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申科大队长——追记抗日战争中的苏联空军志愿队

因为网友心之龙城飞将在后沙月光名为《援华抗日80周年，美国飞虎队的两面性》的文章后回复说：”苏联援华航空队的事迹有空也请说说“。我在这转发一篇1949-10-04人民日报文章：《库里申科大队长——追记抗日战争中的苏联空军志愿队》

《库里申科大队长——追记抗日战争中的苏联空军志愿队》

“一九四五年“八一五”，在延安庆祝抗日胜利的狂欢夜里，面对着象扬起了几百面红旗似的满山满谷的火光，我想起了库里申科大队长。今年七月一日，学习毛主席的“论人民民主专政”，读到“我们在国际上是属于以苏联为首的反帝国主义战线一方面的，真正的友谊的援助只能向这一方面去找，……”又记起了库里申科同志。不久以前，在沈阳中苏友好协会成立大会上，当林枫同志讲到“中国人民和苏联人民是生死朋友，生死关系”时，我猛然忆起库里申科同志的面容。此刻，当我拿起笔追记这一页苏联红军帮助中国人民抗战（过去因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蒙蔽，很少人写到）的史诗时，仿佛这一位刚健朴质的，中国人民的生死朋友，站立在我的面前。　　　　

达莎飞来了

一九三九年夏天，日寇象发疯一样轰炸全国各大城市；重庆、成都、西安等城市的人民，天天在警报里过生活，在白石夷（重庆），宜宾，凤凰山，太平寺（成都）飞机场里停放着的是破烂不堪的，广东飞行员一面用脚踢，一面骂“丢那妈，发国难财”式的，法国的不能作战的战斗机和英国的教练机；穿新装，坐轿车，到机场来摆样子的英美绅士教官，老早不知跑到那里去了。飞行员没有飞机，机械士在修破烂，大家都在焦急，盼望着苏联的重轰炸机早一天飞来。不错，“卡秋莎”（苏联援助中国抗战的轻轰炸机，又名ＳＢ），在保卫武汉当中立过大功，Ｎ１５·Ｎ１６（苏联的战斗机）是当时保卫祖国领空的唯一铁翼。但武汉撤退后，轰炸半径加大了，完成远距离轰炸的任务，不能不落在“达莎”（苏联的远程重轰炸机，又名Б）身上了。象盼望了许久，终于来到眼前的亲人一样，我们的达莎飞来了。她带来了“天兵天将”：库里申科和考兹洛夫两个大队。重轰炸机来了；飞行员，轰炸员，射手，地面人员工程师，技械士全班人马都来了，中国空军人员的愁眉苦眼的姿态扫去了，开始了紧张的教练。　　　

一面作战，一面教练

在敌机穿梭式的轰炸下，苏联空军一面作战，一面又担负起训练中国空军的双重任务。从库里申科大队到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他的队里做翻译工作。除了有事情他很少谈话。方方的，朴质的面孔，坚实的体格，发微带黑色，瞳仁的颜色和中国人的差不多，眉毛重重的，高高的个子，但脊背很少看到挺直的时候，因而显得是中等身材，外表象俄国的农民，也有些象中国的山东大汉。快三十岁的人了，但偶而笑起来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记得一次在一起吃中国饭，他第一次学着用筷子，两根筷子象夹在手里样的分不开路，他看看别人，又看看自己，大笑起来，直到现在我的记忆犹新。早晨，英挺的达莎站立在太平寺机场（成都城南七华里）的四周，加油车四处奔跑，发动机都在吼叫，“师卡斯”（机枪）发射的声音，震破了寂静的晴空，库里申科大队开始教练了。起飞前，库里申科同志对每一个学飞的中国飞行员，讲当天飞行的科目，讲Б的特点，性能，操纵方法，讲仪表。他亲自看着飞行员坐到驾驶舱里的座位上，给他们垫好，亲眼看着飞行员脚踏到刹车，自己才坐到前舱里。落地了，库里申科仔细地，安详地讲评飞行的成绩，缺点和纠正的方法。为了纠正一个飞行员的落速和进入机场角度的偏差，有时连续带飞三四次，在跑道旁这样划那样划，象“万世师表”里的乡村女教师一样。在学飞的青年飞行员的面前，我从来没看到他有丝毫不耐心，或怕麻烦的神情。　　　　

改造中国空军的教育

当时中国飞行员的最大的两个毛病，是抗战前后德国和英美教官留下的余毒——不爱护飞机和不讲求作战需要，只图在空中玩花样。库里申科同志费了很大力气和这种帝国主义暗害殖民地人民的，已经形成习惯的偏向作斗争。每当飞行员在空中犯了老毛病，不按照规定的科目飞行，独出心裁，摆样子，或落地漫不经心的时候，我常常看到他的阴沉的面孔和怀着愤怒但用最大的忍耐，才没发作出来的神情。记得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对一个两点落地后，机身跳动得骇人的飞行员，要我问他：“是飞机操纵他，还是他操纵飞机？”飞行员伫立好久羞惭不作声，然后库里申科又慢慢讲飞机是国家的财产，中国在抗战，从苏联运飞机到中国不是容易的事情，损坏了一架就少一架，损坏了一条钢线都要到万里以外的地方去补充。这时我看到飞行员象做了一件对祖国犯罪的事情一样的难过了。接着库里申科大队长又告诉他，苏联志愿队和为资本家服务的英美教官根本不同：对于英美教官来说，中国多损坏一架飞机，本国的资本家就多卖一架飞机，多赚一笔钱；而在苏联则没有资本家。我从库里申科同志的象真理一样朴素的话语里，学习了马列主义。　

全心全意为人民

连续了一个多月的夜间航行教练后，我发现库里申科大队长的面容不如刚来时的容光焕发了，眼窝也微陷了。记得在一个躲警报的晚上，在距太平寺机场不到一公里的他的指挥所里，我曾劝过他，在结束了夜间飞行教练以后该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库里申科同志的回答，却使我无话可说，这段话的每个字都沉重地嵌入我的记忆里，而且我相信在我写出来之后，它会嵌入到每一个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忠诚的读者底记忆里的。他讲道：“说实话，我象体验着我的祖国的灾难一样，体验着中国劳动人民正在遭受的灾难，我每当看到遭到日本飞机炸毁的建筑物和逃难的人群就难过。日本人为什么要来轰炸在大路两旁的田里安详恬静地劳作着的中国农民呢？”库里申科仿佛觉得他是过于激动了；接着声音又放缓一些，指着自己的表对我说：“眼看下两点了，敌机还在上空盘旋。女人们，孩子们躲在野地里，不得回到家里安眠，劳动者和一切公务人员晚间不得休息，白天不能正常生产，由这种卑鄙地扰乱性质的夜袭所造成的生产上的，精神上的损失是很大的。我们要敌人付出多倍的代价，要敌人在我们的打击下仓惶逃命。”有谁要知道什么是苏联人民的国际主义，无产阶级的人道主义底真正含义吗？有谁要证明苏联红军热爱中国人民的崇高的友谊吗？请牢牢记取我从十年前的日记本里抄录下来的库里申科大队长的话吧！　　　　

铁的队伍，铁的纪律

八月的上半月，刚刚结束教练，库里申科大队担负起了轰炸的任务。库里申科大队的严守军事秘密的精神（应该说，这是苏联红军底特点之一）贯彻到了每个人，每个动作的细节。我们是看惯了国民党空军的把戏了：轰炸机队出动的前几天，场夫就忙着搬炸弹，放在机场里怕敌机来炸，就散放在机场的四周，机械人员东忙西忙，飞行人员跑到城里对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大讲他就要到来的任务，到时候，天气不良飞不成，有的还要对别人解释一下他未飞走的原故。库里申科大队里的情形却是完全两回事。出发的头一天，一丝也看不出第二天出动的征候来。照例是晚上下二三点钟光景，库里申科大队长从睡梦中推醒我，我们一同到机场去，库里申科大队的队员们一齐下手，抬炸弹，挂炸弹，开来汽油车上足油。东方的太阳还未发红，库里申科和他的战友们的铁翼已高翔在百里外了。早饭后，国民党的飞行人员在谈论飞走了几架Б·，纷纷估计着轰炸的目标，但有谁会知道呢？只有当我们到电台联络的时候，接到“过宜昌”“过沙市”的报告后，才肯定了他们的航程。上午照例是兴奋的，紧张的，下午过三点钟以后，我们库里申科大队的每一个人，都仰望天空，盼望着英雄们胜利归来。一架，二架……九架，库里申科轰炸机群安然降落了，人们蜂拥上前看他们的队长和战友，看他们的心爱的达莎。每看到弹痕累累的机翼或被子弹穿透了油箱，大家都为英雄们捏一把汗。　　　　

扬子江的狂涛卷起了中国人民的生死朋友！

八月十三日的夜里，库里申科大队长又把我从梦中叫醒了。当东方放白的时候，他又率领着他的战友们飞走了。起飞前拉开舱门挥手向留在家里的战友们致意，从此就再也见不到我们的库里申科同志了！傍晚了，还不见库里申科回来，跑去问刚刚离开机舱的副大队长马卡罗夫，才听到了库里申科大队长的噩耗。十四日的下午两点钟，库里申科大队在武汉上空同德国法西斯供给日本强盗的米塞师米特战斗机（亲爱的读者，不要忘记，这时候国民党反动派的报纸对德国法西斯不说一句坏话，和德意法西斯还未继绝邦交，武汉撤退前后，德国大使陶德曼曾经是卖国贼蒋介石投降妥协的拉线人！）展开了生死的搏斗。据脱险归来的库里申科大队长的射手（可惜名字不记得了）对我讲，在这次空战中击落了敌机六架。战斗刚一开始，三架米式敌机就直扑向库里申科的领航机，射手对准猛扑的一架敌机开火，黑烟起处，敌机翻滚下去了，但库里申科驾驶的领航机的左发动机，却被另外一架敌机打中了。库里申科用单发动机飞出了重围，沿着扬子江飞到了万县的上空。机身失去了平衡，不能再继续前进，为了保持飞机完整不受损失，库里申科的单发动机的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扬子江心。

轰炸员和射手脱下飞行衣，跳水浮到岸上，但三月来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昼夜操劳，未得到一天休息，又在空战中过度疲劳的库里申科大队长，是再无气力浮到北岸了。扬子江的狂涛卷走了伟大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人民的最忠实的儿子，卷走了中国人民的生死朋友！　　　　

万恶的国民党反动派

一月后库里申科同志保护得好好的达莎，从扬子江里打捞出来了。听到去万县打捞飞机兼为库里申科大队长修墓的阿列克谢工程师和泅到北岸的轰炸员同志的谈话，我们才清楚了；使库里申科大队长惨遭不幸的不仅是万恶的日本法西斯强盗而且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官僚统治。当天的下午，岸旁有许多船只，国民党的县政府就在北岸，从飞机降落，到机身下沉，有足够的时间组织渔船去救人出险。但只会榨取民脂民膏的国民党官僚政府，从来没给人民做过一件好事，没教给人民一点抗战知识，人们象被铁锁锁住了一样，演出了眼望着救命恩人落水不去搭救的悲剧。　　　　

辟谣

八月十五日，国民党反动派的报纸用头号标题写道：“我神鹰大队轰炸武汉”。十年了，也许还有人当真相信这是国民党空军的杰作吧？不是的，虽然我们久经敌人轰炸的磨难，只见敌机轰炸我们不见还击的人民，读到轰炸武汉——敌人重要阵地的消息吐气扬眉的心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是应该的，但应该知道这和国民党反动派丝毫没有什么相干，这是帮助中国人民抗战的苏联空军志愿队的功劳，是库里申科大队长用牺牲了自己的宝贵的生命换来的。让一切热爱祖国的人民记住吧！当英美帝国主义正串演“远东慕尼黑”要出卖中国人民讨好日本的时候，苏联派遣了大批空军来中国帮助抗战；让母亲们告诉孩子们永远记住吧！当美国资本家卖航空汽油、废铁给日本，来轰炸中国人民的时候，在武汉上空同日本强盗奋战之后，为保全飞机降落到万县江面的苏联空军大队长库里申科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中苏人民永远友好万岁！

中国人民的生死朋友库里申科大队长永垂不朽！（转载东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