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纪念的「国会山庄事变」

2021年1月7日早上起来工作,笔者如常开电脑看新闻,一打开网站 “啥?” “WHAT?” ,标题说:美国国会被闯入。心里接着想,会跟我一年多前说,会开枪死人吗? 果然不出我对英美认识,新闻内容当时指至少一人被枪击死亡(在笔者写这文章时,死亡人数增至至少5人)。作为读政治学的笔者来说,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或许美国「国会山庄事变」,对现实政治来说,影响不大,但它有着强烈新时代开始的象征性意义。

刚好20年前,笔者在从来未有在正规教育学习过国语/普通话的情况下,「胆粗粗」的只身从香港到台湾大学读政治学,当时国际关系的教授介绍到美国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的名作:《历史终结与最后之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当时教授很高兴地在台上简介,我台下也笑着(嘲笑着),心里想如果世界真的是这样简单,政治学还有什么值得研究?老师不是在倒自己的米、砸自己的脚吗?本科四年,笔者当时较多修读政治发展和政党选举相关的理论和分析(当然是西方理论)。说白了,所谓「政治发展」,主要的是西方「民主化」为中心的政治发展,一套以西方白人为中心的单向线性发展观,纵然有所谓的路径依赖理论(Path Dependence),但核心大方向—以西方选举式民主化为目标—其实没有改变。但有趣的是我到了英国读研究所,我的大学不少老师虽然都是白人,但是走的是批判方向的:方法论上批判社会科学引文索引 (SSCI) 体系;提出「去西方中心主义」、「批判民主化理论」,然而批判只是批判,却没有提出改变之法。

二十多年来,在发展中地区所谓「民主化」的大戏也看见过不少,它的套路也都是很老了:找个理由动员群众(多数是选举不公)、集会、冲突(通常要有示威者在冲突中死了) 、再推动冲突、占领国会或元首官邸,然后欧美多国政要称他们作「英雄」。但这些所谓「民主化」社会之后变成什么样子,大家很少会再从亲西方媒体中知道。想不到在香港也发生这个套路,幸好是香港警方忍辱负重地坚守应对,令套路无法演完。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在2021年1月6日这一天,同一戏码、同一套路,竟发生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支持特朗普群众认为选举舞弊,“偷取了他们的胜利”,因此攻占国会。当「美丽的风景线」到临西方白人世界,他们的政客会怎样评价这些对选举舞弊不满而冲击国会的群众呢?美国精英们对这次支持特朗普群众行动反应是:「美国史上最黑暗的日子之一」、「叛乱」、「暴徒」、「恐怖分子」;而英国及欧洲多国领袖都一致谴责示威者的暴力行为。他们的 “史上最黑暗的日子”才短短四小时,而生活在香港的笔者,是一整年时间面对着他们所说的「暴徒」、「恐怖分子」、「叛乱」、「史上最黑暗的日子」,那我们应该要怎样反应呢?

西方一直企图把民主等同公义,而西方民主化理论最重要的指标是选举。笔者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极度简化而且先验的说法,首先西方社会及国家有没有因为民主而比较公义?但自我学习以来,美国在国际上有多公义,大家是懂的;而他们对国内的贫穷和种族歧视问题也是长期漠视;英国保守派开放大学自主收费,令当地的寒门学子更难以透过教育而改变生命、改变阶级。或许有人说民主是程序公义,但结果不公义的程序公义,是大家追求的吗? 还是对结果不公义的一个借口而已?

再者是标榜民主可以令政治比较稳定,那笔者更可以说是「见鬼了」:笔者在台湾本科毕业是2004年,「欢送」笔者离开的是陈水扁两颗会转弯的子弹;笔者在比利时读博时,比利时内阁因为法语区和荷语区的争斗而长期没有组成,并认识了这个欧洲小国在非洲(卢旺达和布隆迪)的 “辉煌”人权历史。再看美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种族冲突;韩国至今没有一个总统可以“善终”。更不要说伊拉克、阿富汗、利比亚在欧美介入搞民主化后,一直动荡不安了。而且选举容易出现“多数暴力”的问题,美国历史社会学家迈克尔‧曼(Michael Mann)的《民主的阴暗面:解释种族清洗》更点出民主化与种族清洗的关系。

民主可以确保自由?有一种专制叫「民主」!由马克思年代,民主选举议会制度只是资产阶级分享权力的方式;到现代,选举容易出现「多数暴力」。《亚洲周刊》日前以台当局领导人蔡英文「穿龙袍」照片为封面,专题报导民进党「民选独裁」的现象,结果惹怒民进党,以网军更出动瘫痪《亚洲周刊》网页。而西方一直主张言论自由,但在国会山庄事变后,特朗普以及其家人的多个社交媒体账号都被封锁,虽然指其可能煽动暴力,然而这些封锁并没有公权力授权,社交媒体公司任意「社死」的权力是有问题的。同样问题,在香港修例风波期间,以及台湾地区选举期间,两大美国两大社交媒体多次以「假账号」、「发送假消息」为借口,封杀与「民主当局」异见的账号。

2021年1月6日之所以值得纪念,是西方的选举式民主的神话终于被打破。过去非西方社会民主过程中发生的问题,学者常以那个地区的民主制度化(institutionalization)程度不足,而草草带过。但「国会山庄事变」是一个西方有深远民主化历史的民主大国,一个西方民主化和民主制度化的灯塔,发生因为选举失利不认输(或正如特朗普所指有选举舞弊,笔者从没有怀疑过美国政治界有这个技能),而发动支持者冲击国会,发动政变。这明显就不是民主制度化问题,而是他们所吹嘘的西方民主制度的问题了。

另一个「国会山庄事变」之所以值得纪念,是证明了没有「历史终结」,世界政治没有唯一道路,或者至少西方白人所鼓吹的 “民主” 不是那条唯一的道路。有学者认为「国会山庄事变」显示了西方主张民主制度的纠错能力出现问题。再说,如果下层建筑决定上层建筑,那么在科技和经济生产方式不断改变的今天,那政治权力分配方式也应该会有新的篇章?

我们需要更多理论去推动人们对理想社会生活的追求。过去我们用儒家思想说封建时代中国的故事,而现代西方用民主说了他们的故事,然而西方民主故事慢慢从童话变成了惊悚片。今天,我们需要发展好我们的思想,说好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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