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刮来的沙尘暴未来将更暴烈,北京可能年年变北宋

  老舍说,北京的春风似乎不是把春天送来,而是狂暴地要把春天吹跑。在《正红旗下》小说里,他这么描写:寒风,卷着黄沙,鬼哭神号地吹来,天昏地昏,日月无光。青天变成黄天,降落着黄沙。半空中,黑黄上下,渐渐混合,结成一片深灰的沙雾,遮住阳光。太阳所在的地方,黄中透出红来,象凝固了的血块。

  现在,北京春天已经很少这么大风了,那时是很常见的,但天降黄沙,却依然常常在春天发生。

  3月15日,二月二龙抬头刚过,一场从蒙古国席卷而来的罕见沙尘暴,如同成吉思汗铁蹄溅起的滚滚尘土,袭击了广袤的华北平原,天空自带复古滤镜,北京变成了古画里的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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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近10年我国遭遇强度最强的一次沙尘天气过程,沙尘暴范围也是近10年最广的。

  这次的漫天黄沙,发源自蒙古国南部的戈壁沙漠。这片沙漠面积高达130万平方公里,横跨东戈壁省、中戈壁省、南戈壁省、戈壁阿尔泰省。历史地理爱好者会有所了解,把蒙古分为漠北蒙古和漠南蒙古的“漠”,就是这个戈壁沙漠。自古以来蒙古高原以戈壁沙漠为界分为漠南漠北,也大致是内外蒙古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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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来自蒙古的沙尘暴,又在中国境内招兵买马,终于壮大成为霸王级沙尘暴。为什么说是霸王级呢?因为这次蒙古国刮起的大风太猛烈了,风速达到每秒20米,阵风达每秒30米至34米。12级台风的风速是32.4-36.9米/秒,蒙古国这次的沙尘暴已经达到12级大风的水平。在陆地上,这种级别的大风非常少见。沙借风势,飞上高空,从而可以长途跋涉输送到北京等地。换句话说,这次不是“地面进攻”,而是“高举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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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沙尘暴很快还会刮到韩国。这不,沙尘暴还没到,韩国媒体已经开始“甩锅”中国了。《韩国经济》15日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就是“连续一周雾霾,再加上中国的沙尘暴,韩国空气质量达到最差”,极力凸显了“中国的恶劣影响”。韩联社、《韩国日报》、《中央日报》等,也都报道了“源自中国沙尘暴”即将影响韩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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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韩国一有雾霾,他们就说是中国吹来的。有时,中国大陆这边明明没有风或者刮东风,韩国媒体还是硬说雾霾源头是中国。

  中国网友曾经比较过辽宁丹东的PM值和首尔甚至韩国西部沿海城市的PM值,结结实实打了一些韩国媒体的脸。

  当然,刮到韩国的沙尘里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中国的成分。中国内蒙等地环境欠债太多,草原被破坏严重,裸露在地表的尘土只能被迫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不过,这些年中国也在还债。经过多年防沙治沙,以前国内主要沙尘暴策源地如河西走廊中西部、内蒙中西部,生态环境都有了很大改善,主要沙尘源区释尘量逐年减少。

  在内蒙古,全区优良天数比例,2018年是83.6%,2020年是90.8%,提升还是很明显的。“十三五”期间,内蒙古年均完成防沙治沙面积1200万亩,占全国治理面积的40%,沙漠扩张问题得到遏制。我国四大沙漠之一的毛乌素沙漠,经过几十年的治理,现在已经即将从地图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洲。

  去年,我去了甘肃省生态环境最为恶劣的民勤县(详见如果民勤绿洲消失,我们民族生存就有大麻烦了),当地民众为了生存,同风沙搏斗了百余年。现在,民勤沙漠和荒漠化面积比重由“十一五”末的94.5%下降为90.34%,森林覆盖率由“十一五”末的11.52%提高到17.91%,生态恶化的趋势得到有效遏制。正因为有了民勤人的苦干死干,中国两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始终没有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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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1981年40年来,内蒙古植树总量超过20亿株,森林覆盖率由1981年的13.21%提高到目前的23%。自2000年以来,地球新增了5%的绿化面积,相当于亚马逊雨林的大小,其中有25%都是中国贡献的。

  1979年,中国还上马了三北防护林工程。这一工程西起新疆乌孜别里山口,东至黑龙江宾县,分三个阶段、八期工程进行,规划造林5.34亿亩。到2050年,三北地区的森林覆盖率将由1979年的5.05%提高到1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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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北京出现沙尘暴,有人质疑三北防护林工程的作用。要知道,防护林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沙尘暴,但它无法杜绝风沙天气。这个很好理解。如果刮起的沙尘不高,地表植被就可以阻挡、过滤。但是如果沙尘进入到几千米高的平流层,那么任何植被对此都无能为力。

  依靠强大的治理能力,中国可以慢慢修复被破坏的国土,但中国没办法修复蒙古国的生态。

  以前看《狼图腾》,书中说文革时蒙古国的草原长得特别好,真真叫水草丰美,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让身在国境线这边的主人公陈阵非常羡慕。但是,随着苏联解体,没有大哥罩着了,蒙古开始埋头进行市场化改革,但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游牧民族,一点都不擅长搞经济。蒙古夹在中俄之间,没有出海口,人口稀少,除了牧业和矿业,没有其他经济收入来源。但是这两大支柱产业,却也是蒙古的灾祸之源。

  如果没有人工干预,广袤的草原是可以让马牛羊无忧无虑生活的。但是,这些食草动物一旦超过草原承载力,尤其是山羊会啃食草根,草原就会慢慢退化。没有别的资源,蒙古国只能多养羊,以此来换取外汇。现在蒙古国大概有6710万头只牲畜,基本上已经达到饱和状态。

  除去过度放牧,蒙古国还大力开采矿产资源。蒙古地下有着丰富的资源,有铜、煤、铁、金、铀、锌等矿藏。草原的生态本来就脆弱,草皮一旦被掘开,基本就不可能再恢复。大规模的采矿,意味着草原的永久消失。有些戈壁地区煤矿的煤炭通过公路运输到口岸,又会对途经地草原环境造成很大毁坏。有些矿还长期大量抽取地下水,对生态造成了永久性破坏。比如位于蒙古国南戈壁省境内的奥尤陶勒盖铜金矿,目前由澳大利亚力拓公司开采,就长期大量抽取地下水。这个矿位于蒙古国最干旱的戈壁地区,年降水量不超过50毫米。矿区每月耗水10亿加仑,造成当地水源枯竭,环境问题日趋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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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的数据,蒙古76.8%的土地已遭受不同程度荒漠化,而且荒漠化仍以较快的速度向包括东方省、肯特省等优良草原地带在内的蒙古国其余地区蔓延。草原在退化,气候在恶化。近年来,蒙古的高温和干旱,为250年来所仅见。

  2020年11月27日,著名科学期刊《科学》杂志发表了一篇多国学者合作的最新论文,称蒙古高原已陷入热浪和干旱的危险循环中:土壤干燥加速了当地的高温,而高温又加重了土壤水分的下降。当该地区“朝着更热、更干燥的未来发展”,将触发“不可逆转的反馈回路”,从而越过不可逆转的转折点,发生永久性的重塑,彻底变成干旱贫瘠的荒原。

  这种恶性循环,会使得源自蒙古国的沙尘暴越来越多。上世纪50年代,蒙古每年平均约发生五次强沙尘暴,到了到了2010年代,这一频率变成了三十次。按照一次沙尘暴刮三四天计算,蒙古人每年有三分之一时间都要吃土。

  蒙古国总人口320万,其中有近200万人集中在首都乌兰巴托,这个数字还不包括乌兰巴托周边大大小小的村庄。乌兰巴托市的面积为4704平方公里,仅占蒙古全国总面积的千分之三。而蒙古国第二大城市额尔登特只有8万人,第三大城市达尔汗只有不到5万人。其他很多地方,甚至方圆百里不见人烟。

  2020年,蒙古国的经济总量为131.37亿美元,折合人民币为906亿元。去年,我国内蒙古地区的经济总量为17360亿元人民币,是蒙古国的19倍。

  国力如此孱弱,靠蒙古国自己,难以解决非法采矿、过度放牧等问题。

  那咋办?只能抱中国的大腿。上个月,蒙古国自然环境与旅游部部长乌日特纳森就表示,蒙古国将进一步加强同中国在边境地区的自然环境保护合作。

  中国不能陪着蒙古国人一起吃土啊,接下来肯定会再加大环保合作力度。但是,很多时候,人定胜天是一种精神胜利法,人类在自然伟力面前依然渺小。如果全球变暖趋势一直延续下去,蒙古国越来越干旱,老天死活不下雨,中国再牛逼,又有什么办法治理那么一大片荒漠地区?蒙古国还是一个独立国家,中国的一些好的经验做法,不见得能全盘被蒙古国接受。

  每年冬天,中国大陆会感受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以后的春天,北方人民也许会隔三差五闻到来自蒙古高原的沙土味。如果蒙古生态环境继续恶化,这基本上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沙尘暴一定会一年比一年暴烈,那时北京就真的可能年年变北宋。

  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怎么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呢?

  每年吃两天土,如果要找点好处的话,那就是可以人们在大自然面前保持谦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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