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现实主义出发,浅谈国际关系话语权及其演变

       想象这样一个场景:强壮的巨人们在一座一眼望的到边的孤岛上繁衍生息。他们之中有的强壮有的弱小,语言常常无法被相互理解,而岛上的资源又是肉眼可见地有限的,别人多吃一口你就少吃一口。可以预料,在这样的一个孤岛上,他们的行为模式必然是弱肉强食,强权即公理。这种设想正是现实主义的理论出发点:国际关系最鲜明的特点是它的无政府主义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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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世纪的全球国际关系似乎也印证了上面的设想:英国与荷兰为了争夺逐渐失去增量的全球殖民地在多弗海峡展开多次规模空前的海战,俄罗斯和波兰为了争夺乌克兰展开了激烈的陆上战争,而欧洲内部政治经济与宗教的矛盾一齐被激发,旷日持久的三十年战争近乎消灭了欧洲一半的男丁,在东亚,由吴三桂引入的清军也犯下了“扬州十日”与“嘉定三屠”这样的战争罪行。然而,在激烈的战争燃遍欧亚大陆时,合作的曙光也出现在了欧陆的地平线上:国际组织井喷式增长,双边条约数量急剧增加,特别是在二战之后,仅十年间就有6325个双边条约生效。这一切都意味着,无政府状态并不意味着无规则,被称为国际社会的丛林茂盛生长在孤岛上,分隔开了巨人们你死我活的战场。

       “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比个人自由更重要的东西。”茨威格的话宛如寓言象征了全球化的核心精神。到了20世纪末,随着冷战的结束与信息技术革命的浪潮到来,前所未有的全球化进程彻底改变了人们的文化和社会生活方式。人们谴责以国家为边界的市场交易的缺陷,抨击计划经济带来的僵化,民族的和传统的社会结构被拆散,国际关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在这个关键节点,新自由主义学者带着终结历史的决心登上了舞台。他们宣称,在这样一个相互依附的时代,国际社会的根本矛盾在于非传统跨国安全威胁,这其中就包括恐怖主义和生态危机。在奥巴马时代,这样的外交策略被称为“后现实主义策略”。

       在新自由主义者们看来,不同国家的权力是不同质的,这也就是说,国际分工的不同地位决定了国家的权力大小,也就决定了国际关系的生态环境。在他们看来,更会利用规则的巨人能够驱使更不会利用规则的巨人打下手,那么他的话语权也就更大。属于现实主义的等级制的国际权力结构变化为了网格状的结构,处在网格中心,能利用最多规则为自己服务的国家就是当之无愧的权力中心,并通过国际分工掌握所有国家的命运。

       在这样的理论下指导下,国际关系范式自然是完全的新自由主义化的。我们耳熟能详的“互利共赢”、“自由贸易”等等话语都是基于这样的范式的,后来奥巴马试图用以挟制中国的多边外交集大成者TPP更是其真实的写照。在这样的范式下,美国政府即能打着支持人权和尊重个人的旗号通过联合国合法地对另一个主权国家发动侵略战争而免受谴责,又能挥舞互联网自由的大棒让中国捉襟见肘,不得不建立网络长城。这是新自由主义的巅峰时代,但这样的'good old days'并没有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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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叙利亚和利比亚战争的惨淡收场、ISIS的异军突起和特朗普的粉墨登场,属于新自由主义者的黄金年代结束了,就连它的旗手也不得不宣布它已然死了。然而,国际关系的实质转变并没有立刻带来范式的的转变,从物质到意识的变迁需要足够的时间。可以肯定地说,直到2020年末,国际关系的范式依然是“后现实主义”的。努力工作的巨人们付出辛劳的汗水,却发现他们换来的只是位于最中央巨人的一片片随时可以被篡改价格的纸片,甚至他们还因为这种努力饱受森林规则的惩罚和其他食利巨人的指责。他们于是默默地停下了原来的工作,联合起来,发誓要做自己的主人。

       随着非西方国家的群体性崛起和区域性经济的复苏,当前国际社会正在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全球广泛的非西方国家产生了对更具普适性的国际关系理论和外交理念的强烈需求,新的外交理念的国际传播受到各国的期待。然而,这不仅需要强大的国家实力作为支撑,更亟待构建与之相匹配的思想学术话语体系。这些便是这个时代的非西方学术界需要面临和解决的问题了。我相信,一个符合更广大国家利益和国际现实的学术话语体系必将替代陈旧的西方中心的网状结构,而这种话语也必将是服务于更普遍全球人民福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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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一篇外交政策建议的文章的回复中,有很多人愤怒的指责我立场不正,有的还给我戴上里通外国的高帽。在我看来,这种行为其实像是由于新闻报导太过凄惨,于是称记者是站在恶人一方的并转而责骂记者。我们生活在的时代,我们所处的位置,我们所来的方向,这些都应当是由客观现实所决定的,并非简单的否认就能解决。如果国际秩序并不是这样,世界外交并不是如此,语言范式并不是如上,当然可以对我进行批判,我也会虚心接受。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要讲的道理非常简单:在一个实质上与现实脱节的落后话语体系中赢得上风,并不是一件那么值得夸耀的事,更不是一件值得效仿的事。直到我们能用更实事求是、更符合广大人民利益的话语体系解构并彻底批判这带有殖民主义臭味、霸权主义余毒和西方中心主义傲慢气息的体系之前,争夺国际话语权的这种行为都应该处在次要的位置。至此,以飨读者。

参考资料:

1.《国际政治经济学》

2.09年奥巴马在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上的演讲稿

3.外交思想的创新发展与学术话语体系建构(孙昌明 孙通)

4.奥巴马时代,一个新自由主义的时代?(牛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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