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中国故事(一)难讲的中国故事:厚重的官方话语体系

500兔主席05-11 01:08 投诉阅读数:38382

兔主席 20210509

一、难讲的中国故事:厚重的官方话语体系

对于大多国人而言,中国的官方话语体系是很不易理解的:形式上的政治理论与意识形态上的传统、传承太多,表达又非口语化,让人摸不清楚哪些是形式,哪些是实质,不知从何入手,如何解读。官方话语体系如果不经过一番通俗的“翻译”,很难让人读懂。如果不懂,也就难走心。

早些年,曾有国人比较Trump和毛泽东是否有相似之处。确实有点相似之处:在利用语言联系群众方面。Trump说的都是大俗话——他这个人是说不出深奥的话的,讲不出复杂的句式和词汇。但他的表达极其接地气,不仅仅能够让人看明白,还让他的支持者觉得他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能够忠实代表群众的。这在选举政治里是一个决定性的加分因素。

毛主席的中文功底极高,也有颇深的理论水平,但他的写作又非常通俗易懂,目的是让读者真正能够读懂,并形成感情上的呼应。应当说,他发明创造了一种尤其清晰易懂、尤其接地气的文风,而这个文风也是他和党的理论、价值观、方法论能够深入群众的一个重要基础、重要工具。

毛主席的讲话就更加通俗了,甚至有时可以被称之为“糙”——“话糙理不糙”的“糙”。六七十年代时,人们把他的讲话记录印成各种集子(各种版本的《毛泽东思想万岁》)加以传播和学习。这些讲话大多是大白话,非常易懂,自成一体,能够直接、广泛地传播他的思想,触达极广大的人群。

邓小平也有非常出色的口才。《邓小平选集》里面收录很多的都是他的讲话、谈话。这些讲话都非常口语化——这不是在一、两句话里用个别的通俗措辞表达某个意思,而是大段、大段非常平实、能够非常清晰、通俗地把想法呈现出来的讲话。这种讲话对传播思想是非常重要的。

是否只有毛泽东和邓小平的口头沟通能力强呢?显然不是。虽然毛、邓都是革命时代摸爬滚打出来的伟人。但即便在和平年代,通过庞大官僚体系里逐级提拔出来的干部,能够做到一定级别的都是人尖子,口才应该都是很好的。

只不过是中国的政治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加法主义”。何为“加法主义”?按儒家的语言说,叫“为往圣继绝学”——就是要恪守“道统”,把前辈的传统与遗产尽可能地保留、继承下来,并根据现实情况,做有限的增量的改进。

这就使得越到后来,后人要继承的东西越多,包袱越重,发挥的余地越少。

创业一代的革命人是创立新中国、界定新中国的。他们有充分的空间(开天辟地者,面对一张白纸),又有足够的“政治资本”和影响力,能够尽可能的发挥。换个角度说,相对于体制而言,革命创业者的个人影响力是很大的。不过,到邓小平时代开始的时候,新中国已经开始了三十年,经历了艰难曲折的探索。邓小平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调整,是很不容易的,但作为革命创业一代,他是“政治超人”,有足够强大的“政治资本”可以扭转乾坤。

越到后代,越是进入和平年代下的官僚体系,就越是到了所谓的“凡人政治”。凡人在体制面前的影响力是很小的。他们没有革命创业一代的政治资本和影响力,无法进行重大改变,只能延续过去的基础并做增量调整。也即奉行我所说的“加法主义”——大部保留过去,与时俱进,做一些边际上的增加。

而当一个体系的传统变得足够复杂,且越来越复杂时,个人相对体制的影响力就会变得越来越小,在体制和传统的约束面前,能够施展的空间也就越来越有限了。这时,政治家当然很难再像前辈一样自由发挥。而是要小心的遵循传统。

两大国,中国和美国,如果说中美有什么不同的话,就在于:

——中国是“加法主义”,不断地与时俱进地增加内容,使得政治话语和体系越来越复杂;

——美国则偏向原教旨主义,固守两百年前立国者的旨意与确立的文本,不允许做加法,不允许做改变。

“加法主义”同时结合了中国文化及马克思主义:一方面尊重前辈,恪守道统,延续传统,把历史传承的主线继承下来。另一方面又注重实事求是、理论结合实际、与时俱进、辩证唯物主义。这就满足了“既要、又要”。

但它会使得体系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为普通人所理解,个体在这个日渐繁杂的体系面前也会感到越来越渺小。

而在复杂的话语体系背后,一定又有内核。一个更加简单精炼的主线故事。但如果要顾及传统,不能完全点破内核,需要一些口传口、及感悟及意会,那就会使得内核变成某种秘传(esotericism)。

现在一个经常被讨论的问题就是:如何讲好中国故事。

之所以要研究如何讲中国故事,肯定是因为中国故事不好讲。

其实,讲中国故事的对象,不仅仅包括外国人,也应该包括国人自己。

所谓的国人,不仅仅包括港澳台,还应该包括内地人/大陆人。甚至,不仅仅应该大陆的普通群众,还应该包括几千万党员。

针对外国人,中国故事不好讲的原因诸多,大家都能说出一二,譬如语言问题;历史文化隔阂问题、社会组织方式问题,还有西方国家对“共产主义”存在系统性偏见的问题,等等。

但无论对于外国人还是对于中国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官方话语体系太复杂,很难理解和参透。

日积月累后,这成了讲好中国故事的一个重大挑战。笔者经常说,要尝试把我们官方话语体系用更加通俗的、国际化的语言“翻译”出来,讲给老百姓听,讲给外国人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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