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疑窦——卫青、霍去病竟是汉武帝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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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我们仍然会为卫青的宽广胸襟而赞叹不已,为霍去病的英年早逝而无限惋惜。他们奋发有为、为国忘家的精神是值得永远传颂和赞扬的。
卫青,西汉名将,马踏匈奴、横扫漠北,封长平侯,官至大司马、大将军。霍去病是卫青的侄子,17岁即封冠军侯,饮马翰海、封狼居胥,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二人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功勋卓著,多次重创匈奴主力,使之很长时间内都无力南下,对于制止匈奴贵族的残暴掠夺,保障汉民族的安定和促进社会生产起了积极作用。卫青身居高位仍然谦恭仁和、礼贤下士,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都是古代将帅的典范和不世出的英杰。
卫青画像
这些都是我们熟知的历史。然而从古至今不断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卫青、霍去病都曾是汉武帝的男宠!这种言辞乍一听简直令人震惊,难以置信。卫青、霍去病这样忠君报国、奋发有为的名将,纵观其一生功绩,称之为民族英雄也不为过,怎么会和“男宠”这样污秽不堪的词语扯上关系?这确实完全颠覆了我们的认知。
霍去病画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据司马迁撰写的《史记·佞幸列传》记载,“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所谓“佞幸”,司马迁在这篇传记的开篇中解释了:“谚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无虚言。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也就是说,西汉及之前的时代,都不仅有女子凭借美色取悦于人,“士宦”(即男子)也有这种情况。那么,佞幸列传,实际上就是一部记录西汉皇帝“特殊癖好”的风流账。
这种特殊癖好,古代称之为“龙阳之好” “分桃之爱”或者“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典故出自《战国策·魏策》,书中记载,魏王与龙阳君同床共枕,宠爱非常。一天,魏王与龙阳君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十几条鱼,竟然哭了起来,魏王惊讶地问其缘故,龙阳君说:开始的时候,只要钓得一鱼就非常高兴,后来钓上来的鱼越来越大,便将小鱼丢弃了。由此联想到自己,四海之内美人如云,害怕以后魏王宠爱其他的美人,必将像抛弃小鱼一样抛弃自己,所以流泪。魏王为了不让龙阳君伤心忧虑,下令举国上下都禁止议论美人,违者一律斩首,以表示弱水三千,只爱龙阳君一人。分桃之爱,典故出自《韩非子·说难》,其中记载,战国时卫国的嬖大夫名叫弥子瑕,很得卫国国君卫灵公的宠爱。有一天,弥子瑕陪同国君在桃园游玩,他吃到一个很甜的桃子,便把这个没吃完的桃子给了国君。国君说:“这是多么爱我呀!连一个吃剩下的桃子都惦记着我。”断袖之癖,典故源于《汉书·董贤传》,书中说汉哀帝宠爱董贤,两人恩爱无比,如胶似漆。有一次,哀帝与董贤同床午睡,哀帝醒了之后想要起身,但是衣袖却被董贤压住了,哀帝生怕扯动衣袖惊醒了董贤,竟然拔剑砍断了衣袖,由此可见哀帝对其爱宠之深。
在《史记·佞幸列传》中同样记载了几位西汉皇帝的“特殊癖好”。汉高祖刘邦宠爱籍孺,汉惠帝刘盈独宠闳孺,以至于当时在皇帝身边供职的郎官和侍中一类年轻人都受到影响,涂脂抹粉,系着饰有贝壳的衣带,戴着有羽毛装饰的帽子,争相希图凭借“美色”取宠于皇帝。汉文帝刘恒宠爱的士人有邓通,宦官有赵同、北宫伯子。尤其是吮疽舐痔的邓通,因为文帝的关系,铸造邓通钱,以至成为当时的首富。汉景帝独宠郎中令周仁。汉武帝一朝受宠幸的臣子,士人有兵仙韩信的曾孙韩嫣、韩说兄弟,宦官则有李延年。
在列举了这些西汉皇帝的风流韵事后,司马迁话锋一转,“自是之后,内宠嬖臣大底外戚之家,然不足数也。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就是说,从此之后,皇帝宠幸的臣子大都是外戚,卫青、霍去病也以外戚的身份“贵幸”,但是他俩都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赢得地位和尊重。
卫青墓地
“卫青、霍去病是汉武帝男宠”的观点基本上就是基于此而提出的。首先,司马迁的佞幸列传通篇都是记载的“断袖分桃”一类的人物,其中提到卫青、霍去病,必然有其深意。之所以没有像记载邓通等人一样详细记述卫、霍二人受宠的细节,是因为当时卫青、霍去病都身居高位,如日中天,司马迁在撰写史记时,必须考虑到其影响。东汉学者卫宏说“司马迁作《孝景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过,武帝怒而削之”,因此司马迁为了能使他呕心沥血十多年才完成的巨著能够流传于世,不得不对某些事情有所避讳。其次,司马迁撰写史记,始终秉承着“不虚美不隐恶”、秉笔直书的优秀史德,所以才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最终写成“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流传千载而炳如日星,“俨然后无来者”,成为诸多史籍和文学著作中的一颗璀璨明珠!这是古今学者所公认的。因此,史记所载,大体上都是史实,是站得住脚的。最后,之所以认为“卫青、霍去病是汉武帝男宠”,《佞幸列传》并非孤证。《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中就有多次暗示。一是“大将军为人仁善退让,以和柔自媚於上,然天下未有称也。”就是说大将军卫青喜欢在汉武帝面前展示“和柔”的一面,而且 “自媚於上”,即主动逢迎谄媚汉武帝,盼望得到宠幸。二是“是岁也,大将军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为天子侍中。”骠骑将军霍去病十八岁的时候受到汉武帝宠爱,被任命为侍中。那时候的侍中是皇帝贴身近臣,掌管皇帝的车、轿、衣服、器物等,甚至还负责给皇帝端尿盆。此外,在《史记·汲郑列传》中也曾提到,“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而视之。至如黯见,上不冠不见也”,意思是说,汉武帝接见汲黯的时候,必须穿戴整齐,不敢有违礼数,但是在见卫青的时候就十分随意了——汉武帝一边上厕所一边召见他。有人据此认为汉武帝和卫青的关系非同寻常。
100年前的霍去病墓
认定卫青、霍去病当过男宠的观点也招致了诸多反对。反对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几点:其一,幸,这个字的意思不单单是“宠幸” “宠爱”,也可以理解为“偏爱”,那么,卫青和霍去病都是外戚,皇帝偏爱他们也无可厚非,把“幸”理解为“宠幸”,无疑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是别有用心之徒蓄意污蔑卫、霍二人。为什么会有人去蓄意歪曲和污蔑呢?这不难解释。卫青和霍去病都是因为皇后卫子夫的原因,以外戚的身份才得到汉武帝的欣赏,逐渐获得成功。许多人因此怀有偏见,认为他们取得的成就并非因为真才实学,不过是倚仗外戚的身份而占据了得天独厚的资源,才侥幸建功立业。例如,大诗人王维有诗云“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高适说“李广从来先将士,卫青未肯学孙吴”,李白有“卫青谩作大将军,白起真成一竖子”这样的诗句,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文学家、书画家、大诗人苏轼甚至这样写:“武帝踞厕见卫青,汉武帝无道,无足观者,惟踞厕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长孺,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著名史学家吕思勉先生也说卫青和霍去病打仗全靠运气。这些名人大家都这样不顾史实肆意贬损,那些不学无术之辈口中能吐出何种污言秽语自不难想象。其二,就算“幸”确实是“宠幸”之意,“卫霍是男宠”之说也不见得是真的。因为《史记》中所记载的许多内容正如司马迁本人所说,乃一家之言。所以说司马迁关于卫青、霍去病的记载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我们读《李将军列传》,感觉李广英风犹在,敌寇为之夺气;读《卫将军骠骑列传》,却深感卫、霍不值一钱。李广一生大小七十余战却始终没有多少功劳,行军多次迷路,至死也未能封侯,还私自斩杀了得罪过他的霸陵尉,司马迁却专门给李广立传,对他的大小事迹都记述得十分详细,还给了他很高的评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至于立下赫赫战功的卫青、霍去病,却略显敷衍,往往流水账式地一笔带过或者直接引用汉武帝的诏书,甚至对他们的缺点大书特书。比如记载卫青虽然仁厚,天下人却没有人称赞他,霍去病不学兵法、不恤士卒、心胸狭隘、恃才傲物等等。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是否因为司马迁的遭遇(为李陵辩护而受宫刑),导致他对武帝乃至于因裙带关系上位的卫青、霍去病等人怀有怨念,进而带有主观色彩地尊李氏而贬卫、霍。
霍去病征战匈奴路线图
图片来源中国国家地理公众号
地球旅客整理制作
如今,“饭圈文化”盛行,甚至将这样的思维延伸到历史研究或者评价之中,互相吹捧或者诋毁之风日盛。笔者认为,这不是正确对待历史的态度,对待历史,应该始终秉持着客观、科学的态度。应把历史人物放到当时所处的“时代”这个大背景中去,不能以今天的标准去苛求古人,不因为个人的喜好而褒贬历史人物,实事求是研究历史,才是正确的治史态度。
基于这样的认识,对于本文所述及的“卫青、霍去病是汉武帝男宠”的观点,笔者认为很大可能是可信的,因为反对一方的理由似乎站不住脚。如果说司马迁是故意对卫青、霍去病加以诋毁,那么为何东汉的史学家班固在撰写《汉书》时,涉及到李广、卫青、霍去病等人的传记几乎照搬照抄《史记》而没有加以甄别删改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班固也认同司马迁的记载。
尽管如此,通读《史记》,我们仍然可以看出卫青、霍去病的成功绝不是因为运气,他们是韩信、白起一类的军事天才,他们深入匈奴、声震华夷的不世功勋是无法磨灭也毋庸置疑的,他们奋发有为、为国忘家的精神是值得永远传颂和赞扬的。时至今日,我们仍然会为卫青的宽广胸襟而赞叹不已,为霍去病的英年早逝而无限惋惜。这些都不会因为他们是否是汉武帝男宠而受到丝毫影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