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的恶意——论“whistleblower”是如何被传为“吹哨人”的

中文作为一个包含了大量“会意”型组合词的语言，在我们面对一个陌生词汇时，常常能够依据“词义=字义的组合”这一特性而望文生义。因此，一个好的译者，在翻译的外来词汇无中文对应概念时，也应遵循汉语的这一原则进行造词 ，我最常举得例子是“基因”（gene）。然而，如果对应概念本就存在于翻译的目的语言中，任何合格的译者都应优先使用目的语言中已存在的词汇进行翻译。因此，当“whistleblower”因被译为“吹哨人”而忽地大火了起来时，我的第一反应除了困惑再无其他。

“whistleblower”，亦作“whistle-blower”或“whistle blower”，是现代英语中的一个复合名词，在民间人士编纂的维基百科中被定义为：a person who exposes secretive information or activity that is deemed illegal, unethical, or not correct within a private or public organization（于公私机构中揭发非法、不道德或不正确行为之人）；而更学术些的英国人士编纂的《牛津高阶词典》中，其定义为：a person who informs people in authority or the public that the company they work for is doing something wrong or illegal（向当权者或公众告发其所在组织的非法或不正当行为之人）；在美国的专业人士所著的Merriam-Webster词典中的解释为：one who reveals something covert or who informs against another especially : an employee who brings wrongdoing by an employer or by other employees to the attention of a government or law enforcement agency（揭发秘密行为或告发他人之人，尤其是将雇主或其他雇员的不当行为提交给政府或法律部门者）。三者的大致释义相近，概括一下，即为揭发不道德或非法行为的人。因此，在英汉词典和过去的大多英语翻译中，此词在汉语中一般译为：“揭发者，告密者，检举人”，这也是对之前美之公民爱德华-斯诺登先生所用之译法。而“吹哨人”之说却并不常见（至少在我孤陋寡闻的一生中是首闻）。

因为“吹哨人”这个词，如我开头所述，在中文中乃是一个“会意”复合词，即“吹哨子的人”。那么在中国，常见的吹哨人有交警、裁判（和体育老师）等，都是以哨子为工具，提醒警示他人的（不包括体育老师）。如按中文意思再引申一下，那么十有八九，就是“示警者”或“警示和警告他人之人”。这实际上也是我周围大部分不通英文的普通群众的理解。经此一“译”，“whistleblower”这个原本在英语中偏中性的词立马“高大上”了起来，甚至于在某些人眼中不但从“告密者”的名声中脱出，还摇身一变披上了殉道者外衣。做出这种翻译的原因可能有二：

其一，这个（些）最初的译者是存活在19世纪。因为这个词在19世纪出现时，确实是指向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一样拿着哨子的英国警察的，后来也曾指过裁判【参考资料】。只是如同汉语中的诸多词汇一样，这个词在21世纪已经不再保有原意了。

如果那些译者们不是姓爱新觉罗或者官拜中堂的话，那么多半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他们使用了错误的译法。但大凡学过些英文会用词典的中文使用者，或学过些中文会用词典的英语使用者应该都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因而便又只有两种可能，即（一）他们可能才上小学，水平还没到能做翻译的程度，或者（二）他们在翻译时故意混淆了词义。如果是前者，那么聘请他们的人不但是没有识人之明还涉嫌雇佣童工，无论哪点都显然不适合在中国工作。倘若是后者，那么他们不但完美地践踏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将自己从文明的纽带降格为无良的媒体，还充分暴露了自己对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恶意。

令人遗憾的是，这些人的恶意似乎已经得逞了：在去年12月30日之前，在百度搜索“吹哨人”，所见还只是电影信息和少量关于外国“吹哨人”制度的信息；而现今，这个本来默默无闻的舶来词似乎已经火了起来。即便新冠病毒在国内已渐渐褪去，它的热度却不减当初。可是我依旧想问，诸位热衷于使用这么一个词语的国人，又有多少是真的知道“whistleblower”的本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