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纪念科索沃“独立”十周年,眼里还有国际法吗?
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议会举行特别会议,通过了一项独立宣言,宣布科索沃脱离塞尔维亚成为一个“独立、主权和民主的国家”。 2月18日,美、英、法、德、意率先承认科索沃独立。随后,承认科索沃独立的国家相继出现。
仅仅一年之后,就有62个国家承认了科索沃独立。
英国《经济学人》Economist昨天做了一个6分钟的视频,整理了科索沃独立的前前后后,认为科索沃从塞尔维亚的暴政独裁统治中获得了独立,走上了民主自由的康庄大道,而且摆脱了共产主义笼罩的阴影,拥抱了先进的资本主义国际贸易体系。
科索沃,原是塞尔维亚共和国西南部的一个自治省,南部 与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毗邻。面积 10887 平方公里,行政中心普里什蒂纳,人口约200万,其中 90%以上为阿尔巴尼亚族人,塞尔维亚族人、克罗地亚族人、土耳其族人和黑山族人不足10%。科索沃危机爆发后,北约对科索沃进行了干涉。由于南联盟拒绝接受北约的方案,双方谈判破裂。1999年3月24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前南联盟进行了长达78天的空袭轰炸。6月3日,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议会接受了和平协议,同意南联盟军队撤出科索沃。6月10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 1244 号决议。由此,科索沃成为联合国的托管地,对其的实际控制权转由联合国临时行政当局特派团实施。
北约轰炸南联盟长达78天
这个1244号决议,本应该成为指导科索沃问题的纲领性文件。
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议会通过从塞尔维亚独立的议案,宣布科索沃为“民主、世俗、且多元种族”的“独立、享有主权的”国家,确认其接受阿赫蒂萨里计划,并同意欧盟对其部署新的任务以及北约保持维科部队。不过塞尔维亚拒绝承认科索沃的独立,并于 2008 年 10 月将此问题提交给了联合国,联合国又将此问题提交国际法院,请求国际法院作出咨询意见。时至今日,国际法院还没有相关的任何意见出台。
联合国 1244 号决议为科索沃的法律地位提供了一个依据,它明确承认了科索沃是塞尔维亚领土的组成部分,要求所 有国家尊重其主权和领土完整。虽然 1244 号决议并未明确科索沃最终地位的解决,但从其序言及正文通篇看来,并没有 规定科索沃有选择独立的权利。
相反,从它对科的临时安排 和未来地位愿意做出的努力的表述中,我们几乎只能推导出的最可能的结论就是:科索沃在当时并且今后都是塞尔维亚领土的一部分塞尔维亚对科索沃的主权没有中断并将继续延续;联合国对科索沃设立的国际民事存在只是为其提供保护措施的一段临时时期;未来之科索沃应在享有高度自治的基础上交由科索沃人自己实行内部管理。科索沃议会通过的《独立宣言》认为科索沃的独立符合联合国 1244 号决议的结论,才是真正违背了该决议的原则和精神。
民族自决的边界到底是什么?
其实科索沃人早在南斯拉夫还没真正解体的时候就开始闹了。
早在 1991年,阿族人就依据人民自决权原则举行了“全民公决”,宣布成立“科索沃共和国”,组成了一个“影子政府”。
民族自决权概念的产生,“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形成的。是在外国奴役 和统治下的民族和人民可以决定或经过民族独立斗争取得本地区的独立,组成新的国家,对其领土拥有主权。”而且行使“自决权的主体是统一国家的公民整体,而不是其中的某一部分人民”。
科索沃的历史
自决权的使用,使一些被殖民地人民摆脱了被奴役、被统治命运,走上了独立的道路,如阿尔及利亚、印度和土耳其的独立。但自决权的另一方面,却又为民族分离主义提供了理想的支持。为解决分离与国家领土完整的矛盾,也为了让自决权概念在消除殖民主义后继续延续,自决权被区分为了内、 外两种方式。“到两个国际人权盟约生效时, 自决已经不再是仅适用于特定领土的规则了,它已经成为每个人的权利。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决已经不再是一个排除性(分离) 原则, 而成为包容性原则: 成为参与的权利。这项权利使所有国家的人民有权自由、公平并公开地参与由各国自由选择的民主统治过程。”弗兰克教授的这一主张就是所谓的“内部自决权”。
而卡塞斯教授更将内部自决权享有的主体分为了三类人:(1)主权国家的所有人民;(2)少数人群体,包括民族、宗教和语言上的少数人和土著民;(3)被拒绝参政的种族群体。这是使少数人群体和被拒绝参政的种族群体有权利维护其群体的特征和认同,免受多数群体的侵害,并且享有平等地参与公共事务的权利。因此,这一理论的提出,“作为一种策略,是想通过扩大自决原则的内涵 这种划分,呈现出国际法上的自决权原则有向少数人权利领域演化的倾向。”它“会增加少数人对影响其自身和他们所生活的整个社会的事务的权力行使的参与的机会”。
对于外部自决权,卡塞斯教授的研究最过深入。他认为,外部自决权主要包括三个方面:被压迫民族获得独立的权利; 被外国占领和剥削的人民的自决权;一国整个人民不受他国干涉地自由决定其政治地位和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的权利。
他认为,第一个方面的外部自决权是传统的也是发展最完善的概念,是在反殖民主义过程中提出的、其后被各个国际条约所确认了的权利。外部自决的第二个方面,即被外国占领和剥削的人民的自决权,在1970年《国际法原则宣言》中有着明确的规定。该宣言规定的“每一国均有义务促进各民族享有平等权利及自决原则之实现迅速铲除殖民主义”的同时,还指出每一国还有义务“毋忘各民族之受异族奴役、统治与剥削,即系违背此项原则 ”,即自决原则。
科索沃超过90%的人口都是阿尔巴尼亚穆斯林
而其中的“民族奴役、统治和剥削”即指外国军事占领。外部自决概念的第三个方面,即一国整个人民不受他国干涉地自由决定其 政治地位和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的权利,在卡塞斯教授看 来就是不受外来干预的意思。
外部自决权概念经过发展和变化,归纳出在五种情形下会导致外部自决权产生。由于科索沃人民既不是因反对殖民主义取得自决权,也非主权国家排除他国干涉而产生自决权,科索沃单方面宣布独立不是民族自决权的实施。
2008年2月18日,在安全理事会关于科索沃问题的辩论上,英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约翰索厄斯爵士表示,科索沃独立“是一个长期的、独特的过程爆发,是由前南斯拉夫暴力解体 导致的由于米洛舍维奇实施的民族压迫和迫害,科索沃再也不可能回到贝尔格莱德的控制之下了。”
我们即使承认前南斯拉夫内曾经发生过严重侵犯民族权利的事件,但这一 说法仍不能成为科索沃人民取得外部自决权的充分依据。因 为塞尔维亚政府此后一直努力给予科索沃以自治的地位,只 是科索沃单方面拒绝了。国家就少数人权利的保护积极地努 力过,试图以内部自决的方式赋予他们权力,并没有一味地镇 压和迫害。但是“欧美俄在科索沃问题上的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双方的谈判)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沦为形式和程序的游戏。”
这一被操纵的、不可能有实质内容的游戏后果当然不应当以牺牲塞尔维亚的领土作为代价。更何况依据 1244 号决议设立的联合国和北约的管理在根本上早已改变了科索沃阿族人遭受迫害的历史状况,科索沃省已经实现了自治、自我管理和人权保护。科索沃以这一理由寻求自决的事实依据已经不再存在,迫害事件已经过去,民族的压迫与迫害已经得到了纠正。再者,这一分离行为显然更没有得到全塞尔维亚 人民的广泛同情与支持。因此,同样不能认定科索沃是依据 这一情形获取了独立的权利。
科索沃单方面宣布独立不符合任何一种国际法认可的取得自决权情形,在没有得到塞尔维亚同意或者联合国 通过决议认可之前,它的独立是非法的。
承认科索沃独立给国际法带来的冲击
科索沃独立以来,世界许多国家给予了承认。不可否认, 国际法上国家的承认是一种法律行为,也是一种政治行为。对于新国家的承认与否,只是国家对外交往主权的体现。不过,对于违反国际法而成立的国家予以承认,这也是为国际法所不认可的。尽管美欧各承认国一直强调,科索沃问题只是一个“特例”,不能视为世界上其他民族冲突以及鼓励突破民族国家模式的“先例”,但是这种承认还是给国际法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承认科索沃独立,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这一“特例”必然会成为一个危险的“先例”,“引发国界变更等连锁反应,形成新的动乱策源地和旷日持久的国际政治危机”。
紧随科索沃独立后,北部的米特罗维察地区的塞族人提出了独立的要求,波黑塞族共和国也通过了独立决议,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悌要求获得国际社会的承认,印度克什米尔分离主义发誓要获得与科索沃同样的地位,还有西班牙、罗马尼亚、斯洛伐克以及塞浦路斯等国高涨的分离主义运动,这些都会如俄罗斯前总统普京所比喻的那样,“承认科索沃独立犹如一根棍子,棍子的另一头最终会反过来打到这些国家脸上”。
科索沃裔的瑞士球员扎卡在世界杯赛场上做出争议性庆祝动作
科索沃的所谓独立重创国际法价值,削弱了联合国和安理会的地位
联合国在科索沃战争后,为尽快解决冲突实现和平,出台了1244 号决议,将索沃科置于其托管之下。虽然“1244 号决议是独一无二的,有可能是北约和南联盟在军事对抗的后果尚无预知的情况下匆匆忙忙达成的国际共识”,但它却为科索沃的法律地位提供了一个依据。而且重要的是,在确定科 索沃法律地位这一问题上,只要没有新的决议出台,这一决议 就依然具有法律效力。但是,欧洲和美国支持下的阿赫蒂萨 里的计划以及对科索沃独立的承认,完全推翻了这一决议。 一项经安理会表决通过的、具有国际法效力的决议,就这么无 情地被变成了一张废纸。国际法存在的价值遭受重创。
同时这一做法陷联合国于两难的境地:既不能认可又不 能阻止科索沃独立。联合国目前能做的只能是承认科索沃仍 在 1244 号决议的规定之下运作,联合国仍在塞尔维亚内管理科索沃。
欧美国家对 1244 号决议的否认与联合国不得已表现出来的两难态度,使联合国威严严重受损。南联盟基于对联合国的信任将科索沃置于其管理之下,可事态的进展却与其愿望背道而驰。“联合国不仅未能阻止科索沃独立步伐和欧美国家肢解塞尔维亚,而且实际上扮演了‘帮凶’角色。”这一联合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件“只能使其他国家更有理由相信联合国沦落欧美国家方便的政治工具,并质疑其公信力, 可能促使有关国家重新考虑对联合国维和行动的立场或予以坚决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