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自传 0017
立此存照
初夏时节,父亲领我们哥仨去理了个发。
从家里出门上街向东不用二百米是小十字口,这可是热闹的地方。向南不远有文工团,向北路西是三食堂,油条豆浆不常吃,肉火烧多用来解馋,别说下馆子了,只听说三四块钱就能请七八个人大吃一顿。三食堂的对面是“上海理发馆”,隔壁是“东方红”照相馆。再向北是大十字口,有医院和土产,菜组和银行。理发馆有一男一女两位师傅,我们去时恰巧没顾客。父子四人两两轮流坐下,脖子上围一圈毛巾,肩上放平一条毛巾,再披上围布并告知你用手捏紧,咯吱咯吱地理发,哗啦哗啦地洗头,清脆清脆地修剪,唰唰地刮汗毛,砰砰地搽上白粉,再梳子梳几遍头发那个清爽,又用刷子刷净粘在皮肤上的细毛,还用嘴吹了几口冷气我打了个寒战,完毕后又用毛巾抽打了后背,最后是把领子翻出来系好衣服扣子,又跺跺双脚。呵,爷四个一水的平头,真精神!
理完发父亲临时起意说:正好,给你仨去照个像,合个影。
我们一行四人一转身就进了照相馆,里面没有太多的灯,也没有打光的伞。正前方是一面镜子,边上挂着带细绳的梳子,北墙是一面红色背景墙,靠街的窗台上有许多大小不同的红宝书,东墙北边有一门通向暗室和能换各种布景的拍照室,照相馆的当屋地上放一个三脚架,上蒙一块一面黑一面红的平绒布。哥小声偷告诉我说这就是照相机了。父亲说明来意后,师傅就开始安排。刚理了头发,脸也洗的干净,哥仨穿的都是妈妈亲手做的浅奶油色的夹克,里面还套了海军衫,扣子也系的挺整齐。父亲坐在边上看着我们被摄影师拉过来拉过去,往前推往后挪,按大小站按高矮站,这样排练了几遍,摄影师像个导演似的最后把我安排在哥俩中间站好,他俯下身子拱进平绒布下面鼓捣半天又出来说:这样不行,每人手里应该拿一本伟人语录。摄影师又去窗台选红宝书,大了不行小了不行,厚了不行薄了不行,哥仨的手不一样大。最后摄影师终于选中三本红宝书给我们拿在手里,他又一下子钻进平绒布下面鼓捣一番,还是不行,问题出在我的手,我手里的红宝书握的不正,总向外翻。为此事,我记得摄影师来回纠正了我三四遍,最后听见啪嗒一声响,结束战斗,摄影师把腰向后直了又直。
当哥仨一生这张唯一的合影取出来后,我发现我手里的红宝书还是向外歪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嘛,不是摄影师给我摆好动作以后我就用尽力气握得很紧不动吗,他不是三番五次地来纠正我的错误吗,我记得当时我很严肃很认真很坚定啊,不就是一本红宝书吗,······ 想起此事,我就纠结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了嘛?
照片上的大哥笑得很朴素还有点小得意,二哥一脸严肃状,我虽然在哥俩中间,脸上却有一丝丝紧张,也有一口口不安。
照片的右上方是伟人的侧面像,他老人家的光辉是永远照耀着我们成长的力量源泉。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看你俩把我吓得 ······ (后来这张照片被大哥拿去修复放大摆在父母身边但母亲去世后,他就带回了自己家不知想干什么?不知你看着是心里有愧还是自鸣得意?)
聚众打拳
父亲的师傅是我们当地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是五行“太祖功”的代表人物。父亲是大徒弟,一生习武,演武,教武。虽没有真与人打过架,动过武,但也算是当地好手,也算桃熟李肥。
在没有金庸,梁羽生的年代。在三国,水浒,杨家将的年代。在不搞经济,没有电视的年代。所有人的空闲时间很多,除了工作吃饭时间大家都在修身养性。养生也是一种淡然的自觉的行为,绝不是如现在这样的全民恐惧被动还破财又不知所云的欺骗工程,为商家服务。
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有啊,我们大都是在春秋时节,不冷不热,无风无雨,心平气和,晚饭后一段时间才聚在一起的。大家七八十拉个先团成一堆说笑,早晚听大师兄说:开始了。就看见父亲也站在了院子的一边,我们按高矮站成一队开始做准备活动:先是慢悠腿,再正踢腿,蹬腿,弹腿。接下来是侧踢腿,内外摆腿。再接下来是二踢脚,旋风脚,旋子,踺子。还有扎马步,抡拳,捣拳。每个动作练一个来回,年纪小的高难度的动作做不了,先在一边稍微休息一会儿,接下来就是轮流上场练套路:年龄小的先来一套十路弹腿,我有时候能练十一路。刚入门的来一两趟一行二行“太祖功”,有点功夫的则上演长拳,查拳。总是在最后父亲才拿出红缨枪,长棍,大刀,利剑,七节鞭来,他们几个分别拿在手里比划,互相交流着。大约从晚上九点多开始就有回家的了,十点之前就都走净了。
父亲每天早上都是早起去公园自己练武,最有意思的是父亲经常叫长子同去,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父亲对长子是另眼相看又痛爱有加。但这位长子却经常不给父亲面子,经常表演一个节目:一起床马上一手捂着脑袋一边喊:头晕了头晕了。母亲马上解围说:起猛了起猛了。这位大哥马上就被母亲按下,他马上就顺势假装打起呼噜来。父亲呢,无声无息又无奈地独自上公园了。我大瞪着眼看着一切,父亲就是不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