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包场看电影，为一个男人哭了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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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苏省灌云县，一个偏僻的苏北小城。

　　由于发达的情趣内衣产业，人们提到灌云县，总离不开流动的热钱，以及隐晦的欲望。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就在灌云县最东边、12海里之外的开山岛上，有人清贫坚守了32年。

　　开山岛，面积0.013平方公里，不到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里常年台风肆虐，人迹罕至，但这里也是我国黄海的前哨。

　　为了守护开山岛，王继才和王仕花夫妻二人在这里，一共生活了32年。

　　32年间，岛外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小开上新车，邻居起了高楼，孩子们长大成人，过上了崭新的生活。

　　而他们只是固守着一座小小的岛，两个人，三只狗，几棵树，把守岛，变成了守家。

　　6月18日，以这个故事为原型改编的电影《守岛人》上映，我去看了。

　　电影院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观众。

　　这部电影谈不上大制作，没有流量明星，没有多少宣传，票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映4天，票房只有3000多万，豆瓣上，至今也只有3695人评分。

　　但我想给大家推荐这部电影，也纪念那个离开我们的人。

　　我没法像他一样伟大，但我希望，他的故事能被所有人铭记。

　　01

　　1986年7月14日早上8时40分，王继才第一次登上开山岛。

　　开山岛很小，0.013平方公里的面积，10分钟就能走完全岛。

　　但这里是祖国的黄海前哨，1939年，侵华日军就是在此集结登陆，屠戮了连云港地区万余民众。

　　因此，守卫开山岛，就是守住国门，将偷渡，走私，黄赌毒拒之门外。

　　曾经，开山岛由部队驻守，1985年部队撤编后设立民兵哨所，由民兵负责值守。

　　26岁的王继才，是被派过来的第五批人，前4批人最长的待了13天，最短的只待了3天，就被开山岛的恶劣环境吓跑了——

　　光秃秃的岛上，满是被海浪冲上来的怪石，野草从石头缝隙冒出来，随着海风左右飘摇。

　　这里没有淡水，没有电，更没有人说话。日常吃喝全靠补给船，如果遇上恶劣天气，补给船来不了，就面临着断水断粮的风险，有人说，“就算给100万，也决不来！”

　　事实上，来开山岛的第一天晚上，王继才也被吓坏了。

　　当天夜里，海风卷着海浪，扯着嗓子往屋里钻，王继才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点着煤油灯，一宿没敢合眼。他告诉自己，第二天只要有船来，我就走。

　　天终于亮了，打开房门，王继才又被吓一跳。

　　由于江淮流域暴发洪水，岛上全是被海水冲上来的蛇、老鼠和蛤蟆，有的老鼠足有一筷子长，王继才觉得，或许它们才是岛的主人。

　　不是没想过离开。

　　有过往的渔船，王继才曾拼命挥着衣服，希望渔民可以带他脱离这里，但没有人理他。

　　没有船，他走不了，绝望到想过跳海，最终也只能用铁床堵住门，蜷在角落里，抽烟喝酒壮胆。

　　6条烟，30瓶酒，是人武部政委留给他的，领导走之前拍他的肩膀，“王继才，这岛，只有你能守住！”

　　从那天起，王继才学会了抽烟喝酒。

　　喝醉了，倒头便睡。就这样过了35天，酒喝光了，烟也抽完了，就挖岛上的大叶菜，碾碎了用报纸卷着抽。

　　直到第48天，王继才盼到了一条渔船。

　　船头，站着他的妻子王仕花——全村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去守岛的人。

　　02

　　在王仕花眼中，丈夫完全变了样。

　　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整个人又黑又瘦，还一股馊味儿，像个野人。

　　王仕花心中有怨，“别人都不守，我们也不守！”

　　但此刻的王继才，却倔了起来。

　　随身带的行囊里，有父亲给他装好的五星红旗和一张小纸条。父亲参加过解放战争，见过这个国家更艰难的时刻，他告诉儿子，守岛就像守阵地一样，要有信念，人在旗在！

　　他在岛上只待了一个多月，虽然苦，却敲着脸盆警示过过往的船只，避免他们触礁；也救过被暴风雨困住的渔民，被人称作“岛主”；还在日志上一笔一笔记下了岛上水文、气象的测量结果，为科学研究贡献了基础数据。

　　更不用说，这里是海防前哨，守卫开山岛，就是守护自己的家园。

　　王继才心一横，  “你不守我不守，谁来守？”

　　王仕花深知丈夫的秉性，却又心疼他一个人孤单，上岸便辞掉了小学教师的工作，决定和丈夫一起守岛。

　　没想到，岛上的生活如此艰难。

　　吃不省心。有一次连刮了17天大风，柴火都用光了，他们饿得头晕眼花，两腿发软，只能把生米用水泡软后，捞起来干嚼, “像嚼沙子一样，一连嚼了5天生米，饿得话都说不出来。”

　　喝也不省心。岛上没有淡水，为了省钱，他们喝地窖里蓄的雨水，水不干净，就把泥鳅放到地窖里，吃掉里头的虫子，滤掉泥沙再喝。

　　住更不省心。夏天蚊虫肆虐，煤油灯点起来又闷又热，有时候得爬到屋顶去睡；冬天阴冷难耐，两人还得搬进海风吹不透的山洞里过夜。

　　还有身体的疼痛。海岛住久了，两人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和严重的湿疹，身上疼痒难忍，常常半夜里醒来，互相敲打着，度过一个个海风呼啸的夜晚。

　　生活清苦，但因为妻子的到来，小岛渐渐有了家的样子。

　　每天早上，太阳刚刚从海平面探出头来，夫妻两人就爬起来，先把五星红旗升起来，再唱一遍国歌。

　　没有人要求他们一定要升旗，但王继才觉得，红旗在海风中飘扬，开山岛才有了颜色，一切都有了意义。

　　升完旗，他们会沿着小岛巡逻、记录当天的数据，有时候涨潮了，会捡一些螃蟹、海蛎子，大的托人带给女儿卖掉，补贴家用，小的留下来，当大餐吃。

　　他们还在岛上辟了一块地，托人捎来蔬菜、果树的种子，尝试着种一些果树，来来回回失败了好多次，直到最后几年，才有几颗苦楝树和无花果树，活了下来。

　　一个岛、两个人、三只小狗、四座航标灯、几棵被吹歪的树，200多面旧国旗，这是开山岛的全部生活。

　　太阳升起又落下，昼与夜交替，风和雨相伴，你守岛，我守你，一眼眼，就在岛上生活了32年。

　　03

　　32年弹指一挥间，外面的世界一日千里。

　　中国加入WTO、举办奥运会、发展经济和科技，长出了腾讯、阿里、华为、京东方这样的巨头，就连深圳这样的小渔村都长成了一座让人侧目的国际大都市。

　　中国的GDP从1986年的3007亿美元，变成了2018年的13.89万亿美元，翻了46倍；职工的平均月工资从106元涨到了6872元，翻了足足65倍。

　　猪肉从1元/斤涨到25元/斤，北京三环内的房价从一两千涨到了六七万，中国也从一个任人欺负的弱国，成为了排名全球第二的强国。

　　岛上却一如往昔。

　　两个人、三条狗，起床、升旗、巡逻、观测、记录日志...构成了生活的全部。

　　外面的一切，王继才和妻子似乎毫不知情。

　　他们和开山岛融为一体，活成了一副永恒不变的图景。

　　但在当地百姓心里，他们又是鲜活的。

　　有一次，王继才上岸，发现镇文化广场围满了人在看一出花船剧，只听有人唱道：

　　小船浪到河滩上。哎，大姐，你这船上装这么些蔬菜水果到哪里去的呀……是去慰问守岛英雄王继才、王士花夫妇俩的……

　　王继才又惊又喜，村里的老人告诉他：“你现在火了，花船剧、大鼓、琴书，唱的都是你哟。”

　　的确，当地的渔民，没少受他们的恩惠，有人到那里生病了，他们就拿出自己备用的药品送给他们，有人被困在了那里，他们就拿出备用的食物。

　　尽管有时台风来临，隔着12海里的距离，他们食物吃尽，煤燃尽，不得已要吃着腥味儿浓重的生海蛎过活，孩子甚至曾饿晕过去。

　　但能帮一把，他们都会帮。

　　那些年，夫妻俩没少救人的命，人们亲切地称他为“岛主”。

　　对国家，对许多人，王继才都问心无愧，但对最亲的人，他却一生都心怀愧疚。

　　04

　　这辈子，对王继才影响最深的人是父亲。

　　可2003年10月，父亲病重，他却在岛上执勤，等请假回家，父亲已经去世了。

　　两年后，国庆长假的第一天夜里10点钟，他得知大哥突然去世，当时却正值战备执勤，他不能离开。

　　长假好不容易结束，又赶上狂风暴雨，足足一个星期，没有船只，等他回家时，只看到了一个新坟堆。

　　2012年，母亲病重，他又匆匆赶回家，可母亲已经永远闭上了眼。

　　人生中的三个至亲之人，他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但让他感到亏欠的何止如此，上岛前，大女儿就是他们手心的宝，上了岛，大女儿就交给母亲带了。

　　后来，又有了儿子志国和小女儿王帆，儿子还是困在岛上的时候，王继才自己接生的。

　　1994年春节前，6岁的志国上了小学，王帆也快到了上学的年纪，老母亲已经78岁，年迈体弱，无力帮他们带三个孩子，跟他们说，过了春节就回老家去。

　　三个孩子怎么办呢？妻子王仕花劝王继才向组织请辞，在岛上守了8年的她难得的哭诉道：“这些年你守岛，我理解你、支持你。谁理解我，谁理解小孩？……你的眼里还有家吗？还有孩子吗？还有我吗？”

　　年迈的母亲，憔悴的妻子，年幼的孩子让王继才产生了些许动摇，他决定去找老领导王政委说这事儿。

　　最后，却又闷头回来了，为什么没有请辞成功，没有人知道。

　　那两年，王仕花岛上岸上两头跑。

　　1996年，大女儿王苏要升中学，就连小女儿王帆也该上小学了，三个孩子上学，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要吃、穿、用。

　　夫妻俩一年5700块的工资，就算自己喝西北风，也根本就不够花。

　　守岛还是守家？

　　在妻子的劝说下，王继才这一次终于下定了决心：请辞！

　　可当找到王政委时，领导正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癌症晚期。

　　看到王继才来，领导很高兴地说：“小王，你不用专门来看我，你把岛守好了，比来看我更让我高兴。”

　　他说这些年人们纷纷向“钱”看，你可要守好内心的一片净土，不能半路当逃兵啊。

　　王继才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生生憋了回去，到了嘴边只剩一句：“政委您放心，我看看您就回去，岛我会守好的。”

　　在他心里：守国就是守岛，守岛就是守家。

　　此后，临上初中的大女儿含泪辍学，打工赚钱，照顾弟妹，连带着给爸妈送给养，几十斤的煤球、米、油，扛上就走，她也不过十二三岁。

　　为什么妻子王仕花不回去呢？那些年王继才举报走私、偷渡。

　　挡人财路，犹如夺人性命。

　　有人不止一次找打手到岛上去打王继才，妻子怕她不在，出了人命。

　　其实，王继才原本有机会过得更好。

　　有人想把小岛开发成情色场所，说赚了钱和王继才分成；九几年时，有走私犯要给王继才10万元，让他不要举报就行。

　　王继才都拒绝了。

　　经济窘迫的他，不得已高息借了4700元给孩子交择校费。

　　但孩子需要的，何止是钱。

　　有一年夏天，王苏给王继才夫妇写了张纸条：爸爸妈妈，你们差点就见不到我们了。

　　原来蚊香不小心引燃了蚊帐，王苏摇醒弟妹，才幸免于难。

　　三个孩子，他们没怎么陪伴过，就这样一个个长大，结婚生子。

　　就连大女儿王苏的婚礼，王继才都没能赶得上参加。

　　那一天，王苏眼巴巴地盼着，哭毁了五次妆容，典礼时，她走的格外慢，似乎下一秒爸爸就会出现，她多希望爸爸能牵着自己的手交给未来的丈夫。

　　儿子志国一开始也不理解他，从小家长会都是姐姐去开的，同学嘲笑他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姐姐一路供到他研究生毕业。

　　气愤时，他质问爸爸：你做的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如今一个摄像头就可以24小时监控所有。

　　王继才答：

　　先不说岛上经常没电，就算安上摄像头，它也不会修理坏了的仪器（气象、水文、大地测量仪和灯塔）；别人来干坏事，他也不能制止（偷渡、走私、开设黄赌毒场所）。

　　我每天维护这些设备，就不用别人再上岛了。

　　旧营房也需要经常修缮（墙皮受潮会裂开脱落，巡岛路会受风雨和野草破坏，王继才经常修复），小破小补就不会有大问题，房子不会塌，路不会毁坏，将来部队要上岛（岛上是部队储备营区），马上就可以住。

　　雾天、风雨天，我还能给过往船只报警避免事故，及时帮助他们。

　　这正是32年来，王继才日复一日在做的事情。

　　儿子似乎明白了所有，毕业后，他成了南京某边防哨所的一名武警，父亲为祖国守海岛，他为祖国守边防。

　　在王继才眼里，这是这么多年来，他能留给子女最宝贵的财富。

　　他也留给了自己一些东西——心脏病、腰间盘突出、类风湿性关节炎、摔断的三根肋骨和一身病痛的妻子。

　　这是常年烈日、狂风、暴雨的海岛在他和妻子身上留下的烙印。

　　尾声

　　2018年7月27日，58岁的王继才倒在了开山岛的台阶上，再也没有起来。

　　遗体告别的那天，从省到市到县，从部队到政府到群众，近千人到场。

　　32年的坚守、一百多本日志和三百多面被海风吹破的国旗，是王继才对曾经那个承诺的回答。

　　但他却没有信守对妻子的承诺。

　　王仕花说：“他说过要把我当个宝，捧在手心里一辈子，直到80岁......可是他才58岁......他，失约了......”

　　王继才走了20多天，妻子王仕花总是呆呆地，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生命力，耳畔似乎还萦绕着丈夫唤她的声音——“王仕花，起来升旗了。”

　　儿子带她回了趟岛，她仿佛立马就活过来了，在岛上四处打扫收拾，一刻也不闲着，却也不觉得累。

　　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无奈，子女同意她提交了申请：继续守在开山岛上。

　　只是，这一次，留下的是她和王继才的精神。

　　电影里，张一山饰演的总是给王继才送东西的角色说了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我打心眼里钦佩你，我没办法成为你，但我绝不会忘记你。

　　事实上，很多人正在成为王继才。

　　王继才去世后，灌云县人武部在全县范围内征集民兵，被王继才夫妇感动，一下子有500多人报名，退役军人、选调生、公务员......他们许多都是80和90后。

　　第一批遴选出了10人，每批一年，每次半月，三人值守，轮班进行。

　　他们说，守好开山岛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的信念。

　　如今，王仕花成为了开山岛民兵哨所的名誉所长，她的微信昵称是：海上的瞭望台。

　　当开山岛的五星红旗照常升起，她和王继才正在成为无数年轻人的精神旗帜：

　　人这一辈子，能干好一件事，就不亏心，不亏心，就不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