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分新剧，脏死了
Sir电影官方账号作者 | 毒Sir
本文由公众号「Sir电影」（ID：dushetv）原创。
今天聊点脏的：
喝烂酒，骂脏话，搞政治。
把这些都凑在一起的，居然是特工。
很长时间以来，在观众心目中，特工就等同于西格玛男人，要么是“搅拌不要摇匀”的干马天尼，要么是超雄到扒飞机的野格兑红牛。
而今天要说的，更像“散装威士忌”。
止渴，上头，粗糙又纯净——
流人 第五季
Slow Horses Season 5
看了三集Sir很确定。
如果五年只挑一部英剧看？
《流人》就是英剧黄金时代最后的余晖——
评分从8.6、9.0、9.1到8.7，第五季归来，9.0起步飙到9.1。
想看毁容式演技？
加里·奥德曼饰演的兰姆，堪称不列颠老瘪三的巅峰。
土味审美拉满，完美诠释“良子美学”和“雨姐pose”。
如果你是一位特工谍战片的受众。
太好了。
《流人》够新也够深。
对当下议题的快速响应和对政治生态的素描，注定它成为后冷战时代间谍题材娱乐化的标杆。
尤其这第五季——
世界烂成啥样了？
后疫情的全球乱局、撕裂的意识形态、热搜操控的舆论狂欢，当世界像个失控马戏团一样左右互撕，民粹横行，真相被算法淹没......
那你，又该咋办？
01
悬疑开场，是《流人》老传统。
但Sir敢打包票：这季的开场是全系列最炸裂、最高效的一次。
它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你，阴谋，才是悬疑的最高形态。
这一季的谜团太诡异了。
看。
先是一个年轻白人男性。
独居、阴鸷、墙上挂着激进标语，他满脸凝重地从面包车上取下一个包，来到广场上。
少数族裔志愿者向他推荐自己支持的左派候选人，他怒不可遏。
从包中取出全自动步枪。
开始一场无差别屠杀。
所以，主角要对付的是他？
谁知道，此时黄雀在后——
一颗神秘的子弹，正中他的太阳穴。
执行处决的是个专业枪手，冷静，果断、高效。
上车，快速离场。
另一边。
主角团之一的荷，军情五处（极度编外）成员，正在街上一边激情热舞，一边调戏妇女。
正要过街，同事凯瑟琳一把扑倒了他。
她坚称：那辆车没有丝毫减速——
“它要杀你。”
这辆车里的是谁。
为什么会刚好埋伏到一场枪击案？
为什么撤离途中，“顺带”要撞死政府情报人员？
更难理解的是，他们究竟什么来头？
其中有三个人说着阿拉伯语，却煽动极右翼，袭击欢迎有色人种的左派。
他们唆使极端环保组织，“取消”石油。
但紧接着，又炸了动物园的企鹅山......
一般的恐怖分子，都有自己的主张。
可他们却左右手互搏，让人看不懂想要干什么。
这就是《流人》第五季最精彩，也最紧跟时代的阴谋设计：一个越发注重表面立场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人关注实际目的。
第三集里，一向闷不做声的科尔几乎看穿了一切——
“去稳定化战略”。
第一步，雇右杀左，挑起左右纷争。
第二步，破坏燃油，瘫痪交通系统。
第三步，屠杀企鹅，转移媒体注意。
请问，还有比炸企鹅（不是深圳那个）更高效操控热搜的行动吗？
表面左右横跳，但目的始终统一：
添乱。
真正的行动还在后面。
看，乱成一团了，我们把他们都逼疯了
接下来的事会让他们更抓狂
在《流人》前几季陆续批判了官僚系统、政治腐败、冷战遗毒、种族主义之后。
这一次，终于把矛头指向了分裂又极端的我们。
左翼、右翼、环保主义、极端保守派……《流人》尽全力贴出一个个极度刺眼的标签，却让真正的玩家跳出棋局，操弄着每一场冲突。
是反派的阴谋，是创作者的叙事诡计，也是当下最令人不安的真相：
人们忙着站队吵没用的架时，真正的阴谋已在暗处悄然滋长。
是阴谋也是讽刺。
讽刺背后是我们人共有的怀疑：
那些主义真的是真的吗？
02
危机面前。
英雄们长什么样？
第一眼，感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和以往一样，什么也不做
无论发生什么，这都是真正特工的事
和你们这群废物无关
《流人》作为一部现代谍战片：
动作场面二等，充满异想天开；
情节转折一流，故事张力与密度不输任何特工电影。
而最让人欲罢不能的，还是角色塑造，是人。
第五季海报上这句致敬意味极浓的宣传语——
Drinker.Thinker.Rebel.Spy。（酒鬼、谋士、叛徒、间谍）
它精准概括了这部剧的成分：
在《锅匠，裁缝，士兵，间谍》般严肃现实主义的世界观下，讲一个《无耻之徒》风格的故事。
无耻，骂的就是这帮残次品。
Slow horse。
文雅点叫“下等马”，形象点？
擦屁股纸。
斯劳部门，隶属于军情五处，主要职能是“回收垃圾”：
没人干的屁活累活，他们干；没人背的黑锅，他们背；没人要的废物，都关在这儿收容。
原因？不方便直接灭口……
除非你又“惹恼”了上边。
这里，有英雄主义但又稚嫩的谍二代，里弗；极度暴力倾向的毒虫，雪莉；厌女又自恋人格障碍IT技术人员，罗迪；怎么看都是变态的隐形人，科尔......哪怕是看着最正常最慈祥的凯瑟琳，也有严重的酒精问题。
专业团队？
莽撞、单纯、经验匮乏。
用领导兰姆的话说，“我的团队已经专业地羞辱过他们自己了。”
真是的
我受够了你们这群人
一出现就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其实就是一股从山头涌下来的屎流
这位“狗屎”中的霸主，杰克逊·兰姆（加里·奥德曼 饰）。
酗酒，暴食，爱放屁。
污秽，粗鲁，嘴有毒。
Sir看《流人》的理由之一，就是跟着兰姆学习地道伦敦英语——
看看我手下的“人才”
一个毒虫、一个酒鬼一个神经病还有这么个东西
他们每一个都比你有用
你的世界在你爷爷变成痴呆
你老爸试图炸死你时就停转了
振作起来，不行就滚
据不完全（AI）统计，兰姆说的最多的词是 "fuck"（包括变体如fucking, fucked等），总出现次数约 285 次，占其对话的12-15%。
......基本上是当做标点用的。
上怼领导，下斗同事，一张臭嘴无差别扫射所有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又臭又硬的人，才适合和操蛋的世界周旋。
每当同伴身处危险之际，运筹帷幄的兰姆总能天降神兵，是永远的钥匙。
当全部门的人被MI5上层控制，他把头一低，对着看押人员话起当年：那一年在东德，对手拷问手段好残忍，又是喷气管又是打火机......
一通暗示，伙伴们心领神会。
当他的深情讲述，吸引了守卫注意。
动手、反击。
脱困后立刻开喷。
Fuck me
你们终于认真听了
摆烂但靠谱。
嘴臭但心细。
无差别憎恨全世界，但谁也休想动老子身边人一根汗毛。
没错。
这场残酷黑色闹剧尽头的唯一主义——
沉甸甸的人情味。
后战争时代，这帮受体制压迫的放逐者，喊不出“为了自由”“为了国家”的口号。
活下去，是唯一的战斗意义。
也是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纽带。
在第五季，你能看到一对最明显的对比——
世界越分裂，“下等马”们越团结。
当世人的对立与分裂正在被有心者利用，试图制造混乱和更大的危机时，成员间的紧密连接，反而成为解决危机的钥匙。
还停留在失去队友后PTSD的雪莉，发了疯一样地焦虑着荷的遇刺危机。
后面的故事证明。
她的执着，是破解整个阴谋的钥匙。
给她一把剑和一顶头盔
她就像个勇敢的霍比特人了
第五季更尖锐了。
它直接拷问你。
一边严肃地还原了这个混乱撕裂的世界，控诉所有谎言的同时，试图向你提问——
如果此生必有一战。
你会站在飘在空中的旗帜之下？
还是你触手可及的同伴身边？
03
Sir数了数，从第一季至今已经有4名斯劳部门的特工殉职。
最令人动容的一个，是与团队格格不入的明·哈珀，两个孩子的父亲。
一个细节写活了他（也写活了他们）——
哈珀年久失修的破车。
慢、丑、抖。
最令人折磨的是车载CD，一张碟卡在里面，想听歌只有这首酷玩的《The Scientist》，无尽单曲循环。
卡住了，关不掉
这才是问题所在
这，不就是这帮人的写照：
一帮被卡住的人。
手段笨拙、能力有限、聒噪无比，却依旧在依靠彼此努力“运转”。
特别是哈珀。
乐观到招人烦，开朗到讨人厌，可他也令人想起《银河护卫队3》中那句——
“他是我们之中唯一不憎恨自己的”。
牺牲了。
一场自作主张的跟踪，让他荒谬地丢掉了性命。
死因？
尽忠职守......
因为是编外的下等马，上层剥夺了他成为烈士的资格，拒绝他的铭牌入驻教堂。
但他们依旧闯进教堂，把哈珀的名字藏在了座椅后面。
批判体制、批判极端、批判腐败。
但永远保留对人性的信念。
生存之下人人平等。
生存之上情谊永恒。
荒诞世间谎言遍布，意义难寻。
而情感，永远是最容易理解的存在主义。
《流人》之所以成为Sir眼中的一流英剧，就两点。
一，形式上它够爽。
它塑造了一个经得起现实推敲也足够有趣的情报世界。
和一个个因缺陷而极具魅力的角色。
二，表达上它又站在了爽剧的反面。
它严肃地证明着在这个混乱而脆弱的时代里，没有泾渭分明的正邪对立。
立场、阵营？
职责、使命？
他们津津乐道的任何主义，不过都是权力的化形。
反抗它？
你的客观实力不允许。
美化它？
你的主观良知不允许。
那，你能怎么办呢？
权力是永恒的。
你只能和同伴一起，嘲笑它们。
- 长官，虽然我很感谢你让我加入你的姐妹圈
但我不得不拒绝
告诉我关于帕特纳的死你都知道些什么？
- 斯坦迪什，当你拿枪指着我的特工时
那个选项就不存在了
想想看，如果当时你给我回了电话
你明天就能回总部了
- 我为什么要回去？！
嘲笑死亡、嘲笑愚蠢体制、嘲笑复杂环境，嘲笑命运捉弄，以嘲笑的方式拥抱了烂透的世界，它也就失去了恐吓你的力量。
权力能怎么办呢？
勇气也是永恒的。
《流人》的态度正是如此——
有勇气，很难，但装也要装到最后。
好在身边有你。
- 罗迪
- 怎么了？
- 别说话，继续走
- 去哪？
- 斯劳部门
- 不，但那是...
- 罗迪，我知道是另一个方向
但我迫切需要一个戏剧性退场
不要回头看
她就希望我们那么做
