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档审片】如何让《姜子牙》变得精彩一些？

《姜子牙》看完不如预期，是大多数人的共识。可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作为走入社会的新人编剧，我有个乍听很吓人的看法：《姜子牙》是把《流浪地球》的瑕疵放大成硬伤，才导致整个片子不如预期好看。形象点说，《流浪地球》是用小锅煮饺子，费点劲能全捞出来；《姜子牙》却是用茶壶蒸包子，费尽心思也未必吃得到。

一、从小锅煮饺子到茶壶蒸包子

去年春节档的时候，还是实习新人编导我曾在风闻写了篇《流浪地球》影评——《如何让“流浪地球”变得更精彩？》。文中写道，流浪地球在我眼中有个瑕不掩瑜之处：

马不停蹄、快马加鞭、风驰电掣......不仅全是硬菜，上得还越来越快。如果中间再加点过场戏——哪怕让角色停下来多聊聊——整体节奏就会更好一些。

简而言之，《流浪地球》看下来，信息量有点大了，节奏有点快了。如果没有前人扑街、资金有限、院线信心不足等种种问题，把电影拉长一些多点对话戏，整体感觉会更好。

这就是小锅煮饺子：漏勺可能比较难下去，但费点力气也能吃到。

那么《姜子牙》呢？咱们先来理一遍剧情：

1.姜子牙受命斩九尾，发现九尾体内有“无辜元神”。姜子牙为了救下“无辜元神”，放跑了九尾元神，被师尊流放北海，要他“不再执迷于幻象”。申公豹为了陪姜子牙，私自下界。

——这没什么问题，都很好理解。

2.神秘女孩“小九”出现在北海，与姜子牙所见“无辜元神”相貌一致。她总是梦到一座开满黑花的山，又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狐妖追杀，所以要去那里了解自己的身世。姜子牙得知那是纣王封神之山，想起在天界所见，决定与她同行。申公豹后来出北海追赶两人。

——这也很好理解。

3.姜子牙和小九路上发现，很多地方由于封神一战面目全非。两人遭遇怨魂骸骨，力战不支，却被骨片风铃所救，后见玄鸟超度冤魂。申公豹赶上两人，一同前往纣王封神之山。

——怨魂是死在远方，无法感知到亲人的亡魂，唯有玄鸟能度。

4.到达纣王封神处，得知小九脚上的玉镯是“姻缘锁”，将她和九尾相连。此时九尾现身，告知小九是苏妲己本人，九尾元神脱逃后偷去部分妖力重新凝聚肉身。姜子牙想破除姻缘锁解救小九，却发现锁是师尊所下，自己解不开。九尾攻势凶猛，姜子牙、申公豹只得带小九先退。

——问题来了，师尊想干什么呢？

5.申公豹开天梯送姜子牙上天界，姜子牙质问师尊，却被告知当初所见并非幻象，师尊正是要他借此“斩善”。姜子牙惊愕之余仍想救小九，被告知姻缘锁转世可解，需带小九去归墟。

——这时候很多观众可能就糊涂了。救苍生不是因为心怀善念吗？“斩善”干嘛？

6.姜子牙带小九到达归墟，小九进入后，九尾击败申公豹杀入。九尾称当年师尊为一统三界欺骗、利用狐族，旋即释放归墟之下狐族怨魂，想要和天界鱼死网破。师尊则降下天罚，要斩杀九尾。姜子牙想要救小九，危急关头大彻大悟，神力回归，连破姻缘锁。九尾被消灭，但小九也被天罚波及，死无全尸。

——这里有个关键问题：师尊一统三界干嘛呢？前面都没交待啊，难道他闲着没事吗？如果按照封神演义原著，指使狐族迷惑纣王的是妖族圣人女娲，而非姜子牙那边元始天尊的阐教。况且这师尊，看后面也不是元始天尊啊？

7.姜子牙被天界重新接纳，师尊称这是“最好的安排”。姜子牙为了不再让师尊玩弄苍生，当场毁了天梯这个最后的姻缘锁，断绝了天界和人间的通道，并和师尊兵戎相见。事后，幸存的申公豹对徒弟说，姜子牙的所作所为感动了“师祖”，才得以成功。

——这里已经是一种放弃治疗的状态了：师尊觉得自己一统三界总得有个理由，就编了个模棱两可的上谕给姜子牙听。姜子牙以一人之力逆天成功似乎说不通，申公豹就整了个“师祖”给我们观众听。“斩善”是什么意思呢？没解释。师祖这么重要的大能为啥一直神隐？没解释。

所以看完之后我不明白，几个主要角色到底为啥演这一出？专业一点讲，角色的动机和行事逻辑到底是什么？

既然师祖更认可姜子牙的思路，为啥一开始放任师尊胡搞瞎搞？

师尊应该更清楚师祖的意思，为啥还要自行其是？

见惯了大场面的姜子牙，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女孩就进退失据？

小九曾经被人当成狐妖追杀那么久，身上还留了伤疤，为啥这么快就和姜子牙友好相处？

这就是茶壶蒸包子：看着特别有货，其实一口都吃不进嘴里。整个片子看下来，过胃的只有壶嘴流的白开水，根本品不出包子味。《流浪地球》是“信息量略大”，《姜子牙》是“信息量爆炸”。而所有解释不清的信息，都会让观众觉得不明就里，进而让片子的表现力大打折扣。

当然，我能想到的问题，制作团队一定也能想到。他们可能有自己的原因，可最终成片不好看是大多数人的共识。不过，提意见不带解决方案是耍流氓，所以我要提点愚见：怎么让《姜子牙》变得精彩一些？

二、从茶壶蒸包子到用锅煮饺子

前面说了，《姜子牙》最大的问题是“信息量爆炸”。需要解释的东西太多，结果弄成白水过胃，啥味道都留不下。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删掉很多东西，然后专心把留下的部分讲明白。

我的选择，是留下师尊的一句话：“斩善”，或者说“斩善念”。

“善良”是一种美德，就和“忠诚老实，不欺骗人”一样。这看似简单易行，却总要根据实际情况变通。苏格拉底在辩论时，就提出过三种情况：

1.“和敌人交战时，我军将领千方百计地欺骗敌人，能说将领不道德吗？”

2.“我军被包围，将领为了鼓舞士气欺骗手下说援军到了，于是军队士气大振突围成功，能说将领不道德吗?”

3.“儿子生病不肯吃药，父亲骗儿子说这是糖，能说父亲不道德吗?”

因此，在不同的范围内，“善良”所指代的行为方式也有所不同。

例如一个很知名的观点：“当年的地主也有好人，不该抢他们的土地，更不该杀人。”对于这种观点，原广东省监察厅厅长，原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李学先在1983年与青年同志座谈时说过：

​“首先要承认，地主里肯定有好人，而且有很多好人。旧中国中央财政弱势，地方上很多修桥补路的营生，都是地主乡绅出钱做的。有些地主，说是大善人也不为过。我们要实事求是。

“但，地主里有好人，与地主阶级是好的，有因果联系吗？没有。地主作为一个阶级，代表着旧土地所有制度，是一个禁锢流动资本、抗击大工业化进程的反动的集团，是一个占有不动产产权、收窄不动产资本流转的落后的阶级，从整体上讲，是必须消灭的。

“个人的善恶属性，与其所属阶级的进步或落后，没有必然的关联，这是马克思主义阶级论的核心，也是阶级斗争的根源。好的地主，和不好的地主，都是激进式大工业化的障碍，在这一点上，我们和资本家们，没有本质的分歧。”

因此，单一个“斩善念”，就可以演绎出很多层说法，甚至可以撑起整部片子。现在，我拿出自己根据《姜子牙》电影、《封神演义》原著和中国近现代历史改编的剧本更改，请各位读者审阅。

三、斩去善念，可复成仙？——笔者的剧本梗概

牧野之战后，姜子牙在元始天尊、女娲娘娘及其弟子的注视下，于昆仑斩仙台受命斩九尾。临刑前，姜子牙却发现九尾体内有“无辜元神”。

为了救下“无辜元神”，姜子牙中断行刑，放跑了九尾元神。元始天尊看在眼里，当场把姜子牙流放北海，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姜子牙说：“放跑九尾是因为你善念未除，而神仙本应刨除善恶顺天行事。待你斩去善念，方可归位众神之长。”

姜子牙根本想不通元始天尊的说法：如果不是心怀善念，三位圣人和诸位神仙为何下界诛杀九尾，拯救苍生？在场弟子也很不解，却慑于元始天尊三清道尊地位不敢明说。只有申公豹直接说自己不服，下界陪姜子牙，元始天尊和女娲也不阻拦。

姜子牙在北海闭关十年，一直想不通。申公豹则是意气磨平，开始劝姜子牙回去：“想不通又怎么了？妖族一低头跟了女娲，纣王一低头混个编制，你个众神之长就不能跟天尊低头？”但姜子牙认死理，申公豹也只能叹气。

此时，戴姻缘锁的小九出现在北海，要找一片开黑花的山。姜子牙发现小九和“无辜元神”相貌一致，又得知这是纣王封神之山，于是和小九同行。申公豹后来发现姜子牙离开，前去追赶。

姜子牙与小九行路途中，见到各地了无生机，残存人族和妖族不时遭到怨魂袭击，只能口诵元始天尊和女娲娘娘名号艰难度日，期盼玄鸟降临超度怨魂。小九说大战之后她求生路上所见都是如此，而玄鸟已经许久不见了。姜子牙便开始怀疑：难道元始天尊和女娲娘娘本就只想大开杀戒？可路过朝歌遗址的时候，看到炮烙刑具和酒池肉林残迹，他又觉得商纣王本就该死。所谓“斩去善念”，难道是赶尽杀绝？

到了纣王封神之山，申公豹赶上两人想带姜子牙回去。僵持之中，小九被纣王掳走，二人随即去救。在纣王那里，小九才明白自己是被俯身，而姻缘锁正和九尾扣在一起。九尾现身，说当初被女娲娘娘和元始天尊欺骗，号称自己出马可换狐族万世太平，才去蛊惑纣王耗尽商朝气运。而女娲娘娘和元始天尊讨伐纣王的真正原因，是纣王“不敬鬼神”！

不过九尾留了后手：将当年俯身的小九——苏妲己元神扣上姻缘锁留在体内。在斩仙台上，九尾将妖力注入小九元神，便可用金蝉脱壳之计遁走。可它没想到姜子牙太实诚，把两人一起放跑。九尾前去商纣王封神之山躲避追杀，小九窃取妖力凝聚肉身逃脱，但受姻缘锁影响再次回到九尾身边。说完，九尾吸走了小九身上的妖力，并断开姻缘锁。姜子牙和申公豹力战不敌，只能带小九离开。

在僻静处，姜子牙彻底凌乱了——女娲娘娘和元始天尊难道不是为了人间百姓才去讨伐纣王的吗？斩去善念，难道就是唯我独尊挡路者死吗？

这时候申公豹走过来，跟姜子牙说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他曾经问过路上的幸存者，都说纣王在苏妲己入宫之前就已暴虐无道。没了纣王之后，妖族信了女娲娘娘，人族信了元始天尊。可普通人与一般妖族修为有限，只能靠狩猎狐族换取神力庇佑，才能在怨魂袭击中苟延残喘。不如此做并远行求活的人，都和大战的士兵一样变成了怨魂。

此时九尾借狐族怨魂杀上天界，诸神无人能挡。女娲娘娘和元始天尊出面，九尾指责二人背信弃义道貌岸然，二人则搬出天下苍生并称九尾“蛊惑诸神”。女娲娘娘还说九尾逃脱时，自己下令将狐族斩尽杀绝“以防你等再行蛊惑之事”。九尾当场爆发，要和二人同归于尽。

此时姜子牙和申公豹赶到，赶忙护住诸位弟子以防九尾妖力波及。两位圣人抬手便是一道天罚，九尾被直接消灭。天罚势头不减，向在场弟子冲去，申公豹神形俱灭才把姜子牙等人护住。随后，元始天尊问姜子牙是否斩去善念，姜子牙则诘问元始天尊：斩去善念，就是利用苍生的同时问心无愧么？

然后元始天尊和女娲娘娘摊牌：“纣王让天下人族和妖族民不聊生，固然是过错。但纣王不敬鬼神，不传我等正信圣道，才是罪不容诛。纣王是凡人之恶的体现，而你因善念放跑九尾，也会让人间不再传颂圣人之言。不可因凡人之善而误我正信圣道之传世，此所谓‘斩去善念’！”

于是姜子牙爆发了——黎民百姓的生计不必你那狗屁“正信圣道”重要吗？！我姜子牙伐纣是为了人间更好，不是为了给你们传教布道开方便之门！天界震动，天梯崩断，下泄的神力化为玄鸟飞向四方，超度了大地上许多怨魂，让人族和妖族都获得了解脱。

多年之后，一名少女云游四方，超度怨魂的同时向人们讲述这传奇故事。元始天尊和女娲娘娘都已远去，人族和妖族和睦相处，一片田园牧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