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批准克隆肉进超市,美国网友破防:我们可能吃很久了
2025年秋,加拿大卫生部门正式认可克隆肉为普通食品,不用特殊审批、没有专属标签,明年允许摆上超市货架。而早在2008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即发布风险评估报告称,克隆肉不会增加额外健康风险。在克隆肉进入食品供应链之际,消费者的顾虑不只是安全那么简单。
撰文 | 李娟
加拿大在公众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为全球首批允许克隆动物后代肉类进入市场的国家之一。2025年11月初,该国肉食工业界的一位领导提醒消费者,根据加拿大卫生部的最新政策,克隆动物的肉和奶“不再被归类为新型食品”——企业可像销售普通肉品一样,将其直接摆上超市货架,无需额外审批,也不用张贴“克隆来源”的特殊标签。
这则消息在科学界和食品业界并未引发意外,却在社会舆论场掀起不小波澜。支持者强调,克隆肉在分子层面与普通肉类毫无差异,安全性已得到充分验证;反对者则指出,克隆动物的培育过程本身伴随着大量胚胎损耗、代孕母畜健康风险,还存在难以调和的伦理争议。而普通消费者的焦虑更直接:“我到底能不能知道,自己吃的究竟是不是克隆相关食品?”
事实上,克隆肉进入市场并非带有科幻色彩的突发奇想,而是过去二十多年生物技术持续发展、逐步累积的必然结果。
自那只名为“多莉”的小羊诞生至今,克隆技术即体细胞核移植(Somatic Cell Nuclear Transfer, SCNT)技术已悄然成为当代动物育种与基因工程研究的核心基础方法之一。这项技术的原理本身并不复杂,却颠覆了人们对“生命复制”的直觉认知,也让它一进入公众视野,就天然带着争议属性。
图1:克隆小羊多莉诞生于体细胞核移植技术。| 图源:参考资料【2】
需要明确的是,体细胞核移植技术并非为生产“替代肉”而生,其核心价值是为精准育种、基因编辑以及高级医学模型构建提供技术支撑。如今,它以“食物”的形态走进大众生活,也随之带来一场围绕科学、伦理、农业产业与公众认知的多重考验。
要理解这场变革,我们必须先回到克隆技术本身——这是一项源于基础科学,却深刻影响现代畜牧业与食品体系的复杂技术。
克隆肉是什么?
“克隆肉”这个词总让公众联想到实验室里复制出的生命体,甚至会将它与“人工培育肉”“细胞培养肉”混淆。但实际上,克隆肉的本质非常朴素:它来自一只在自然环境中孕育、出生、成长的动物,只是在其卵细胞开始分裂前,被赋予了一份“复制而来的基因”。
图2:实验室培养细胞培养肉的过程示意图。它与克隆肉存在本质区别,二者在技术原理、来源及最终产品形态上均截然不同,具体差异详见下表。| 图源:参考资料[3]
更准确地说,克隆动物是通过体细胞核移植技术培育而成的。研究人员会先从一只“优良个体”(比如产奶量高的奶牛、抗病性强的种猪)身上提取体细胞(常见的如皮肤细胞),分离出其中的细胞核;接着将这份遗传物质注入已去除细胞核的卵母细胞中,通过电刺激或化学方法激活卵母细胞,使其启动发育进程;最后将发育中的胚胎移植到代孕母畜体内,让其完成后续孕育。当克隆个体出生时,它与基因供体的DNA几乎完全一致,但它的成长全程在真实生物体内完成,并非实验室容器中培育出的一块孤立组织。
因此,克隆肉与普通肉在物理形态上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它本质上就是同一种动物的肉,只是在遗传层面经历过一次“复制”。
表:克隆肉、人造肉与细胞培养肉的关键区别。
为何加拿大敢放行克隆肉?
过去十多年里,加拿大卫生部与加拿大食品检验局一直对克隆动物及其产品进行持续审查。2023至2024年的联合评估最终得出明确结论:健康克隆动物的肉和奶,与普通动物产品相比,其蛋白质、脂肪酸、维生素、矿物质等核心成分均处于正常波动范围,未检测到任何新的特殊分子或基因突变。换句话说,从食品成分角度,两者根本无法区分。
其实早在2008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就发布过一份长达968页的最终风险评估报告,得出过相同结论。因此,克隆肉在食品安全层面被认为不存在“额外风险”。更进一步,克隆动物的后代不被视为克隆体,因为它们是克隆父母通过自然交配方式繁衍的。2008年9月,FDA批准了使用克隆牛、猪和羊的肉类及乳制品上市。因此,此次加拿大放行克隆肉引发的讨论,让部分美国网友破防了,他们跟帖吐槽自己可能很多年前就吃上了克隆肉。
另一方面,目前全球范围内尚无任何可分辨“克隆来源”食品与普通食品的检测技术。既然科学上没有证据证明两者存在差异,监管层面也无法提供有效的辨别手段,强制要求标注“克隆来源”就成了无法操作的事。基于这样的科学与技术现实,加拿大最终做出了放行克隆肉的决定。
但科学层面的“成分等价”,并不意味着能自动赢得公众信任。
在食品议题上,人们对“风险”的感知往往不基于客观事实,而是源于直觉判断。而克隆技术本身的复杂性,加上早期引发的争议,也让它在消费者认知中始终带着浓浓的“不信任”。
农业界为何青睐成本高昂的克隆技术?
应该说,克隆技术目前仍存在成功率低、成本高的短板,既然如此,畜牧业为何仍愿意投入资源研发与应用?
现代农业的核心竞争力,本质上来自“基因型”——比如一头年产奶量极高的母牛、一头抗病能力突出的种猪,或是肉质等级顶尖的肉牛。这些“精英动物”往往是经过几十年繁育筛选才出现的,数量极其稀少,却对整个养殖业的效率提升至关重要。
传统育种要扩大这种优秀基因的影响,通常需要五到十代的繁衍、筛选与回交,过程漫长且伴随大量不可控的遗传变异。而克隆技术能让农场直接“复制”这个最优基因个体,将其迅速投入下一轮繁育,再通过传统交配让优秀基因扩散到市场。因此,克隆技术的商业目标并非让消费者吃到“克隆牛本身的肉”,而是加速培育更多“优秀后代”。
从成功率来看,一枚体细胞核最终能发育成健康克隆动物的概率往往不到5%,这意味着大量尝试会以失败告终。这样的低成功率,决定了克隆技术无法成为“量产型”农业技术,只能应用在少数高价值场景中。
经济模型分析显示,尽管克隆动物本体价格高昂(以牛为例,一头克隆牛成本可达1万美元),但其后代的养殖成本与普通动物并无差异,却能显著提升牧场的生产效率。在奶牛产业中,克隆技术还能提高牛奶年产量的增长率,进而大幅提升牧场的净现值(NPV),成为推动生产力提升的关键手段。
事实上,牛的克隆效率在常见家畜中最低,却是基因编辑技术应用最频繁的物种。借助体细胞核移植技术,科研人员能将经过编辑的细胞精准培育成完整活体,进而打造出“遗传精准牛”,比如奶成分改良、抗病能力增强的品种,甚至可用于医疗用途的特殊个体。而在猪的克隆应用中,农业并非主要场景,其核心价值集中在医学领域,例如构建疾病模型、开展药物实验,甚至研发用于异种器官移植的特殊品系。
由此可见,从经济成本角度出发,市场上的克隆肉最可能来自克隆动物的后代,而非第一代克隆动物本身,——因为克隆动物是为育种等更高价值目标培育的,并非为直接食用而生。
消费者会买吗?
尽管科学界普遍认为克隆肉与普通肉在安全性上无差异,但不同国家的监管态度却大相径庭。
美国与加拿大侧重科学证据,认为无需强制标注;澳大利亚和中国则保持审慎态度,仍在持续评估;欧盟则采取最严格的立场,全面禁止克隆动物及其后代进入食品体系。
欧盟的反对并非基于食品安全,而是出于动物福利与伦理考量。克隆动物在发育过程中,常出现“表观遗传重编程不完全”的问题,进而引发各类生理异常——比如妊娠后期频繁出现胎盘异常、羊水积聚、胎儿体重过大,甚至妊娠期延长,这些都会给代孕母畜带来健康风险。此外,新生克隆动物的围产期死亡率也远高于普通动物。
欧洲民众普遍认为,即便最终产品安全,若一项技术本身伴随着高畸形率、高胚胎损耗与代孕母畜风险,就不应在农业体系中大规模应用。
从这个角度看,克隆肉的争议已超出食品科学范畴,延伸到了社会学与伦理学领域。
皮尤食品与生物技术倡议组织2004年的调查显示,仅29%的消费者表示愿意购买克隆动物后代的肉类和牛奶,却有35%的消费者明确表示“绝不会购买”克隆动物后代的牛奶。2006年的一项研究也发现,32%的消费者认为动物克隆在道德上是错误的,26%的消费者对克隆动物及其后代的肉、奶安全性存有疑虑。
2008年《华尔街日报》曾报道,尽管FDA已明确克隆肉无健康风险,但受民意调查与活动人士压力,多家食品生产商与零售商仍承诺,不会销售克隆动物的肉和奶。
加拿大最新调查则显示,普通消费者最核心的担忧是“知情权”——由于克隆肉与普通肉在外观、成分、检测上均无法区分,再加上不要求标注,消费者根本无法判断肉的来源。不过也有食品专家指出,若未来克隆肉价格比普通肉更低,消费者的接受度或许会有所提升。
图3 加拿大政府在缺乏任何公开说明的情况下悄然批准克隆肉进入食品供应链。该国食品学者Sylvain Charlebois批评这种不透明、缺乏对消费者解释的操作方式。
在食品领域,消费者的心理反应往往比科学数据更能影响市场走向。如果未来克隆肉真的成为普遍存在的产品,如何让公众建立信任,将成为监管机构与行业必须面对的首要课题。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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