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拿破仑”：拙劣而悲壮的模仿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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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于1862年至1870年担任巴拉圭总统，实行独裁统治。为了实现成为“南美拿破仑”的“梦想”，他进行了一场拙劣而悲壮的模仿，上演了一出模仿秀。

拿破仑三世

1853年年底至1854年年初，一支来自巴拉圭的外交代表团造访了法兰西的宫廷。此时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正全身心地关注克里米亚战争，但仍然抽空接见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访客。对拿破仑三世而言，接见一个小国的代表团只是件平淡无奇的小事。然而，一生都以他那位伟大的伯父为榜样的拿破仑三世或许没有料到，这场例行公事般的接见也激起了一个年轻人的“拿破仑情结”，这个年轻人就是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他于1862年至1870年担任巴拉圭总统，实行独裁统治。为了实现成为“南美拿破仑”的“梦想”，他进行了一场拙劣而悲壮的模仿，上演了一出模仿秀。

“梦想”的开始

1811年，巴拉圭推翻了西班牙殖民当局，实现了独立，国家大权落入弗朗西亚之手。1840年，弗朗西亚去世后，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的父亲老洛佩斯掌握了政权，成为巴拉圭首任总统。他改变了弗朗西亚的锁国政策，与英、法、美等大国建交；对外开放，大力引进技术和人才，发展铁路、造船、电报、军工等行业。他还颁布法令，以渐进的方式废除了奴隶制。需要指出的是，他几乎原封不动地继承了弗朗西亚的独裁制度，他的家族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老洛佩斯

1853年，老洛佩斯派出了一支代表团访问欧洲，法国是此行的第二站。领队的就是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小洛佩斯参观了法国的军队，与军火专家进行了交流。他还与法国公司打交道，为巴拉圭招揽移民。巴黎美丽的街道和建筑也让小洛佩斯心醉不已。在公务之余，他也去赌场和妓院逍遥并对法国的酒产生了生理上的依赖。他还从法国订购了大量军服，把自己打扮得威风凛凛，大热天也不愿意脱下。小洛佩斯经常大谈特谈拿破仑三世对他的款待，虽然他未必不知道这只是最普通的外交应酬而已。法国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在之后的人生中，他屡屡忆起这次法国之行，成为“南美拿破仑”的“梦想”，就在他的心头涌动着。

小洛佩斯

然而，小洛佩斯的欧洲之旅也充满了不愉快的回忆。在英国，他受到过冷落；在法国，有人嘲笑他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家；在教皇国，教皇懒得与他见面；在西班牙，他更是没有遇到好脸色。如美国驻巴拉圭公使沃什博恩所说：“当他出国时，在与他会见的人看来，他的国家无法引起外国政府的兴趣；因为，他的国家在拉普拉塔之外鲜为人知。他在巴拉圭举足轻重，在欧洲却无足轻重，这对他而言是最可耻的感受。”这种心理落差更是激励他做出一番举世瞩目的事业。1862年老洛佩斯去世后，小洛佩斯就成为了巴拉圭的最高元首，并开始了他的“南美拿破仑”梦。

走向战争

与拿破仑掌握政权时的处境相比，小洛佩斯的状况要好得多。拿破仑夺取政权时，法国面临着危险的国际形势；而洛佩斯就任时，虽然也继承了前任遗留下的外交难题，但并不像法国那样面临着强大的反法同盟。拿破仑上台之际，接手的是督政府的烂摊子，经济困难，国内各种政治势力斗争激烈；而小洛佩斯在经济上继承了他父亲留下的一大批近代化成果，在政治上坐享数十年的独裁制度所树立的绝对权威。他本无必要复制拿破仑的道路：第一，巴拉圭并不像大革命后国无宁日的法兰西那样，迫切需要一个为国掌舵的强人；第二，秩序和权威，巴拉圭已经有了，而且比起拿破仑帝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放眼整个拉美，军事政变和军事独裁是一种普遍现象，拉丁美洲缺的并不是拿破仑式的人物。即便如此，小洛佩斯还想成为“南美的拿破仑”，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小洛佩斯觉得阿根廷和巴西对巴拉圭造成了威胁。在殖民时代，巴拉圭曾经是拉普拉塔总督区的一部分。1810年，该总督区首府布宜诺斯艾利斯爆发了反抗殖民统治的革命，临时政府出于革命需要，进攻尚未独立的巴拉圭，却被巴拉圭人视为侵略者而驱逐。此事反映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种心理，即它理应继承前总督区的领土遗产。即便巴拉圭独立后，仍有阿根廷人把它视为一个分离的省份。除了应不应该接受阿根廷的权威这一根本问题外，两国还存在着领土争端。再来看看巴西，它与巴拉圭也有领土争端，但更为尖锐的则是通航问题。巴西领土庞大，而当时的内陆交通落后，若想从人口密集的沿海地区到达内陆，首选的路线是从大西洋进入内河，这就不得不经过巴拉圭。由于巴拉圭在通航问题上制造麻烦，巴西曾于1855年派舰队沿河北上，对老洛佩斯政府施威，所幸此事和平解决。

巴拉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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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外交难题是不是必然会导致战争呢？老洛佩斯告诉我们：未必。在他任内，巴拉圭的独立得到了阿根廷政府的承认。1858年，巴拉圭与巴西签约，开放自由通航。此后，巴西船舶每年八次往返于巴拉圭河，在1864年前未受干扰。老洛佩斯临终前还叮嘱：“有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要处理，但是不要试图用剑，而要用笔去解决它们，对巴西首先如此。”

真正破坏和平的事件发生在1863年，并且巴拉圭原本有置身事外的机会。这一年，在政治斗争中失利的乌拉圭红党领袖贝南西奥·弗洛雷斯发动起义，力图推翻白党总统贝尔纳多·佩罗。由于阿根廷和巴西都是弗洛雷斯的支持者，佩罗便请求巴拉圭的支持。

小洛佩斯认为乌拉圭的内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一旦乌拉圭被颠覆，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乌拉圭是进入拉普拉塔地区的门户，战略位置重要，历史上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以及之后的巴西和阿根廷曾多次因乌拉圭爆发战争。长期不和的两国突然一个鼻孔出气，这就破坏了拉普拉塔地区的政治平衡。经过多次切磋后，1864年8月，巴拉圭发出通牒，表示巴西若占领乌拉圭，就威胁了巴拉圭的国家安全。巴西不仅没有把这个警告放在心上，还对巴拉圭加以嘲讽。在有强烈表现欲的小洛佩斯眼里，这就是严重的侮辱。

1864年10月，巴西入侵乌拉圭，小洛佩斯所设想的最糟糕状况出现了。11月，巴拉圭扣押了巴西的商船，不久向巴西宣战。为什么小洛佩斯要拿一艘无辜的船只下手呢？沃什博恩精辟地分析道：“(小洛佩斯)违背了所有的现代战争法则，还坚持说他有权这么做。如果他真有这个权力，那他就有权再做一次，巴西就会在事实上断掉与其西北省份的联系；如果他无权这么做，那他就是表明自己不在乎什么国际法则。”沃什博恩曾劝小洛佩斯放弃战争，而后者明白无误地宣称：“巴拉圭的情况是：只有通过战争才能获得世界的关注和尊重。她孤立于世，在南美洲之外没有什么知名度，直到凭借战绩迫使其他国家更为重视她。”

1864年12月，巴拉圭军进攻巴西的内陆省份马托格罗索，一路烧杀抢掠，收获了很多战利品。如果巴西真的像小洛佩斯所想的那样想要灭亡巴拉圭，他的进攻行为就等于主动把战争的借口送给了巴西。小洛佩斯非但没有挽救乌拉圭盟友被颠覆的命运，反而把自己的国家拖入了噩梦。而巴拉圭官方似乎是在炫耀自己对欧洲史的了解，还拿克里米亚战争为例阐明立场——巴西就像沙皇俄国一样充满了侵略性，而巴拉圭正如为了捍卫国际均势而战的英法。

小洛佩斯和他的内阁

如果说，小洛佩斯认为与巴西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无法避免的话，那他对阿根廷的态度就有所不同了。他天真地希望阿根廷总统米特雷能与之合作，便提出了经过阿根廷的领土进入乌拉圭的要求。遭到拒绝后，小洛佩斯又对阿根廷宣战。随后，巴西、阿根廷、乌拉圭正式形成了联盟，并于1865年5月1日签署了秘密盟约，其中商定推翻小洛佩斯政府，并将巴拉圭北部的马托格罗索地区划归巴西，东部的米西奥内斯和西部的查科地区划归阿根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