的长寿路，为东西向道路；小沙渡路为如今西康路长寿路以北路段，即西康路从长寿路到苏州河南岸的路段。当年大自鸣钟位于长寿路西康路口的转盘中心位置。图片拍摄时间不详。

2、大自鸣钟资料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大自鸣钟为在当地开设纺织厂的日本人集资于1920年代修建的钟塔，为纪念去世的日侨名人而建。解放后，为疏通长寿路交通，于1959年拆除了这座带着殖民色彩的钟塔。从图中交警的服装看，图片拍摄于1950年代钟塔拆除前。

3、大自鸣钟地区街景资料图片（图片来自网络）

（1）长寿路江宁路口俯瞰

图片右侧为玉佛寺佛塔。拍摄时间预计在1990年代初。

（2）上海市第四百货商店资料图片

解放后上海建立了国营百货业，并依据数字命名了10大百货店。位于长寿路陕西北路口的上海市第四百货商店，是大自鸣钟地区最大的商店。图片摄于1990年代初。

(3）长寿路西康路口的商店资料图片。

自左向右，分别是寄售商店、新华书店和东风钟表商店。图片摄于1990年代初。

（4）同大昌文化体育用品商店

同大昌文化体育用品商店位于长寿路江宁路口的西北角，与玉佛寺毗邻，是附近最大的文化体育用品商店。图片拍摄于1980年代，拍摄时玉佛寺佛塔尚未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