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朗普的斗牛犬”也拂袖而去

当地时间8月21日16时前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前律师科恩（Michael Cohen）和第二任竞选经理马纳福特（Paul Manafort）双双被认定有罪。

真的是“不约而同”？

尽管时间上如此凑巧，但52岁的科恩和69岁的马纳福特所涉及的实际上是两个不同案子：前者因受特朗普委托分别前色情女演员克利福德（Stephanie Clifford）和前《花花公子》女郎迈克杜格尔（Karen McDougal.）提供13万（或11万）、15万美元封口费，被控8项税务欺诈和1项银行欺诈及竞选筹资违规，受理法庭位于纽约州曼哈顿；后者实际上被控18项罪名，但目前裁定有罪的为8项，包括银行欺诈、逃税等，他是因为涉及“通俄门”所指控的一系列是非而受到指控的，受理法庭在弗吉尼亚州的亚历山德里亚。

两人在指控和庭审面前的表现也大相径庭。

科恩最初曾努力保持与特朗普当时口径一致，拒绝承认“封口费”一事的存在，但今年5月他态度忽变，转而坦承此事“确实存在”，此次则明确承认自己有罪，并表示自己之所以会违反“选举融资法”支付封口费，系“应候选人要求”（这显然指特朗普），在曼哈顿法庭当众承认指控成立时，这位曾经的风云人物垂头丧气、不时瑟瑟发抖；马纳福特则正如众多媒体人和目击者所形容的，在整个庭审过程中一言不发，行使者自己的沉默权，由律师唐宁（Kevin Downing）代为陈述，事实上这仅是他顽固拒绝认罪态度的冰山一角——因为他的“不合作”，由18人组成的陪审团闭门合议4天之久，而针对他指控的听证会则持续了足足两周。

不论对特朗普持怎样的观感，至此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件不同案件在同一天的几分钟内密集定案，从而构成如共和党参议员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所言“无论如何对总统而言可能不是很好的一天”，似乎不可能是“不约而同”，而是又一次针对这位争议性大人物的心照不宣的“配合攻势”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如许多评论家所指出的，科恩和马纳福特都曾是特朗普最信任的人，是“亲信中的亲信”。

科恩作为特朗普的私人律师曾为他工作十几年，直到去年还一直表示，自己是特朗普的坚定支持者，他曾两次读了特朗普的畅销书《艺术》，自掏腰包购买了特朗普投资的几处房产，说服家人投资特朗普世界大厦项目，独立开业后则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设在曼哈顿川普大厦内、靠近特朗普套房的地方。他曾多次自称特朗普的“勤杂工”，甚至喊出“如果需要我会为特朗普挡子弹”的口号，也因此被人们戏称为“唐纳德（特朗普）的斗牛犬”，2016年曾出任共和党全国委员会RNC财务副主任；马纳福特是特朗普第二任竞选团队经理，2016年8月被指责和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Viktor Ianoukovitch，他此前担任过亚努科维奇的公关顾问）游说退佣有关后辞职，“通俄门”指控迄今最有力的细节——特朗普儿子小特朗普(Donald Trump Jr)在明知对方可能谈及和特朗普竞选对手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有关细节，仍同意在川普大厦会晤“有俄罗斯政府背景的”俄罗斯女律师维塞尼茨卡娅（Natalia Veselnitskaya）一事，据称马纳福特不但知情、参与牵头安排，甚至可能担负在特朗普父子间传递信息的角色。

不论科恩的“坦白从宽”或马纳福特的“顽固到底”，说到底都是担心“牢底坐穿”：著名律师维森伯格（Solomon Wisenberg）认为，如果科恩不认罪而由陪审团裁定指控罪名成立，则8项税务欺诈每项都足以判刑5年，银行欺诈可单独量刑30年，也就是说合计可能被判刑长达70年，而法国《世界报》驻华盛顿通讯员帕里斯（Gilles Paris）更认为加上竞选筹资违规，他可能最高被判刑80年，而在主动“坦白”后，他有望从轻量刑3-5年；前联邦检察官福伦克尔（Jacob Frenkel)则指出，如果针对马纳福特的所有指控都被裁定成立，他最高可能被判刑80年——当然，如果步科恩后尘，他也可能被从轻判处7-9年徒刑

重创但不足以致命

法国人帕里斯称“当地时间8月21日周二是特朗普特别难受的一天”，因为如前所述，要求科恩违反竞选活动筹资规则的“候选人”显然就是特朗普， 同样，马纳福特被弗吉尼亚州某陪审团裁定银行欺诈和逃税指控成立，也会为“穆勒（Robert Mueller）调查团”针对特朗普的“通俄门”调查增加砝码，这对总炫耀“我身边用的都是最好的人选”的特朗普切实构成了威胁。正如美国著名律师和公关专家戴维斯（Lanny Davis,）所言，如果科恩这些所作所为被裁定有罪，那么指使他这么做的特朗普就可能难辞其咎。

正如许多观察家所言，马纳福特的被定罪具有高度象征意义，因为这是和穆勒“通俄门”调查有关案件第一次被裁定有罪。不仅如此，此次判决足以向特朗普团队及世人表示，特朗普所谓“‘通俄门’已经过去”固然不是事实，他及其团队为转移公众视线所作出的种种闪转腾挪也徒劳无功。至于科恩，这个被曼哈顿联邦检察官库扎米（Manhattan Robert Khuzami）当众指责为“长期撒谎、不诚实行事”的人不仅曾是特朗普的亲信，还直接在法庭上承认受其指示，这足以构成巨大的“杀伤”。

不仅如此，科恩转而出卖特朗普以自保令反特朗普阵营感到鼓舞，他们不仅会继续希望从科恩口中挖出更多猛料，而且会谋求借科恩的“坦白从宽”为马纳福特和其他人树立效仿的榜样。正如一些分析所指出的，穆勒可能会选择向马纳福特提出“认罪以换取轻判”的建议，如果后者答应，则会令特朗普在“通俄门”指控中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对于科恩和马纳福特，特朗普的感情显然是有区别的。

早在5月份科恩承认“封口费”后，特朗普及其团队就开始对他口诛笔伐，7月底，特朗普亲自7月底在推特上指责科恩，称他“正编造故事以图脱困”，在他正式认罪后，正在西弗吉尼亚州参加助选活动的特朗普拒绝回答任何与科恩有关的问题，特朗普现任律师之一、前纽约市长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则发表声明，称科恩“撒谎、不诚实”，并称“并不存在针对总统的行为不当指控”、“政府对科恩表示谴责”；而对马纳福特，特朗普迄今一直称之为“好人”，对他被定罪表示“十分难过”。

但此次事件是否构成如《赫芬顿邮报》和民主党众议员纳德勒（Jerry Nadler）所言“一次针对特朗普的大屠杀”，或“特朗普政治生涯的重要分水岭”？未必。

维森伯格指出，鉴于法律顾问办公室稍早裁定“不能起诉现任总统”，纳德勒等反特朗普议员试图在中期选举前借科恩和马纳福特被定罪把特朗普“拉入法网”的努力几乎不可能奏效，鉴于共和党在参众两院的多数席位，针对特朗普的弹劾也暂无意义。反特朗普一方恐怕只能指望此次事件能够影响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的选情，如果民主党在11月之后能够控制两院、哪怕只是其中一院，就会离启动弹劾更近一步——尽管启动弹劾也远不意味着能够成功弹劾。

问题在于当前美国选民政治分野泾渭分明，“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认为特朗普“不行”者无需借科恩/马纳福特事件才会唾弃他，同样，死心塌地追随特朗普的“铁杆”只会继续将这类指控视作“假新闻”。

就在“糟糕的16时”过后几小时，特朗普在西弗吉尼亚的造势活动上大骂穆勒调查团和“通俄门”调查，翌日他又假对他最“友好”媒体之一的福克斯电视台发生，给自己打出“A+”的高分，更在推特上扬言，如果自己真被弹劾“美国股市就会崩盘”。

很显然，尽管山雨欲来风满楼，但特朗普本人并不认为自己会就此一败涂地。

图1、马纳福特顽抗到底（CNBC）；

图2、自左至右科恩、特朗普、克利福德、迈克杜格尔（BBC）

图3、科恩坦白从宽（A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