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未来之星,影响力比肩莫迪,高僧上演政坛传奇

作者   慕有枝613

为了整合印度,莫迪这些年一直在玩印度教民族主义,整个人的角色定位越来越向宗教领袖过渡,胡子越留越长,瑜伽越练越柔软,手印越结越正宗,一派谪仙风范。

可是,不论莫迪如何造势,顶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半神角色。而在他治下的北方邦,另有高人,同样从政,却比莫迪更进一步,以真神姿态降临政界,几乎实现了北方邦的政教合一。

这个人就是北方邦的首席部长、人民党成员、莫迪的亲密战友(亦竞争对手)——约吉阿迪亚纳斯(Yogi Adityanath,或译为阿迪亚纳特)。

在印度,首席部长可不是部长。正如在国家层面,总统是虚职,总理是真正的一把手;在邦一级,国家层面的政治模式复刻了一遍,邦长只是个招牌,首席部长才是大BOSS。

然而,北方邦一把手还只是Yogi的兼职。

他的本职工作是北方邦香火最鼎盛的印度教寺庙戈勒克纳斯神庙(Gorakhnath Mandir)的首席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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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印度教僧人,咋混成一邦之首的呢?

一、出身刹帝利

1972年,在印度介入之下,东巴基斯坦独立,变成孟加拉国。

同年6月5日,印度北方邦的小村班久尔(Panchur,in Pauri Garhwal),婴儿Yogi呱呱坠地。生时,红光满室,如日正中,异香缭绕,百鸟翱翔。邻里皆奇之。

后来,班久尔在内的广大地区闹独立。在印度,谋求独立建国建邦乃日常操作。2000年,北方邦重组,班久尔跟着北阿坎德邦析置出来。所以,Yogi的故乡既是北方邦,也是北阿坎德邦。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Yogi。

父母给他起名阿杰,全名是阿杰·莫汗·贝什特(Ajay Mohan Bisht)。印地语中,阿杰的意思是“无与伦比的”“不可战胜的”“无法征服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名字仿佛已经预兆了他的非凡人生。“莫汗”是父名。“贝什特”是家族姓氏,本意是“拥有土地的人”。

听这姓氏就知道,种姓不一般。

恭喜阿杰,投胎准头不错,投中了刹帝利。

请记住这个姓氏,后文还会提到。

不过,好姓氏只代表十八辈祖宗以前的风光。至于现在,父亲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护林员,母亲是勤恳的家庭主妇。夫妻俩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阿杰排行老二。

阿杰小时候在本地接受教育,青年时就读于加尔瓦尔大学。

这是北阿坎德邦的中央大学,印度规模最大的十所大学之一。“中央大学”堪称印度版的985、211,而且,印度大学入学率非常低,几十年前更低。阿杰能进中央大学,充分说明,他的文化素养已经秒杀绝大多数印度人了。

他攻读的专业你一定想不到。

是——数学。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毕竟,数学专业出身的胖友很容易遁入空门。

阿杰也是。

1992年,阿杰20岁,以数学学士的猷秀身份毕业。

然后,他出家了。

二、投身“阿约提亚运动”

阿杰的少年时代,正值印度教与民族主义开始合流。

印度独立后的初代目是尼赫鲁。尼赫鲁对社会主义很有好感,还表示自己是无神论者,认为印度教是国家发展的绊脚石,带领国大党力求把印度打造成世俗化国家。印度宪法也是这么写的。

可是,历经三十年,世俗化路线整合印度的努力失败了。随着国大党下台,人民党上线,世俗化的旗帜被扔进了垃圾堆,印度开始全方位宗教回潮。

印度民族主义开始向印度教民族主义发展。

印度教民族主义以印度教为核心,当然对其他宗教有排斥性,尤其针对伊斯兰教。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的矛盾开始放大,冲突逐渐增多。

其中的标志性事件就是阿约提亚之争。

这是一个关于拆迁的故事。

阿约提亚就在北方邦境内,这里有一座巴布里清真寺,是莫卧儿帝国太祖巴布尔下令建造的。莫卧儿帝国相当于印度版大清,末代王朝,统治阶层来自突厥化的蒙古人,信仰伊斯兰教,建造清真寺是题中之义。

等到19世纪后半叶,莫卧儿帝国没了,大英接管,这座清真寺的土地归属就开始出幺蛾子了。

许多印度教徒都说,这块地上原来是一座罗摩神庙,莫卧儿太祖巴布尔给拆了,代之以清真寺。

罗摩这个人物在印度教中地位极高。他是印度两大史诗之一《罗摩衍那》中的王子,在神猴哈奴曼(孙悟空原型)的帮助之下,击败了十首魔王拉瓦那,救回妻子悉多。印度教徒认为,罗摩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毗湿奴的化身,也相信罗摩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每年的重大节日“排灯节”“十胜节”都和罗摩有关。

而在传说中,罗摩的出生地就在阿约提亚。至于口耳相传的那个罗摩神庙,乃是为纪念罗摩出生而建。

印度教徒说得有鼻子有眼,信服者甚众。

大英统治期间,有意挑惹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矛盾。随着双方对立情绪发酵,印度教徒开始拿巴布里清真寺说事了,认为应该拆掉清真寺,恢复罗摩神庙。

穆斯林当然不同意,双方多次拳脚切磋,暴力逐渐升级。

等到印巴分治,双方成了生死仇家。

1949年,有狂热的印度教徒抱着罗摩、悉多的神像闯进清真寺,直接放进了大殿,随后宣称:“咦,你说奇怪不奇怪,罗摩神像竟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清真寺中!

魔术,有时就这么简单。

穆斯林怒了,双方冲突再起。为防事件升级,警察封锁大门,不让双方教徒进入,但是,略有偏袒,允许印度教祭司进去参拜。清真寺成了实际上的罗摩神庙。

等到八十年代,印度教民族主义思潮蔓延,印度教徒越来越硬气,旧事重提,发誓一定要拆掉清真寺。

1990年10月底,四万名印度教徒云集阿约提亚,试图强拆清真寺,和警方发生了冲突。警方开火反击,官方说打死了十六个人。史称“阿约提亚的枪声”。

1992年12月,印度教团体、狂热信徒更进一步,直接冲过警戒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往上招呼,叮叮咣咣,几个小时之后,居然真把巴布里清真寺夷为平地。

人类拆迁史上的一大壮举。

这事儿可就闹大了,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大打出手,骚乱迅速席卷全国,死了两千多人。

事后,印度教徒得寸进尺:“我们要在这里重建罗摩神庙!”

穆斯林反对:“不,要重建清真寺!”

双方各执一词,闹上法庭。

怎么办?

代表印度教徒的专家上场了,到废墟里一阵摸索,最后考古出一堆石头、装饰砖残片,随后表示:你们看,这是典型的印度教寺庙建筑特征。

一片质疑声。

不光穆斯林不认可,佛教徒还跳出来了,说你手里拿的东西来自当年突厥人入侵印度期间毁掉的佛塔。

气氛有些尴尬。

要我说,干脆建座佛寺算了。双方就不用争了。

此事延宕良久,拉锯战一直拉到新世纪,官司打到最高法院。

2019年11月,印度最高法院判决,土地拿来建罗摩神庙,额外找5英亩土地补偿给穆斯林建清真寺。

印度教徒胜利。

阿约提亚之争告一段落。

谈起“阿约提亚之争”,中国人都不太知道,我看网上除了一鳞半爪的新闻之外,好像也没人讲。但这个事儿在印度特别重要,几乎是家喻户晓。印度教民族主义定向瞄准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瞄准就需要靶子,阿约提亚恰逢其会,就扮演了这个角色。本来建的到底是神庙还是清真寺早就不重要了。

在印度,宗教问题是大问题,而大问题就是政治问题。

所以,党派、政客也都掺和进来。

人民党竞选时的口号之一就是重建罗摩神庙,现在兑现了。2020年8月5日,阿约提亚的罗摩神庙举行奠基典礼,莫迪带着一干人民党高层出席。

当时,建筑群内已经有1个神职人员、15名警察检测出了新冠阳性。这种情况下还毅然决然搞典礼,可见“阿约提亚”到底多重要。也能看出,莫迪是铁了心要把印度教树立成观念灯塔,以印度教认同来整合国家。

那一天,和莫迪一同出席奠基典礼的人民党成员中,有一位印度教高僧,橘黄色僧衣衬得他法相庄严。

他就是,Yogi。

48岁的Yogi比莫迪更激动,三十年前他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八十、九十年代,印度教民族主义纵深发展,还是大学生的阿杰躬逢其盛,耳濡目染之下,受思潮影响,热切投身于阿约提亚运动,即,争取拆掉巴布里清真寺、重建罗摩神庙。1992年他大学毕业,也就是那年年底,狂热的印度教徒手工拆掉了清真寺。

正是在参与阿约提亚运动过程中,阿杰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他的师父马汉特·阿瓦伊达亚那斯 (Mahant Avaidyanath)。

马汉特是戈勒克纳斯神庙上一任首席大祭司,是阿约提亚运动的领袖。

Yogi能有今天的地位,必须感谢马汉特。

而要明白马汉特对Yogi的影响,就有必要介绍下戈勒克纳斯神庙乃至北方邦的宗教地位。

三、出家为僧

印度的北方邦和中国的河南省有点儿像,是印度的中原,古代各大王朝的核心区都在这里。

顾名思义,北方邦位于印度北方,与尼泊尔接壤,面积24.1万平方公里,和中国广西差不多,但人口是广西的近五倍,2.4亿人的超大人口规模, 即便单拎出来和国家作比,也能排进世界前五。

作为印度人口最多的邦,经济则是倒数。农业为主,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工业,和右邻的比哈尔邦是难兄难弟,印度穷最,常年竞争倒数第二和第一。大家看到的各种印度强奸案,十件有五件来自北方邦,印度被称为“强奸之国”,北方邦则堪称“强奸之邦”。

这么一个穷得掉渣的地方,却占据着印度的思想高地。

其实不该说“却”,穷地方往往向外输出宗教思想,尤其是那种祖上阔过现在崩落的地方。

举个例子,被西方蹂躏稀巴烂的中东,历史上曾光芒万丈。近代,中东被搞得乱七八糟,民不聊生,有识之士纷纷寻找脱困之法。不过,面临西方的降维打击,只能徒呼奈何。个人或者组织,无可奈何到了尽头,往往诉诸宗教。个别人遂投身宗教寻找出路,后来越走越极端,搞出了极端主义,并向全世界来了一波反向输出。

北方邦现状可以比照理解。

北方邦各大宗教汇集,胜地与圣地遍布。旅行者熟悉的泰姬陵(伊斯兰)、曲(qū)女城(佛教)、瓦拉纳西(印度教;其城郊有鹿野苑,属佛教),都在这里。

北方邦尤其是印度教大本营,文化极其保守,种姓冲突严重。也是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冲突最尖锐的地方。某种意义上,北方邦就是当代印度的一个微缩版,像是上学时做的重点笔记。印度那些典型问题,在北方邦都拉到了极限值。

前面提到的戈勒克纳斯神庙就坐落在北方邦,位于戈勒克布尔(Gorakhpur)。它是北方邦东北部的交通枢纽。

《北印行纪》提过,印度旅行时,我专门去逛了几个佛教遗迹,包括拘尸那迦(释迦牟尼涅槃的地方)。要去拘尸那迦,就得到戈勒克布尔中转。我在那儿睡过一晚。

戈勒克布尔这个地名的意思是,戈勒克纳斯修行的地方。

戈勒克纳斯又是谁?

印度教主要分为三大派:性力派、湿婆派、毗湿奴派。最崇拜的分别是夏克提(女神)、湿婆、毗湿奴。三大神中,梵天没什么人气,进不了三大派,去印度溜达一圈就会发现,梵天神像很少见到。

就当今印度而言,三大主神中最常见的是湿婆。湿婆战力最强,既是毁灭之神,也是重生之神。可能和印度人几千年的外族胖揍史、种姓制度有关,印度人受虐习惯了,格外慕强,神灵对他们越残暴他们就越喜欢。这次疫情,好多印度人就认为是湿婆毁灭世界来了,赶快跪下膜拜。

三大派又分无数支系,湿婆派中有一个支系叫纳斯(Nath,或译纳特、纳萨)。

纳斯系直接追认湿婆是他们的初代上师。这么算的话,刚才提到的戈勒克纳斯就是纳斯系的三代目,包括他在内,纳斯系有九位早期上师都是后世弟子的崇拜对象。可以比照伊斯兰教什叶派中七位或十二位伊玛目的地位来理解。

戈勒克纳斯长时间在这里修行,为了纪念他,这地方就被起名叫做戈勒克布尔,也是为了纪念他,就有了戈勒克纳斯神庙。它不光是神庙,是一个很大的建筑群落,其中有类似修道院的部分,是纳斯系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

神庙香火鼎盛,在北方邦极有影响力,而北方邦又执全国宗教界之牛耳,神庙的地位早就冲破了纳斯系、湿婆派,而是对整个印度教都有话语权。站在戈勒克纳斯神庙里跺一跺脚,整个印度都得颤一颤。

既然如此,戈勒克纳斯神庙的掌舵人翻云覆雨,也就不在话下了。

那么,神庙掌舵人是谁?

是纳斯系这一支的衣钵传人、神庙的首席大祭司。

近代以来,戈勒克纳斯神庙的历任首席大祭司,都在政教两界活跃。

比如Yogi的师公迪维杰·纳斯(Digvijay Nath),作为神庙首席大祭司,曾加入印度教大会党。

这个印度教大会党可不简单,读懂了它,也就读懂了Yogi许多行为。 印度教大会党1909年成立,奉行印度教至上主义,坚持印度是印度教徒的印度,认为穆斯林也好、基督徒也罢,都是印度教徒受胁迫、诱骗转变而成的,呼吁他们重新皈依,此之谓“再皈依”运动。

也因此,印度教大会党坚决反对印巴分治。他们认为穆斯林都是印度教徒转变来的,将来还要皈依回来,分家当然就不符逻辑了。

可是,时间拨回四十年代末,甘地已经对真纳妥协,同意印巴分治。印度教大会党认为甘地背叛了印度教徒,甚至是背叛了印度。包括Yogi师公迪维杰·纳斯在内的印度教大会党成员都对甘地恨之入骨。

1948年1月27日,Yogi师公搅风弄雨,在集会上煽动印度教徒刺杀甘地。三天之后,印度教大会党成员纳图拉姆·戈德森(Nathuram Vinayak Godse)在一次祈祷会上枪杀了甘地。

Yogi师公受到牵连,被扔进监狱。

熟悉印度史的胖友肯定坐不住了,不对,刺杀印度的凶手应该是出身国民志愿服务团(RSS),也就是莫迪出身那个组织,怎么成了印度教大会党成员了呢?

答案很简单,这家伙同时隶属于两个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曾撇清自己,说事发时戈德森已经退团,只是前成员,但现存证据表明,到刺杀时为止,他依旧是正式成员。

有没有一种,世界线收束的赶脚?

现如今,Yogi和莫迪走到了一起。

此时此刻,恰如……

Yogi师公吃了九个月牢饭之后,精神抖擞放了出来,继续当他的神庙首席,注意力开始集中于“阿约提亚运动”。前文提到的1949年印度教徒闯进清真寺摆放神像事件,就和Yogi师公组织的活动有关。

1967年,Yogi师公更上层楼,代表印度教大会党当选了国会议员(人民院),正式步入政坛。可见,Yogi不是第一个,早从Yogi师公开始,他们神庙就开始了大祭司从政的魔幻路线。

这里解释下“人民院”。

印度政治制度抄袭宗主国大英,分上下两院,上院叫联邦院,下院叫人民院。和英国一样,实权在下院(人民院)。每五年一折腾的印度大选,就是在选人民院议员。拿到人民院多数席位的政党(或政党联盟)上台组阁,这个政党的领袖则出任总理之位。比如,现在占据人民院多数议席的就是人民党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领袖莫迪则是总理。

Yogi师公当了两年议员就去世了,他的徒弟、也就是Yogi的师父马汉特接任首席大祭司之位,并且也成为印度教大会党成员,承继政治法统,两度当选印度国会议员(人民院),还进入了北方邦议会。

马汉特秉承师父遗志,继续领导“阿约提亚运动”,势要“解放”罗摩神庙。就是在那段风云激荡的日子里,青年阿杰投身“阿约提亚运动”,结识了这位政教两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有些人,一旦相遇,就注定“朝朝暮暮”。

那时候,阿杰还是学生,但已经跟马汉特形影不离了。

毕业后,毅然抛弃红尘,追随上师左右。

马汉特为阿杰改了名字:

约吉阿迪亚纳斯(Yogi Adityanath)。

这名字类似咱们讲的法号,跟空性、圆真、渡厄、悟空是一样的。如果你留心了,会发现,Yogi师公、Yogi师父、Yogi三代的法号里都有“Nath”这个后缀。

说到这,细心的胖友会问,他不是刹帝利么?当祭司不得是婆罗门吗?

这就要说到纳斯这一支的传统了。

一提起种姓,我们会想当然认为,只要是印度教,就支持这种制度。实际上,印度教教派众多,并不都赞成种姓制,比如纳斯系。正是因为反婆罗门、支持低种姓,Yogi才有如此强大的底层号召力。

也正因如此,按照他们这一支的传统,刹帝利也可以做大祭司。

师公、师父、Yogi都出身刹帝利。

不过,正如你所见,最差也是刹帝利。即便是纳斯系,明面上反对种姓,实际上也不彻底。

四、出任首席大祭司

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成功都有赖于贵人提携,而不是一味的自我拼搏。对草根来讲,单靠拼搏很难走上人生巅峰。拼搏的作用在于,让你在过程中遇到那个赏识你的人。大佬拉你那一把,才是成功的关键。

Yogi现在的一切,都来自师父马汉特的提携。

讲到这里,你会认为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起初我也这么以为。

事实上,至少有一半是血缘的安排。

我在看马汉特生平履历时,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他的原名,克里帕尔·辛格·贝什特(Kripal Singh Bisht)。

咦,怎么有点耳熟?这不就是Yogi的姓氏嘛。

细查发现,马汉特其实是Yogi 的爷爷的妹妹的儿子(可能是跟了母姓),算是个远房亲戚。老家就在Yogi他家隔壁村。Yogi应该管他叫表伯,俗称表大爷。两人竟然有亲属关系,这一点极少有人知道。你以为他是白手起家,实际上,人家是个大祭司二代。

只不过,表大爷很早就出家了,与Yogi此前应该确实没啥联系,“阿约提亚运动”是唤醒他们之间血脉联结的钥匙。

九十年代两人相遇时,表大爷已是古稀之年,找到接班人之后,逐渐退居幕后,把政教两界资源传递到Yogi手上。

其中有一点很关键,1991年,表大爷改投人民党怀抱。

大家知道,印度最大的两个政党是国大党和人民党。

尼赫鲁家祖孙三代总理都出身国大党。国大党走的印度民族主义、世俗化路线。只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搞了几十年,印度是经济也不行,宗教冲突也搞不定,这时候,激进党派就来抢选票了。

最强势的对手就是人民党,七十年代开始冒头,走的是印度教民族主义、宗教化路线,倡导以印度教认同来整合印度。只是,相比于刚才提到的印度教大会党,要温和得多,支持者众。

既然人民党也玩印度教民族主义这一套,现在又风头强劲,不如就搭个便车。于是,马汉特加入了人民党。

双方纯属互相利用,马汉特保持了很强的独立性。

表大爷都加入人民党了,Yogi还用说嘛,也成为人民党一员。

1998年,马汉特退出政坛,在他以及人民党支持下,Yogi当选为新一届国会议员(人民院),走入国家权力中枢。这一年,他26岁,是这一届人民院中最年轻的议员,春风得意。此后,1999年、2004年、2009年、2014年又四次连任,混得风生水起。

Yogi的政治立场不用赘述了吧?绝对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极端敌视穆斯林。据身边人回忆,说Yogi是个温和儒雅、睿智博学的人,真假不知道,但是,Yogi在公众场合往往以暴躁大师的人设出现。他的强硬和暴烈是专门针对穆斯林的。

许是太年轻冲动,步入政坛的第二年(1999年),Yogi就急吼吼招呼一大帮印度教徒搞事情,去抢占穆斯林村庄地盘,双方大打出手,动了枪,还死了人。

Yogi事情没做干净,被警察抓到了把柄,指控他谋杀未遂、制造暴乱、携带致命武器、玷污礼拜场所。这事儿成为Yogi人生一大污点,直到现在还有人旧事重提。

Yogi痛定思痛,有些事不能自己干,得找人帮自己干。

于是,2002年4月,罗摩诞辰节(印历正月初九)这一天,Yogi郑重成立了自己的黑手套组织—— Hindu Yuva Vahini(实在没找到中文翻译,英文也只有音译)。

你一定听说过,Yogi手底下有私人武装。乍听起来,好像手底下有僧兵和十八铜人似的。其实远没到那个程度。那个私人武装,指的就是这个青年组织,由印度教狂热青年组成,是个半吊子军事化团体。

我放张图,感受一下他们的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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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一个小混混组成的黑社会团伙。对付平民,绰绰有余;要是对上警察、军队,那只能乖乖罚蛙跳了。

这组织现在到底多少人,不知道,有人说两千,有人说五万。两千肯定少了;五万靠不靠谱,也难说。我上过这个组织官网,没找着啥有用信息,依稀记得,只有一个“加入我们”做得特别醒目,像是传销诈骗一样。后来再去登,就发现网页咋都打不开了。

该组织的奋斗目标是:“实现印度社会融合与互信,彻底废除种姓制度与高低贵贱之分,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看到没?废除种姓制度,这是前文提到的Yogi他们纳斯系的目标。)

组织的自我定位是:“致力于印度教和民族主义的强硬的社会文化组织。”(原文的用词是fierce)

有多fierce呢?

这个青年组织成立之后,马上投入战斗,仅仅半年之内,就在戈勒克布尔(神庙所在地)和附近地区搞出了六起大型骚乱。在Yogi授意下,青年组织打砸抢烧穆斯林商铺,破坏政敌竞选活动,甚至是行凶杀人,2002年~2007年犯案无数,名头越来越响。

2007年1月,印度教徒又和穆斯林起了冲突,一个印度教徒孩子因此丧生。事后,Yogi前往吊唁,随即发表演讲,煽动印度教徒情绪,想要借机搞个大事情。

这次警察出马了,恭请Yogi到局子里待了两周。

但双方还是干了起来,死了十来个人。

可能是两周牢饭给Yogi吓着了,此后越发谨慎,直接干事少了,专注于打嘴炮。这个青年组织也跟着低调起来。

就这样,时间一晃来到2014年。

这一年5月,印度人民党赢下大选,莫迪第一次出任总理;

这一年9月,表大爷兼师父马汉特以93岁高龄去世,Yogi出任神庙首席大祭司。

两位印度教民族主义者在同一年走向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命运将他们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五、兼职北方邦首席部长

前面说过,虽然马汉特、Yogi师徒加入了人民党,但貌合神离。

Yogi经常抨击人民党,认为他们印度教色彩太弱。

莫迪上位之后,情况变了。莫迪是要做莫始皇的。

印度如此一把烂摊子,民族、宗教、文化、语言支离破碎,既得利益集团盘根错节,地方主义大行其道,偏偏又套着西式民主政治的袍子,除非来一次暴力革命,从头到尾犁过一遍,否则,无法依靠体制内的力量完成整合。

所以,他只能依靠宗教,走彻底的印度教民族主义道路。

自此,印度教至上主义真正登上了政治舞台。

这么一来,印度教色彩够浓了,Yogi就和他对味了。

两人逐渐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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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北方邦议会选举。人民党拿下多数席位,Yogi出任北方邦首席部长。以宗教领袖身份兼领北方邦一把手,政教合一。同时,一个人兼职北方邦政府三十六个部委正职。

意思是,他同时是北方邦民政部部长、住房与城乡规划部部长、税务局长、食品安全与药物管理局局长、组织部长、国土资源局局长等等等等。除了首席部长之外,他同时是三十六个部门的部长。

真正做到了:我,即是政府。

这么做的好处是很明显的,邦部长会议节省掉很多把椅子。

邦首席部长与神庙大祭司,两种身份彼此辉映,行政职位与宗教身份互相加持,影响力指数级放大。

Yogi一身橘黄僧袍光芒万丈,站在莫迪身边时,已经不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隐隐然有颉颃之意。

六、进击的Yogi

接下来,聊聊Yogi上台之后都干了些啥。

其中最拉风的是四件事:

(一)保护奶牛;

(二)对抗“爱情圣战”;

(三)倡导“再皈依”;

(四)反“罗密欧”行动。

这四个事都挺有意思,挨个聊聊。

(一)保护奶牛

胖友们都知道,印度有尊崇神牛的传统,但并不是所有牛都算神牛,只有瘤牛才是。瘤牛上数十八辈祖宗就生活在印度了,是最纯粹的国产牛。脖子后头有一块凸起,跟驼峰似的,像个大肉瘤,故而得名。

瘤牛群体中,可以产奶的母牛地位更高,印度人称之为“奶牛”。很多胖友广告看多了,有个误解,以为奶牛特指一种牛——那种浑身黑色、白色斑点错列分布的牛。其实那只是产奶量比较大的一种牛而已,叫黑白花牛,奶牛并不是它的专属名称。其他的各种牛比如黄牛、水牛也产奶,只是奶的产量、质量相对比较差。

印度平时咋咋呼呼要保护的,就是这种瘤牛中的奶牛。

接下来,我再提到奶牛,就都特指瘤牛中的奶牛。

如果瘤牛是白色的,那就更厉害了,相当于牛中婆罗门。湿婆神的坐骑南迪就是一头白色瘤牛。

至于黄牛、水牛,印度人有着公孙龙一样的思辨:黄牛非牛,水牛非牛。就和高种姓认为达利特不算人一样。

我简单总结下印度牛界的种姓制度,从高到低依次是:

牛中婆罗门→白色奶牛

牛中刹帝利→普通奶牛(即产奶瘤牛)

牛中吠 舍→瘤牛

牛中首陀罗→黄牛

牛中达利特→水牛

印度人把自己的社会生态完美地给牛复刻了一遍。印度人要保护的,正是牛中高种姓。疫情期间,印度人喝牛尿、吃牛粪治病,这种神圣的排泄物主要指高种姓牛之恩赐。

印度29个邦中,有21个邦立法限制或者禁止屠宰奶牛,违者关入大牢,最多可能面壁十年。

虽然奶牛不能杀,但黄牛、水牛可以。尤其水牛,作为牛中贱民,虽然是奶制品重要来源,但并不受尊重,一直是屠宰业主要标的。

很多胖友不知道,印度是世界牛肉出口大国。2020年闹腾成这个样子,印度牛肉出口依旧位列世界第三,仅次于巴西和澳大利亚。而印度出口的牛肉80%以上都是水牛肉。

其中三分之二又来自北方邦。

就是Yogi主政的北方邦。

Yogi说过“感谢牛对政府和人民的保护”,大力倡导对奶牛感恩。他所在的神庙有个牛棚,收留了一堆奶牛。只要Yogi回神庙住,每天早上都会亲自投喂。据庙里不愿透露姓名的神职人员说,Yogi能叫得上来每一头奶牛的名字。

Yogi还在北方邦各地建了奶牛服务台,搭设服务专线,热心群众可以随时拨通电话,告知哪里有需要帮助的奶牛。服务台还贴心配备了血氧仪和热扫描仪,随时为奶牛服务。

目前,北方邦已有5000多个奶牛保护中心,供养着50多万头牛;此外,还有4500多个牛棚,还能再容纳40多万头。Yogi认为还不够用,准备继续扩编。

疫情期间,Yogi要求奶牛保护中心工作人员必须戴口罩、做好防疫措施。倒不是担心工作人员安全,而是希望保证我们奶牛的健康。今年最水深火热那段时间,北方邦政府还在操心奶牛救护热线的事儿。印度人自己都吐槽了,人不如牛。

此外,为了保护奶牛,Yogi下令关闭所有非法屠宰场。

这里有个关键词“非法”。

有意思的来了,全印度合法屠宰场只有3600来个,非法的倒是有三万多。不光屠宰行业如此,印度各行各业都这个状态。合法市场不丁点,黑市才是王道。

不过,印度政府向来没什么执行力,真要禁止非法屠宰,行政执法未必做得到。

政府当然也明白,所以发动群众,搞了一堆护牛组织,比如Yogi麾下的那个青年组织,就整出一支奶牛义勇队,发现有人非法屠宰,上去就是一顿老拳。

不光北方邦,全国各地大大小小奶牛保护组织无数。

因为莫迪也在号召为奶牛服务。

基本上,Yogi在北方邦干啥,莫迪就在全国范围内干啥。

莫迪大搞印度教民族主义,而奶牛是重要的印度教象征,当然要捧起来。2014年大选时,人民党拉票的一个口号就是“给莫迪投票,为牛带来生命”。

所以,莫迪执政之后,奶牛保护上升到新高度。

奶牛保护逐渐扩大化,不光是瘤牛,连黄牛、水牛也逐渐成了保护对象。有的邦干脆禁止宰杀所有牛。

水牛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在人民党鼓动之下,护牛组织遍布全国。名为护牛,实际上跟黑社会差不多,但是更加有组织没纪律,滥用私刑,殴打牛贩、屠夫,打伤、打死人者所在皆有。

值得注意的是,被整死的受害者,绝大多数是穆斯林。

看到这,你就能明白为什么莫迪、Yogi要搞这种政策了。

还是为了用印度教整合印度,枪口对准的依旧是穆斯林。

印度约80%印度教徒(约11亿人),14%穆斯林(约2亿人)。印度教徒有一半是素食主义者;另一半只吃鸡肉、羊肉、鱼肉,不吃牛肉;只有少数吃牛肉。穆斯林则不同,牛肉是他们重要消费对象。

在宗教上,穆斯林对牛的态度与印度教徒截然相反。《古兰经》明确表态:“奉牛犊为神灵的人们,将受他们主的谴怒,在今世必受凌辱。”伊斯兰教脱胎于犹太教,我之前用六期节目介绍过《旧约》中的《出埃及记》故事,摩西率众人回迦南途中,发生过膜拜“金牛犊”事件,上帝发怒,这句话就和那起事件有关。

正是因为穆斯林吃牛肉,所以,印度和孟加拉边境奶牛走私猖獗。

孟加拉什么人? 1.6亿人口,85%是穆斯林,牛肉消费大户。印度全国穆斯林加起来才2亿多,又各种限制,奶牛不好出手,于是,印度人想到了隔壁兄弟。

奶牛只要赶到印孟边境,总有办法过去。如果是水路边界,就驱牛渡河;陆上边界,就开挖地下隧道。于是,勇敢牛牛,不怕困难,无论水陆,一往无前地跑进了孟加拉人的锅碗瓢盆。孟加拉那一头也很努力,制造了土法起重机,从铁丝网那头把奶牛吊过去。不由令人感叹,人类想像力唯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镜头转回印度国内。正是因为穆斯林吃牛肉多,所以,穆斯林牛贩、牛屠夫也多。莫迪、Yogi保护奶牛、禁止非法屠宰,就是冲他们来的。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保护奶牛运动中,死伤最多的是穆斯林。

不过,保护奶牛这个政策也容易误伤自己人。

牛贩、牛屠夫除了穆斯林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印度教徒中的贱民达利特。既然奶牛神圣,屠牛这种活计当然不光彩甚至肮脏。肮脏的活儿向来都是达利特负责。保护奶牛的扩大化势必影响他们的生计甚至是生命安全。达利特本就没地位,护牛组织趁机欺凌,不在话下。

而达利特本该是人民党争取的对象。达利特地位虽然低,全国加起来也有两亿人呢。这么一搞,等于伤了自己的票仓。

所以,护牛组织整死了几个达利特之后,舆论哗然,莫迪火急火燎地就和这些组织撇清关系了。

(二)对抗“爱情圣战”;

“圣战”大家都明白,指为了宗教而发动的“神圣”战争,历史上常用于伊斯兰教。那么,“爱情圣战”又是啥?

通过爱情发动的圣战。

大家知道,女子嫁给穆斯林之后,通常也会皈依伊斯兰。在世俗化国家没什么,在印度这种宗教国家就有问题了。

因为,这种皈依过程往往表现为印度教徒改宗伊斯兰教。

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仇怨极深,当然不愿见到这种情景。

渐渐地,一种谣言不胫而走,说印度穆斯林策划了一个大阴谋,要对印度教徒发动一场圣战。这场圣战很特别,没有暴力,不见硝烟,但遗祸无穷。穆斯林迎娶印度教徒女子,通过花言巧语,诱使其改宗伊斯兰,生出的子女又自然是穆斯林,年深日久,穆斯林族群扩大,逐渐成为印度的主体民族,印度教徒沦落为少数。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圣战”。

改宗行为确实偶有发生,但这个阴谋并不存在。事实上,印度跨宗教婚姻极其罕见,大约2%左右。

这种阴谋论早在零七零八年就开始了,所以能流行,是迎合了三个现实:

一是印度教民族主义思潮强化,印度教徒对穆斯林仇视加深;

二是“伊斯兰国”的现实存在,让印度教徒相信圣战的可能;

三是印度男女比例极度失调(152:100),让印度教徒男性有种错觉,仿佛穆斯林在和自己抢老婆,有切身的危机感。

于是,“爱情圣战”的说法流传越来越广,越来越煞有介事,尤其是莫迪上台以后,这种阴谋论甚嚣尘上。

Yogi就是最喜欢拿“爱情圣战”说事的。曾经在演讲中放话:“如果他们带走一个印度教女孩,我们就带走一百个穆斯林女孩。”还说要给“玩弄姐妹和女儿”的人“送葬”。

2020年11月,在Yogi推动下,北方邦通过了《禁止非法转变宗教信仰条例》,禁止因婚姻而改变宗教,违者判处1年以上10年以下监禁。

至于到底是不是因为婚姻而改宗,官方说了算。其实就是一部“反爱情圣战法”。而且,看上去是只要因为结婚改变宗教就不行,实际执行时却非常之灵活。

因婚姻而改宗,排列组合后有以下四种情形:

穆斯林男子娶印度教女子,女子改宗伊斯兰;(典型犯法)

穆斯林男子娶印度教女子,男子改宗印度教;(小伙子很识相哦)

印度教男子娶穆斯林女子,女子改宗印度教;(小姑娘有觉悟哦)

印度教男子娶穆斯林女子,男子改宗伊斯兰。(犯法)

也就是说,改宗印度教,没问题;改宗伊斯兰,吃牢饭。

说到底还是印度教民族主义。

法律通过后,现在已经开始抓人了。故事的范本通常是印度教新娘的父母报案,说穆斯林男方给女儿洗脑、诱骗改宗等等。

除了北方邦之外,人民党主政的另外几个邦如中央邦、北阿坎德邦、古吉拉特邦也通过了类似法律,还有几个邦正在考虑。

在“反爱情圣战立法”这一点上,人民党内部是有共识的。只不过,Yogi喊得最响,并且,走在了前列。

(三)倡导“再皈依”;

Yogi是各邦领导人中对穆斯林最强硬的。莫迪身为一国总理,言语上没办法太放飞自我。Yogi就没这个顾虑,啥话都说。他攻击穆斯林是“绿色病毒”,经常发表煽动性言论“他们杀了一个印度教徒,我们就要杀他们一百个”,还扬言,“如果有机会,要在每一座清真寺中都装上Gauri、迦尼萨、南迪的神像”。

(Gauri是湿婆第二任妻子帕尔瓦蒂女神的化身;迦尼萨是湿婆夫妇的儿子;南迪是湿婆的坐骑白色神牛。Yogi的意思是要把湿婆一家子连同坐骑都塞进清真寺。侮辱性极强。)

历数咱们前面讲过的事情,Yogi竭尽全力排挤穆斯林。派人殴斗,让穆斯林生命安全不得保障;奶牛保护扩大化,穆斯林生计受到威胁;“反爱情圣战法”,爱情也难保全。

当局百般偏袒印度教徒,穆斯林几无立锥之地,让他们怎么办呢?

别急,Yogi等的就是这一问。

他已经安排好了,请加入Yogi领导的“再皈依”运动。

你们重新皈依印度教不就完了嘛。

注意了,莫迪、Yogi他们高举的印度教民族主义,并不是对印度教之外的宗教一概排斥。他们把锡克教、耆那教、佛教划到印度教大家庭里,排斥的只是伊斯兰教和基督教。

之前说的都是Yogi如何排斥伊斯兰教,没提基督教。其实,Yogi对基督教也是丝毫不给面子,说特蕾莎修女是把印度变成基督教国家的阴谋,以服务名义诱使印度教徒皈依云云。

在他看来,耆那教、佛教、锡克教都有印度教基因,是印度原生宗教,是本土文化的璀璨明珠;伊斯兰教、基督教却是外来宗教,玷污了印度文化。而所谓的穆斯林或者基督徒,在他看来,本都是印度教徒,只是被强迫或者被洗脑之后改宗了。

既然如此,他们理应回归到印度教大家庭。

这就叫“再皈依”。前文说了,Yogi师公、Yogi表大爷都是印度教大会党成员,那个党派就一直倡导“再皈依”。Yogi的思想一脉相承。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开始领导“再皈依”运动了,每次带着上千名穆斯林改宗印度教。

古人捕禽,讲究“网开一面”。

如今印度教民族主义大网三面围堵,Yogi给开的这面就是“再皈依”。

(四)反“罗密欧”行动。

“罗密欧”在这里是个贬义词,意思是骚扰女性的男人。

在印度,骚扰、猥亵、尾行、强奸女性的行为特别常见,北方邦这种传统文化氛围浓厚的地方,尤其猖狂。

Yogi竞选时就许下宏愿,要灭了这股不正之风。

上任之后,下令警察局搞了个反“罗密欧”行动,派出警察小队(Yogi的青年组织也出动了小分队),到学校、商场、公园所有人流密集处巡查,看到有男人举止不端,立即出手,盘问拘拿。

实际执行时,反“罗密欧”行动逐渐扩大化。小队变成了道德警察,看到一男一女举止亲昵,就上去审查纠问一番,不论男女朋友、夫妻还是父女都不例外。

有的男人形迹可疑,或者是一看眼神就非常猥琐,小队也不放过,第一时间诛心盘问。

大家去过印度就知道,好多年轻人闲着没事干,就是街头游民,那些街头的印度人确实眼神不太干净。《北印行纪》讲过,我和另一个中国女孩一起,走在街上时,旁边印度男人那目光能吊在女孩的身段上走个一百八十度,就直勾勾地猛盯着看,神态有如色中饿鬼,眼神里闪烁的东西比油还浓腻,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这种眼神,太常见,一抓一大把。

所以,可以想见,反“罗密欧”小队得抓多少人。

这种人抓了之后,你纠问半天,他也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屁来。

最后,警察就让他们捏着耳朵蛙跳,以作惩罚。疫情期间,印度警察也是这么施罚的。

反“罗密欧”行动有些效果,据Yogi说,经他四年主政,北方邦强奸犯罪下降了45%。

有一点要说明白,反“罗密欧”行动初衷并不是为了保护女性权益,而是维护女性名誉。

两者区别很大。

在印度社会中,女性名誉不属于女性自己,而属于丈夫、父亲。

女性如果遭受侮辱,名誉受损的是家族。所以,直到现在,印度还盛行“荣誉谋杀”。

也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反“罗密欧”行动会发展成道德审查了。

像Yogi这么沉溺印度教传统的人,怎么可能真正尊重女性。

他说过:“一个女人应该被监管,以免她变得具有破坏性。” “如果男性长出了女性特征,他就会成为神;如果女性长出了男性特征,她就会成为恶魔。” 他还坚决反对在议会中为女性预留席位。

综上,Yogi的四大行动,要么是在巩固印度教传统,要么是在推动印度教民族主义,核心依旧是印度教,用印度教整合北方邦。

那么,除了这些虚的,Yogi其他方面施政又如何呢?

七、Yogi的野望

为了明年连任做准备,他今年三月发表过一个四年执政报告。

按他说法,这四年间:

北方邦GDP翻了一倍,从7900亿人民币增至17000亿人民币(和中国内蒙相当,但人口是内蒙的8倍),名列印度各邦第三,Yogi满怀自豪地说,北方邦将成为印度第二大经济体;

人均年收入翻了一倍,从4100元人民币增至8200元人民币(注意,是“年收入”;全国各邦倒数第二;此外,平均数不能代表大众水平,尤其是北方邦贫富差距极大);

免除了870万农民的贷款,约合315亿人民币;

失业率从17.5%下降到4.1%;

对犯罪零容忍,谋杀案减少19%,抢劫案减少66%,强奸案减少45%;

“村村通电”计划高歌猛进,138万户人家通了电;(这个数字有水分,按印度官方解释,一个村只要有10%的居民和公共设施通了电,就认定为全村通了电。就好比满分一百分,十分就算通过。)

400多万户人家拿到了住房;

五条高速公路正在修建。

等等。

总体来讲,Yogi任期内还是做了些事,我看网上言论,老百姓对他评价正面居多。毕竟,老百姓中80%都是印度教徒。

《今日印度》有个国家情绪民意调查,Yogi连续四次被评为最受欢迎的邦首席部长,而且,得票率逐次攀升,最近一次是2021年1月的调查,Yogi一人狂揽25%的选票,第二名得票率只有14%。

至于今年疫情,那就不要说了,他本身就是大祭司,热爱搞神棍迷信那一套,北方邦又是个穷邦,当然是弄得一塌糊涂。疫情表现对他影响到底有多大,目前不太确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基本盘和大统领有点像,不太可能因为疫情表现而动摇。而且,疫情主要是莫迪背锅,依我看,Yogi倒是人气疯涨。

他的存在已经开始威胁莫迪地位了。许多印度人已经开始讨论,2022年莫迪是否还会让他出任北方邦首席部长。

搞不好,到了换届大选的2024年,Yogi真有可能接班莫迪。

到那个时候,印度就真往政教合一迈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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