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魏晋玄士的一种理解(要点.上)

对魏晋玄士的一种理解(上)

这段学习体会,是旧的。当时参考了不少名家,有宗白华、汤一介,有周谷城、翦伯赞、冯友兰,还有周树人。

我所做的,只是把读这些名家作品时,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记下来,穿成串,晒一晒。但这些胡思乱想仍然是从那些名家处采来的,我穿串功底也不够,珍珠肯定有漏,发挥难免过头,盼指正。

说到魏晋,多数人要把魏晋与风骨、风度、风流联缀起来。我不愿趋同,降之为魏晋玄士。

魏晋那些玄士是怎么出来的?

汉朝末年的经济、政治、社会状况,已经支撑不起当时儒学“心怀天下"的理念了,严酷的现实摧残了士人的信念,无奈地选择了远离尘嚣,归隐山林,让人生价值在精神上得到慰藉。一些士人之所以开始怀疑“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因为他们看到现实中一些儒家学者说的一套,做的是又一套,深层原因反映出儒学已经拿不住儒士、儒生的思想了。在这种背景下,魏晋玄士出现了。玄士多数是由儒而玄、先儒后玄。

魏晋玄士也有一套理论,一些学者称之为魏晋玄学。

魏晋玄学要干什么呢?

有一种观点认为,魏晋玄学是想从儒家名教中解放出来,然后以易、老、庄为骨架,以自然为本,调和“自然”与“名教”的关系。

可以看出,魏晋玄学出手不凡,只是结果一般。

为什么要调和“名教”与“自然”的关系呢?

因为当时儒家名教、礼法均受到破坏,需要为名教找一个存在的根据。玄士认为,老子的道,也许可以作为名教存在的根据。因为老子主张“道法自然”,是以自然为法则,不是人为的。如果“道”可以成为名教的根据,那么儒和道便可统一起来。剩下的,只是二者谁本谁末的纠结了。尽管勉强,但总比名教彻底自毁好一些。这个嫁接过程中,有多种观点并存。有一种观点出来了,很放肆,直接排除名教,崇尚自然,提出的口号是“越名教而任自然”。

现在看来,这种口号是畅快,但副作用也有。

我有时也妄想,魏晋的名教与自然在对立中如何找到统一,改用时尚的语言,就是最大公约数怎么确定更好?立即抛弃名教提倡的礼仪制度,更乱套,用什么方法才能过渡到更好呢?当看到魏晋在名教的幌子下,搞的那些礼仪制度被演变成虚伪和繁复之后,玄士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魏晋为了自身利益,在既要、又要、还要、也要的“几要”中,做出来的那些拿捏,彻彻底底就是个“四不像”,连魏晋集团中的某些官僚也不相信。玄士们便想到,这还不如顺其自然,回到人和自然的本来面目。

事实证明,魏晋玄士们的这些想法,也不过是个梦。真正的正道,可能是需要真正的法制;真正的法制,可能需要真正的民主;真正的民主,可能需要真正的素质;真正的素质又离不开物资基础和自我清醒。绕了一大圈,还是要以健康发展为目的,以有秩序有效果的完善为过程。何况真正的法制,也存在于冲突与妥协的渐进中,讲究也不少,也是需要前提的。

魏晋相对汉末来说,确实有所改进,但无力阻止世族大家势力的膨胀。话说回来,司马家族本身就是世族大家的代表。打着“名教”的幌子,司马家族所依赖的利益集团,一开始就十分腐败。有人给司马家族送了10个字的评语:凶残、险毒、奢侈、荒淫、伪诈。魏晋时的名教,在司马家族手中,已经演变成诛杀异己、追名逐利的工具。

面对这种现象,这些玄士站出来,企图以魏晋玄学来处理名教与自然的关系,相对的理由固然有一些,但一阵感叹过后,结出来的,多数是个人悲剧式果子。

对魏晋玄士的一种理解(下)

“越名教而任自然”,这种口号,说起来很好听。在魏晋时代,要真做一下,也是要头破血流碰鼻子的。

接下来,那些挥不去的魏晋玄士便登台了。

最先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应该是嵇康,他在《释私论》中强调过。嵇康的悲剧,是用艺术和审美完成的绝笔,成为绝唱的《广陵散》,在他生命将终之时,响出了最凄婉的天籁,弹成了最圆满的句号。

还有一位,叫阮咸,他看到富人争奇夸富到可笑可耻之时,自己也开始用玄士式的幽默发言了。在富人晾貂衣、晒绫罗、比花团锦簇之处,阮咸挑起一竿比愤怒还长的竹竿,像升旗一样晾出他穿过的穷人样式的短裤。破短裤在貂衣、绫罗中,鹤立鸡群,在风中舞得自由而凄凉,好像在向苍天诉说着什么!

刘伶的怪事,大家知道的更多,这里扯一个短的。刘伶喝高了,与人争执,对方扯住刘伶的衣服,挥着拳头要打。刘伶眯着醉眼,缓缓地说着:“只是,我瘦得像鸡肋一样,无法让你的拳头打得舒服,对不起了。”对方听了,只是笑,竟忘记了打。就是这样一尊黑幽到捧腹的刘伶,却因朝廷屡召不应,而把世人折磨在对他的理解和误解的交错中。

魏晋的玄士,还有很多。山涛、向秀 ……等等,根本不止是七位,至少是一个阶层,一个企图超脱世俗的世大夫阶层。

魏晋那个时候,战乱、灾害、瘟疫,以及非正常和不可逆,多得出奇。人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应对。玄士的玄学只是若干应对招数的一种。

有人认为,汉代大兴“独尊儒术”,可到了汉末,儒术贬值,甚至一文不值。乱世中的士人有些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于是,就想调和自然与名教的关系;于是,就喊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口号;于是,就有了挥不去的玄士……

从另一种角度看,儒学经过冲击,不但没有中断,相反,却有较大发展。孔子的地位及其学说经过玄、佛、道的冲击与融汇,脱去了由于造神运动所添加的神秘成分和神学外衣,表现出新的生命力。

退一步想,这些玄士真的是玄士吗?难道就没有几尊凝成了铮铮风骨?这种风骨,不正是士大夫所追求的境界吗?这种风骨,不正是清峻通脱、风流萧散的旷达吗?这种风骨,不正是不滞于物、不拘于礼、独立特行的自信吗?这种风骨,不正是一种以审美方式表达人生的风度吗?

只是,这些看起来铮铮的风骨,有时也藏着些许脆弱。过分追求个体自由,可能会导致责任感的减少,这也是相当可怕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在新鲜之余,也需要全面理解。因而,把风骨之铮铮,稍微降一降,叫成玄士,也是一种称呼。

但愿,对这种称呼的反对意见少一些。

魏晋玄士,是当时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的产物,如何认识、理解、利用玄士,也是文化学、社会学与法治学的题目,让玄士的正作用适当发挥,把玄士的副作用尽量压缩,加大社会科学的容量,这也许是研究魏晋现象的一个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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