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难产的组阁

9月25日，以色列总统里夫林（Reuven Rivlin）宣布，授权现任总理、利库德集团（领Likud Anglos）导人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在28日内组建一个联合政府。

原本以色列早在今年5月9日就举行了立法选举（以色列是议会制国家，总统只是象征性虚职，在议会中获得过半议席支持的政党领袖担任总理，实际领导国家），结果在总共120个议席中，长期执政的利库德集团和由前总参谋长甘茨（Benny Gantz）等人组成的“蓝白党”（Kahol Lavan）各获得35个议席。当时里夫林同样授权内塔尼亚胡组阁，但一向依赖拉拢几个极右翼犹太人小党获得组阁权（以色列政党林立，自建国起从无一个政党在议会中议席过半，因此历届政府无一例外都是联合政府），但这几个小党却因在《兵役法》中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哈瑞迪）是否必须服兵役问题上出现根本性分歧，陷入“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死局，内塔尼亚胡迟迟无法组阁，刚“新鲜出炉”的议会不得不在5月29日解散，9月17日进行了又一次选举。

然而这一年内的第二次立法选举却带来更大麻烦：

在政党席位方面，蓝白党拿下33席，较上届少了两席，但利库德集团却只拿下32席，以一席之差退到了议会第二大党的位置；由几个左翼小党和以色列阿拉伯人政党组成的“共同名单”（al-Qa'imah al-Mushtarakah）异军突起，斩获13席，成为举足轻重的议会力量；曾担任外长和国防部长的右翼保守派人物利伯曼（Avigdor Lieberman）率领的右翼党“以色列是我们的家园”（Yisrael Beiteinu）握有8席，仍然不容小觑；传统左翼大党工党（HaAvoda）仅剩5席，落到“龙套”地位，而通常席位稳固的几个极右翼小党，势力都有不同程度萎缩。

照“规矩”，总统应首先授权议会第一大党领袖甘茨组阁，甘茨组阁失败再让议会第二大党领袖内塔尼亚胡尝试，里夫林的选择虽不出人意料，却仍旧引发以色列政坛不少反对之声。

里夫林台面上的理由，是尽管蓝白党直接掌握的议席占优，但截止9月23日双方拉拢各小党支持组阁的成果，却是利库德集团更胜一筹：照例获得右翼政党“沙斯党”（Sephardim Shomrei Torah，拥有9个议席）和一系列极右翼小党支持的内塔尼亚胡在议会拥有55个席位的支持，而获得“共同名单”历史性宣布支持（以色列阿拉伯政党在历史上首次支持一个非左翼的以色列政党组阁）的蓝白党，则在议会只拥有54席。里夫林称，“共同名单”的13个议员中有10人仅表示“院外支持”，即支持蓝白党组阁，但自己不入阁，“支持力度不够”，因此才继续选择让利库德集团和内塔尼亚胡“占先”。

内塔尼亚胡正面对一系列麻烦：针对巴勒斯坦人的强硬姿态在国内外都遭到强烈争议，自己则受困于“腐败”、“失信”和“渎职”等一系列司法丑闻，如果得不到司法豁免权，就将不得不在10月初出庭受审，因此他必须十拿九稳地成功组阁，且必须出任总理——因为在他和大多数以色列人看来，鉴于指控罪名较重，仅仅作为一名议员甚至部长，恐怕很难躲过司法诉讼程序。

因此他响应里夫林号召，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向对手蓝白党伸出橄榄枝，呼吁组建一个“平等的、基础广泛的”联合政府，甚至愿意和对方“轮流坐庄”，即他和甘茨轮番出任总理——前提是他得先当这个总理。

蓝白党虽然年轻（2019年2月21日才由三个小党联合组成），但甘茨等几个党内头面人物却都是浸淫政坛、军界多年的“老江湖”，他们立即看透了对手的如意算盘：内塔尼亚胡之所以执着于“先当总理”，是希望借此“推挡”掉步步紧逼的司法诉讼，一旦司法诉讼难关暂时渡过，他很可能在“换庄”前找借口触发又一次立法选举，并适时挑起一些民粹躁动，或争议性是非，再赌一把选举的“手气”。

因此该党几乎第一时间拒绝了“大联合政府”的提议，很显然，他们期待着利库德集团再次组阁不成，好让自己也获得一次机会。

5月份利库德集团组阁失败后，总统里夫林未按惯例让议会第二大党（蓝白党）尝试组阁，而是直接启动第二次选举，此举当时也引发很大争议，算上这次跳过议会第一大党、直接让利库德集团和内塔尼亚胡优先尝试组阁，里夫林已两次涉嫌“不讲规矩”，正所谓“再一再二难再三”，面对各方质疑的里夫林已明确表示，如果这次利库德集团组阁再“难产”，他会“考虑”让蓝白党试试，实在不行再选年内的第三次。

问题在于此次双方动员相当充分，议会中拥有议席的党（包括“党内小党”）绝大多数已经“选边站”，没有明确立场的仅剩11席，实在已无太多潜力可挖。

这样一来利伯曼和他的“以色列是我们的家园”一下成了自身虽小、能压千斤的那个“超级秤砣”：在11个“待定”议席中，该党就独占了8席。

利伯曼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和他的政党多数骨干人物都是本人或父母来自原苏联境内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水火不容，但又不屑那些“只愿享受权力、不愿承担义务”的犹太人极右翼小党，他和内塔尼亚胡、甘茨都有不错的私交，但又分别和两个阵营中的个别小党水火不容。鉴于此，他早早代表自己政党表明立场——你们两家搞“大联合政府”，本党坚决支持；但如果你们想“单干”，本党两不相帮。

不论内塔尼亚胡或甘茨，成功单独组阁的关键，就是说服这位“两不相帮”的共同好友倒向自己一方，倘若不成，则只剩下两个最无奈的选择：要么捏着鼻子接受一个同床异梦的“大联合政府”，要么硬着头皮解散议会在今年底或明年初再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