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在一路体罚之下成长为身心基本健康的成年人的?
这是我的疑问,不是结论。
1990年,我出生在时任新中国最年轻的城市X市。经历了混沌的3个幼儿园小班+中班+大班后,进入小学,成为了光荣的红旗的一角(虽然从制度上,要到二年级才第二批带上红领巾)。
小学生活是一种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结合。而体罚,作为当时教育体制的一部分,也进入了我的生活。
导致体罚的原因形形色色,我体验过的,自认是比较弱鸡的那一些。
上课说话,升旗仪式上说话,没有说话但因为小动作让老师误以为我说话了等等,总结起来,就是破坏集体秩序。
我的小学班主任姓蔡,教语文,当年已经有三十多岁,除了班主任应由的威严,并不觉得她特别凶悍。
但她会体罚。
扔粉笔头这种班主任标配技能不值一提,印象最深的,是蔡老师会用书本或教案扇头。
用书扇头,和它的原型“用手扇巴掌”,看似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又微妙的差别。
巴掌扇脸,脸会刺痛,更重要的是会伴随着一种暴力加持的屈辱感。
而用书扇头,首先感到的不是疼,而是“懵逼”,让你反思“发生了什么?”
印象中有一次,大概是班会,我转头跟后排的男同学说了件不记得什么好玩的事,还没来得及转回来,就感到后脑勺一下暴击。
回过神来,发现男同学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
蔡老师只打了我,没有打他,现在回想,还是很明确地区分了嫌犯和受害者,没有滥用暴力。
当时的我虽然有点羞愧,但也并没有觉得十分屈辱。或许是天性混沌,或许是自我保护,又或许是阿Q精神。
另一次印象深刻的体罚,现在讲出来,大概要被福柯的信徒当作例子引证。
那是某个周一早上升旗仪式结束,班级列队,鱼贯回教学楼,我……大概是又讲话了吧……被蔡老师拉出来,站在教学楼门口“示众”,不记得几个年级的班级,从我面前列队经过,伴随着“检视”。
现在回忆,当时的我心里似乎不得不发展出一点“喜剧精神”,或是在大脑里创造出间离效果,来抵消屈辱感。
那也并不是什么“恶作剧”的快感,因为我知道自己貌似违反了秩序,但并不是故意“对抗”什么。
之后的事情,用Mr.鲁迅的说法,“大抵是统统忘却了”,但我也并没有由此发展出对蔡老师的恶意,小学毕业之后的几年,还总是跟同学一起去看她。
关于蔡老师,还有另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
班里有个男同学,总喜欢咬手指甲,蔡老师为了治他这个毛病,用口红涂了他十个指头。
这种带有小小惩戒性质的教育,大概是我对蔡老师印象的底色。
小学毕业后,我上了马路对面的初中,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嗯,我的人生巅峰来的比较早。
班长、课代表、某单科偶尔年级第一……被体罚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上了初中,体罚的责任主要是数学老师承担。他是个四十多岁、把delta念成“德尔特”的男人,我们叫他老葛。
老葛的体罚带有很强的“游戏”色彩,且主要针对男生。
比如他喜欢罚人半蹲听课,或者用指甲盖儿掐上臂内侧的肉,掐到男生开始求饶并保证不再犯就停止。
被掐的学生心里MMP,围观群众笑呵呵。这一度成了我们的班级特色,并热衷于跟其他上过老葛课的班级学生交流:“你们有没有被罚过蹲啊?”
最搞笑的是当某次数学考试我们集体翻车,老葛一个眼神,全班就自觉起立、搬椅子、蹲下……然后互相挤眉弄眼,纷纷表示下次一定好好考。
上面这段很可能是我现在想象出来的,但却愿意相信这场景一定发生过。
正如前面说的,初中是我的人生巅峰,四年过后,靠降分进入当地最好的高中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惩罚并不是老师体罚你,而是老师不管你。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