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一个细节,我嗅到特朗普可能不妙

【本文原标题“特朗普究竟做错了什么”,风闻社区进行了修改】

当然,这不是一个反问句,而是一位疑问句。

北京时间11月8日凌晨,美联社、CNN、福克斯在内的多家美国主流媒体,正式宣布拜登击败特朗普,赢得美国大选。

美国总统大选结果出炉,一般要经过胜选人宣布胜选,败选人承认失败之后,再由美国权威媒体官宣,由此办成铁案。这么多美国媒体,在败选人(尤其败选人还是在任总统)尚拒绝承认败选时,就不分左中右的集体把结果给宣布了,我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这就不仅仅是一篇公开报道了,这是整个新闻界对特朗普的一次集体羞辱。

遥想当年,川总气势如虹、以一届政治素人之资在铁粉拥戴下直杀入白宫,何等威风。怎么仅仅四年后,他就败的如此狼狈呢?

我们必须承认,除了他的敌人太多之外,以及运气不好之外,特朗普自己身上,一定有些什么致命的特质,导致了他如此迅速的溃败。

外因是通过内因起作用的。分析这个内因,我们将得到的不仅仅是特朗普一人之失,也是解读世界的一把钥匙。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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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作为中国人,我们首先应该表态,特朗普任内的最大错误,是激化了中美矛盾,特朗普给自己找了一个别说他任期4年,就是连任8年、16年、32年、64年、128年、256年、512年、1024年……甚至永远,也无法彻底战胜的对手。

态度表完,我们来冷静的具体分析一下,在内部,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的速败的。 

1

说实话,这次大选中,我第一次嗅到特朗普可能不妙的气息,是在北京时间11月4日上午,为一件小事。

对于全球广大川粉来说,那个上午真的是最后的美好时光,特总接连拿下了佛罗里达、德克萨斯,在佐治亚高歌猛进,在宾夕法尼亚遥遥领先、在密歇根、威斯康星把所有民调机构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我们当时在的某个群里聊天,有些人已经“ Four More Years、 Four More Years ”的喊起来了,另一些人忙着编“川皇莅临他忠诚的白宫”的法式笑话。

但我却无意中看到一个细节:

亚利桑那,它居然翻蓝,并被民主党落袋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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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后来想起来也是个谜案,我们当时看的是福克斯的实时,而这家媒体一贯亲川。但当天上午,在亚利桑那的票还没算完时,福克斯却先于全美媒体把该州给涂深蓝了。

据说特朗普为此事气的亲自给FOX幕后老总默多克打电话抗议。

结果抗议无效。

我当时就特别奇怪,在群里开玩笑:亚利桑那不一直是红州么,怎么这么早就深蓝了?

然后我一同学,就回了仨字儿:

麦凯恩。

哦,原来如此。

 

也许若干年以后,麦凯恩与特朗普的那点过节,会因为影响了此次意义重大的选举而一并被记入史册。

1794年法国热月政变时,罗伯斯比尔最终被推翻、砍头,仅仅是因为议会上有人突然喊了一句“是丹顿的血,堵住了你的喉咙!”

将来,回顾这段历史的人们也会说,是麦凯恩的阴魂,堵住了特朗普的连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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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凯恩,美国国会前代表亚利桑那州的参议员,2018年已去世。

我们常说特朗普是个非典型共和党人,而这个麦凯恩,其实就是个典型到能当标本的传统共和党人。

此人年轻时参加越战被俘,在越共那里遭受了长期虐待,留下了手不能抬过头顶的毛病。后来从政,不仅在共和党内深孚人望,还跟民主党一些头面人物说的上话,眼下跟特朗普斗的你死我活的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应当说,奥巴马时代共和、民主两党能达成大体妥协,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斗的你死我活。麦凯恩是居功至伟的。

麦凯恩确实也是个很nice的老派绅士,2008年他代表共和党单挑奥巴马,有次出去演讲批评奥巴马,台下有支持者亢奋过度,突然吼了一声“奥巴马是个穆斯林!”

对这样攻击对手的谣言,一般政客就当没听见,就放过去了,倒给特朗普,估计还要借机逗个闷子、踩上一脚之类的。

但麦凯恩没有,他立刻停下了对奥巴马的批评,神情严肃的纠正说:“我们必须澄清,奥巴马先生是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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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08年那场,奥巴马与麦凯恩打的是君子之争。

但这么一个跟对手都能和谐相处的老绅士,与同党派的特朗普之间的关系反而是个车祸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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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特朗普竞选时期,他与麦凯恩关系不睦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2016年大选期间,麦凯恩还是出于党派考量,帮特朗普拿下了亚利桑那。

可特朗普上台之后,要废奥巴马医改,废改提案交到参议院,麦凯恩“基于自己的政治判断”(他自己说的)居然投了关键性的反对票。

这一下子,可碰了特总的逆鳞,双方战火重开,各种隔空对骂,特朗普更是发挥自己“打人就打脸,揭人就揭短”的天才,动辄就拿麦凯恩越战当俘虏的事情开涮——在美国的言论环境当中,你对一个老兵这么说,基本就跟荡妇羞辱差不多了。

结果是,老麦2018年就被气的归天了,死前打电话给奥巴马和拜登,请他俩到葬礼上致辞,同时留下遗言,决不许特朗普出席自己的葬礼。

特总也是耿直:就你?想让我去我还不去呢!

关键时刻,还是长公主伊万卡看出情况不对,拉着夫婿硬到葬礼上去露了个脸。

可人家麦凯恩的女儿不领情:“特朗普家人在葬礼上的出现,让我们全家都感到恶心。”

是的,双方仇就是这么大。

 

于是,麦家的复仇很快来了,2020年大选筹备期内,麦凯恩的遗孀辛迪·麦凯恩频繁抛头露面,屡屡批评特朗普,并要求亚利桑那州“所有爱麦凯恩的共和党选民”把票都投给民主党的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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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时民主党还窝里斗的一塌糊涂,没决定谁出来与特总对线啊。

人家麦凯恩夫人说:甭管谁来,都比特朗普强!

辛迪·麦凯恩也算老共和党了,就这么公开跳反,很多共和党人还觉得,反的对。

 

于是亚利桑那州就从红州成了战场州,并在大选日当天很早就蓝了。

我们不清楚,如果拿到亚利桑那,特朗普能否在当晚的演讲中以更大的优势威慑拜登,让他认输。但很明显,亚利桑那的变色,让拜登在那个最艰难的夜晚多了一分底气。

更为关键的是,由于麦凯恩是整个共和党温和派的领袖,他与特朗普的交恶和去世,让整个共和党温和派都与特朗普关系恶化。

今年选战之前,共和党温和派一直都处于反水与不反水的测不准状态,特朗普只是在领着他忠实的川粉们与整个民主党大联盟对战。

一度有29个候选人的民主党反而是团结的,只有一个候选人的共和党却是分裂的,就问你这仗怎么打。

 

当然,铁杆川粉认为,麦凯恩就是个外红内蓝的两面派,他跟民主党精英沆瀣一气鱼肉美国人民,特总与他开战,是对对手的不妥协。

 

姑且假定这些说法都对吧。但问题是,坐在总统位置上的,是特朗普而不是麦凯恩。既然特朗普想通过“川普革命”实现“让美国重新伟大”。那么他按说就应该忍辱负重、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达到这个目标。麦凯恩这种必须团结,而又可以团结的重要人物,关系怎么就处成这样呢? 

2

说到这里,我们就得指出一个可能川粉不爱听的事实了:特朗普这个人,作为一个美国总统,缺乏一流总统必备的一项特质:宽容。

我这么说,另一些人可能又要不高兴了:美国人怎么会宽容呢!你屁股怎么坐的!

强调一下,这里所说的宽容,不是种道德,而是一门技术。美国人的生存技术。

美国这个国家新土新民,所接纳的最初移民都被旧大陆君权所驱逐的逃民。这帮人之间,除了被旧制度所放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清教徒、长老会、贵格派、再洗礼派……这些纷杂的派系,当初如果到了美国后先开个宗教会议,说说自家宗教观点,估计都会恨不得把对方架火刑柱烧死,完美复刻同时代欧洲三十年战争那一窝乱斗,然后印第安人过来收人头就行了。

所以,他们想生存就必须宽容,先是宗教宽容、而后政见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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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宽容,绝不是白左所理解的那种没边界的道德式宽容。如果美国白人先民当初把印第安土著和黑奴也都“宽容”进来,美国这个国家可能还会有,但估计就没WASP什么事了,估计是个大号海地之类的国家。

所以他们对自己内部宽容,对外部的敌人却很残酷。牢牢把握着“宽容”的边界,这是美利坚赖以崛起的秘诀。

其实这个思路,在大洋彼岸有更精准的描述:“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对我们只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但对于美国人(至少历史上的美国人),这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的首要问题。

 

所以美国历史上那些真正一流的政治家们,社交技能点都是点满。

比如号称“第一个美国人”的富兰克林(美刀百元大钞上那位),这人除了会放风筝引闪电之外,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社交机器。他有一项绝活,号称任何政敌跟他坐上半小时,都会成为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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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那就更不用说了,在美国历史叙事中,这人就是龙傲天小说中那种光芒万丈的男主,站那儿啥话不说,光靠“虎躯一震”,就能吸引着一众小迷弟纷纷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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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解这事的同学,推荐去看看易中天先生的一本冷门名著《艰难的一跃——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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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对当下中国人来说,比什么《品三国》之类重要太多了。

读完该书你会发现,1787年费城制宪会议,要是少了富兰克林的调停和华盛顿的镇场,屁都签不出来。

 

而美国总统“会来事”的这种特质,在过去是一直被维持的。

这方面例子太多,就说特朗普最崇拜的里根吧。

除了外交,特朗普整个任期几乎就是对里根的一场模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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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里根的亲和力的特质,他学不来。

里根的魅力展示,已经出神入化为了本能:

1981年里根遇刺,子弹离着心脏只有几厘米。但推进手术室前,弥留的里根还不忘跟主刀大夫幽默一把:“医生,我真希望你是共和党人。”

据说这位医生平时投民主党,但立刻被里根的魅力折服的。

他怎么说呢?

“总统先生,请您放心,今夜所有美国人,都是共和党人。”

 

美国总统最需要的,不是行政能力,而是亲和力。

我们如今热谈美国大选。美国大选是什么?它就是一个选秀会、一台甄选机,把全美最具亲和力特质的那个人挑出来当总统。

过去,比较成功的美国总统上台后,不论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人,都叫他“我们的总统”。

党争之后还能团结,这就是这个国家的可怕之处。

所以大选这台机器虽然运行成本高昂,钱花的是值得的。

但最近,这台机器老出故障。

2016年跳了一次,选出个特朗普,只对川粉们释放无穷的人格魅力。

2020年坏的更彻底了,双方民众似乎都把对面那位看成了臭狗屎。

 

3

 当然,我们得说清,特朗普这个人,有没有超越其他总统的优点?

当然有了。川粉们眼睛又不瞎。

今年,特朗普消毒水洗肺的那段子,几乎成了全球最大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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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意义上说,这一个段子给特朗普的名誉打击可能都超过一堆经济下行数据,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沉迷这种短视频给他们编造的信息茧房中无法自拔。

但这种短视频传递的信息,往往是失真的。

我非常建议您将特朗普那段原版视频,从头到尾拿出来看一遍后再谈感想。这有助于您理解特朗普究竟是个什么人。

我看过后的感觉,跟短视频的观感恰恰相反。

的确,拿消毒水洗肺,这种言论是暴露了特朗普没常识。但在那个视频中特朗普全程展现了一种思维模式:这既然是个问题,我们怎么解决呢?这样行不行?那样行不行?。

你闭眼想象一下,如果这时候站在台上的不是特朗普,而是拜登或者奥巴马这种美国政坛老油条,他们会怎么说?我估计八成会来一段电影《全民公敌》里那种经典的政客饶舌。说了半天,全是正确的废话,完美避开问题本身。因为说实话,防疫这事儿,在美国那种政体下,确实挺难办的,你去问总统,他能说啥?

但特朗普不一样,虽然话说的很蠢,但他的思维是面向实际的。

这就是特朗普与现今大多数美国政客的不同之处——不管怎么说,他始终在追着问题去讨论,而且他还敢提方案。

其实从理论上讲,对于解决非法移民问题,特朗普建墙这个提议绝不比消毒水洗肺高明多少。但为什么很多高学历的川粉依然支持他呢?

因为好歹他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其他政客压根无视。

 

无休止的、精神充沛的提出问题,解决问题,这种积极主动的心理本能,在人类当中其实是不常见的。特朗普有,而且超强。

不要小看这种莽汉精神,你看看周围人,有这种精神的人,大多都是人生赢家。

这种人美国尤其多,用电电灯、把铁鸟送上天、让船像鱼一样到水底下游。最初都发轫于该国的这帮莽汉们。

但也正因如此,美国既得利益集团对这个搅局者感到特别讨厌:赶紧让他滚!再说就把我们的老底都揭穿了。

但对美国总统来说,特朗普的这个技能点,他加错了。

他是一个好实干者、好企业家,但美国总统首先必须是个长袖善舞的外交家。

我不清楚美国现在还有没有这两种技能都达标的人,但四年干下来,我们知道特朗普显然不是。

 

4

 让我们再讨论一个问题:现如今美国总统这工作,究竟什么样一个人能胜任。

先说结论:我觉得,除非真的God bless America,天降伟人,啥人都干不成。干好这个工作的要求,已经超过人类能力极限了。

咱们中国古代历史上盛产皇帝,所以我们总喜欢“数英雄人物”,给皇帝们列个排名大榜单。

但很少有人想过,这样的大排名是不公平的。在同一个朝代里,做皇帝的难度,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累加的。类似资质的皇帝,在不同时代,可能就会得到完全相反的评价。

明朝末年那个天启皇帝,因为整天做木匠活,把工作推给魏忠贤而被人嘲笑为“木匠皇帝”,觉得明朝亡了他有责任。但很少有人想到,明朝初年,开创仁宣之治的明宣宗,也号称“蟋蟀天子”,也是把工作都推给“三杨”来干,怎么明宣宗就是治世明君?到天启皇帝这儿就成昏君了呢?俺们木匠没人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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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在专制制度下,做皇帝的及格线其实是个上行曲线,随着时间的推移,制度的错误冗余积累在不断推高做皇帝的难度。最终,总有一个倒霉蛋要喊声“臣妾做不到”,掉到这个及格线以下,国家灭亡了事。

在一个理想的民主体制下,做领导人的及格线,应该是平滑,民主体制本身可以纠正冗余,所以领导人只要是正常政治精英始终做得来。

过去,福山这帮人自称,美国已经建成了这么一个理想制度。所以人类历史迎来了终结。

但事实上,美国不是民主制度,而是升级版的罗马共和制,共和制的特点就是民主与专制的结合,不同的共和配比不同。所以做总统的难度曲线有的陡,有的缓。

美国这是调的不错,在保证效率的前提下,居然靠一部宪法撑了两百多年。

但眼下,美国总统的及格线已经高企到了正常人做不来的地步。

这就解释了你们的那个疑惑:美国没人了么,为啥挑俩七十多岁的老头来PK总统?

不信?不信你就看看今年上半年弗洛伊德事件之后的暴乱。

这场暴乱中,黑人兄弟和白左同志们干的一个主要工作,就是把美国历任有“种族主义污点”的前总统雕像拉出来砸,最后有些州甚至连华盛顿都没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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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人这么干就是在告诉你一件事儿,甭管美国历史上哪位威名赫赫的总统,放到今天来都很难“合格”。

无论是杰斐逊式的左翼、亚当斯式的右翼还是华盛顿式的克里斯玛,重生到今天,可能干的还不如特朗普。

今年大选,忘了是哪个州了,有位共和党州长还出来口嗨了一下,说:我不要投特朗普!我要在选票上写里根!美国呼唤一个里根一样的总统!

别搞笑了好吗,里根要是生在今天,可能要跟都不去参加竞选。

人家当个静看年华老去的安静美男不好吗?非得来趟这摊浑水。

白宫总统那把椅子,现在真的是烫屁股。

所以,希望川粉们不要为特总下台伤心,为老人家身体健康考虑,也该让他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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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突然很同情一下马上接班的拜登。

在里根躲过那发夺命枪以前,美国有个传统,是每隔20来年就要有一任总统死在任内,据说是印第安人诅咒啥的。这传统里根躲了一次,小布什用911顶了一次,如今算算,这又到点了。

让我们一起祝福拜登,祝这位马上要过78岁的老先生,在白宫里燃烧生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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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到这儿其实就可以收尾了。但很多朋友觉得我之前以罗马类比美国的思路还可以,那我就再讲一个罗马小故事。

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们提到了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罗马公民门槛彻底取消,导致了国家财政、兵员、国家认同感同时出现危机,进而引发了三世纪危机。

而在数十年混乱之后,重新试图收拾此残局的,是君士坦丁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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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执政思路上,君士坦丁大帝的思路其实有点像奥巴马,就是他想从罗马既有体系之外,强行引入一种与罗马立国理念其实并不相容的思想,来重新团结、捏合这个国家。

而这个乞灵对象,就是基督教。313年,米兰敕令颁布,罗马开始基督教化。君士坦丁对国家进行了系统的适应性改革。这么一番治理下,国家看起来又欣欣向荣了。

但君士坦丁大帝之后,罗马很快迎来了一位叫尤利安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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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安这个人从个人资质上说其实允文允武。

他比君士坦丁更敏锐,意识到:基督教精神内核,与旧罗马帝国的立国理念是不相容,两者长期共存,一定会积累矛盾。

并且在他在位期间,这种矛盾已经产生了,教堂财产扩大,信教民众拒绝服从兵役,危机在隐现。

焦急的尤利安,仓促的发动了一场“让罗马重新伟大”的改革,他试图驱逐基督教理念,让整个罗马重回旧多神教。

但尤利安忘了,当一种理念已经在社会中生根发芽,并滋养出了它的既得利益者时,驱除它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更何况这人跟特朗普一样,虽然其他方面都还好说,但灾难性的不懂得施展策略性的宽容。

最终,君士坦丁大帝留下的整个基督教利益群体被逼到了尤利安的对立面。罗马整个社会几乎架空了皇帝,在按它自己既定的游戏规则独立运行。

心灰意冷的尤利安于是只能祭出最后一招:塑造一个外部敌人给罗马,用以重新强调皇帝的权威。

他下令东征萨珊波斯,向罗马唯一能看到的、能与其匹敌的强敌开战。

以对外战争求国内团结,这一招对罗马来说曾经屡试不爽,尤利安的军事素养也过硬。

但问题是,无论是基督教的上帝还是古罗马的众神,这次都没有保佑这个他们曾眷顾的国家。

尤利安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东征途中,一支波斯箭,在一场小仗中,很偶尔的结束了他的生命。

于是尤利安短暂的改革结束了,君士坦丁的继承者们给他打上了“背教者”标签。整个欧洲中世纪中,背教者尤利安都是比尼禄还要邪恶的罗马暴君,甚至罗马的灭亡,也是因为他惹怒了上帝。

虽然他治下的罗马,本来其实还不错。

直到18世纪,英国史学家爱德华·吉本,才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为尤利安翻了案。

在吉本的描述中,这位皇帝,其实还不错,他的改革如果成功推行,未必不能拯救罗马。但很可惜,这个人能力依然不够、人缘严重不足、运气实在太差。所有这些因素,一起将多神教罗马复兴的最后机会掐灭了。

更可怕的是,尤利安当年的支持者,那些多神教徒们,在失去其保护后,都消失掉了。

尤利安缺乏一位能同情他的讲述者。所以他只能以一个背教暴君的形象被载入史册。

虽然他的道,才是罗马原本的道。

 

同理念者被消灭,没有同情的讲述者,你将一无是处。

这很滑稽,但这就是大人物走入历史的规则。

 

所以历史会怎样评价特朗普呢?我们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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